第一千零七章 棋子,暗杀

今天的东京是个阴天,云层低垂,北风呼啸。

刺骨钻心的冷风中,杜蔚国翘着腿,叼着烟,倚在门框上,压根就没有让高桥凉太进门的意思。

“卫斯理先生,好久不见,你的风采更胜往昔了。”

高桥凉太仿佛丝毫都不以为意,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朗,热情。

杜蔚国挑了挑眉头,呼出烟气,语气痞赖:

“怎么?高桥部长?你这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突然光临寒舍,到底几个意思啊?监视还是问责?”

杜蔚国对高桥凉太没有一丝好印象,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满肚子坏水,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还能转头笑嘻嘻的狠角色。

松岛菜菜子之前重伤被杜蔚国救起,后来却死的不明不白,大概率跟他是脱开不开关系的。

还有上次,最终让杜蔚国决定剿灭陆奥町共济会秘密基地的诱因,那艘所谓的,来自华夏的沉船,估计也是他编造杜撰出来的。

很有可能,是松岛菜菜子知悉了他的秘密,所以才被杀人灭口了。

只不过杜蔚国对菜菜子没啥感情,死了也就死了,他并没有帮她报仇的打算。

面对冷遇,还有杜蔚国的讥讽,高桥凉太这个老银币却依然笑的云淡风轻:

“呵呵,卫斯理先生,你这说得是哪里话?你大驾光临东京,我这个地主,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拜访一下。

至于昨夜鹤政会本部的大火,我已经第一时间就找人处理妥当了,你可以安心。”

“呵,这么辛苦啊?那还真是有劳高桥部长了,您处置的还真是够及时的~”

杜蔚国也笑,只是皮笑肉不笑,眼神冰冷,语气揶揄。

柏青哥这块新鲜出炉,香喷喷的大肥肉,遭人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高桥凉太在东瀛的能量,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却始终都是置若罔顾,不闻不问,如今杜蔚国刚来东京,他又屁颠颠的跑过来卖好表功。

其心可诛。

不过,高桥凉太这家伙唾面自干的养气功夫倒是真的练到家了,仿佛压根就没听出了杜蔚国语气当中的戏谑,神色依然平静,面对微笑。

“卫斯理先生,您太客气了,您可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能帮您处理一下后顾之忧,是我的荣幸。”

杜蔚国挑眉,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后顾之忧?高桥部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的莫非是昨天夜里,鹤政会本部的血案和大火吗?”

还不等高桥凉太回答,杜蔚国就笑呵呵继续说道:

“高桥部长,案发时,我可在飞机上,分身乏术,有绝对不在场的证据,至于凶手,更是与我无关,你大可以抓抓看。”

说实话,一听这话,饶是城府深沉的高桥凉太,眼神都直了,杜蔚国这特么就是明晃晃的耍无赖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反正事情肯定不是我干的,至于只有一墙之隔的真凶,杀人如麻的梅林和苏卡丽,你们内务省要是有本事,那就自己去抓呗。

要知道,抛开瞬移这个最逆天的技能之外,梅林和苏卡丽的身手超绝,本领通天彻地,甚至都不弱与杜蔚国。

他们两个默契无比,一旦联手,连杜蔚国都得避其锋芒,估计就连路过的神仙都得挨个嘴巴子。

还有更恐怖的一点,梅林他们两口子,在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任何牵绊,一旦发起疯来,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

任何事的意思就是,他们敢杀任何人,也有充分的本事杀掉任何人。

所以,仅凭高桥凉太,想抓他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真惹怒了他们,搞不好还容易被反杀。

高桥凉太终究是个成了精的老狐狸,只是略微错愕之后,面色就恢复如常,爽朗的哈哈大笑:

“是,是,卫斯理先生,您说的没错,是我口误了。”

杜蔚国撇了撇嘴,有限的耐心基本耗尽,也懒着继续跟他磨牙扯淡,弹碎烟头,语气陡然变冷:

“所以,高桥部长,你现在还有什么事?”

“呃~”

高桥凉太再次语塞,他刚调整好状态想要答话,却又被杜蔚国冷冷的打断了:

“行了,高桥凉太,你也别废话了,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这话非常刺耳,高桥凉太好歹也算是一方大佬,难免脸色一沉,不过他依然没有生气,而是飞快的调整好状态:

“好,那我就有话直说,以后,之前横滨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卫斯理先生,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的语气还挺诚恳的,眼神也非常真挚。

不过杜蔚国却丝毫都没有为之所动,而且眼中还闪烁起危险的光芒,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高桥凉太,所以,你今天是来做说客的,特意过来警告我?”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从今以后,东瀛这边,再也不会有人打柏青哥这门主意,但是杜蔚国这边也得放下屠刀,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

事实上,所有成规模的帮派背后,一定都会站着某位大佬,或者压根就是某个大佬的白手套。

像鹤政会这种顶尖的大社团,背后更有可能直接是朝堂大佬亲自背书。

这个老银币,估计是被梅林展现出的狠戾手段惊住了,又知道柏青哥的幕后老板是煞神杜蔚国。

这才把高桥凉太推出来斡旋,只是这居高临下的倨傲姿态,让杜蔚国无法接受。

丫的,这群岛国上的野猴子,还真是一贯的狂妄自大,嚣张跋扈。

他们应该并不清楚杜蔚国真正的恐怖之处,所以才会采取如此轻慢无知的姿态。

想想也是,杜蔚国虽然做下来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但是他还真就没在东瀛本土闹出过太大的动静。

无论是攻伐九菊一门,镰仓山,还是激战陆奥町,琉球岛,又或者御狱山的屠神之战。

杜蔚国的所有战绩,要不就是屠戮江湖帮派,要不就是不为人知的地下暗战。

所以,东瀛庙堂上那些狂傲成性,习惯性鼻孔朝天的衮衮诸公,压根就不清楚杜蔚国的残暴。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杜蔚国从来就没有打疼过他们。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高桥凉太,眼见杜蔚国怒气勃发的模样,他的眼底居然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兴奋之色。

“抱歉,卫斯理先生,请您原谅,我的身份毕竟有限,也是有苦难言,只是如实转述而已。”

杜蔚国嗤笑,眼神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语气揶揄:

“转述?呵,行吧,高桥凉太,你就直接说吧,到底是那位大佬?也省着我自己查了。”

这次,高桥凉太也没墨迹,很干脆的轻声道出了一个人名:

“松本翔太,上议院副议长。”

“呵呵呵~”

杜蔚国笑了,笑得渗人至极,意味深长。

东瀛国的上议院又叫参议院,是国内权利最大的机构,甚至掌握着立法和修改宪法的巨大权柄。

几乎所有的东瀛首相,大都是出自这里,所以,在东瀛,参议院又被称之为首相摇篮。

上议院的副议长,就算是没在内阁的其他省里兼职,绝对也算是顶了天的大人物了。

估计这个叫松本翔太的老银币,他在东瀛国内的权势,至少能排进前十,而且只高不低。

至于高桥凉太,这个杂碎今天根本就不是来游说的,他是特意过来拱火的。

这个狗比,分明就是想借杜蔚国这把锋利无比的快刀,除掉松本翔太这个政敌。

关键是他借刀杀人这招还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杜蔚国日进斗金的柏青哥买卖,被傲慢的副议长松本翔太看上了,甚至他还伸手试探了。

如果杜蔚国这次表现得稍微软弱些,不敢直接打回去,只是干掉鹤政会就草草了事,那么,以后他必将面临无穷无尽的试探和挑衅。

虽然刚才高桥凉太承诺过,以后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但是政客的承诺,就像用过的擦屁股纸,谁信谁傻皮!

至于黑帮就更无所谓了,他们就像杂草,铲除了一丛,马上就能原地滋生出更加茂盛的另外一丛,死多少,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也不会在意。

所以,现在摆在杜蔚国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杀,彻定跟东瀛官方结下死仇,一旦他有个马高蹬短的时候,必将迎来暴风骤雨般的报复。

不杀,就会给人留下软弱可欺的形象,以后,他在东瀛这边的利益,必将面对永无止境的骚扰。

之所回出现这样两难的局面,究其根源,是因为这是杜蔚国首次在一个强势主权国的本土插旗。

他之前的那些地盘,要不就是像港岛这样的海外飞地,要不就是弱势小国的一隅,又或者直接就是无主之地,自然没啥抗力。

但是,像东瀛这样的地方可不行,当利益达到一定水准的时候,必将跟原来本土的既得利益者发生冲突。

这个情况,放到花旗,毛熊,不列颠,法德之类的地方,也都是一样的,或早或晚,必然发生。

杜蔚国的心念飞转,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即使是想通了,心里依然是郁火中烧,甚至有些苍凉。

此刻,杜蔚国深刻的体会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

时至今日,他麾下的势力已经堪称是暗世界的魁首,个人战力更是冠绝天下,无人能敌。

可是,他却依然摆腿不了沦为棋子的下场,处处被人算计,港岛如此,跑到东瀛还是如此。

天地如牢笼,所有人都是棋子!

想到这里,杜蔚国的胸中陡然腾起一团邪火,目露凶光,煞气冲天而起。

“高桥凉太,你特么居然敢算计我,找死!”

杜蔚国现在的煞气,几乎已经凝成了实质一般,不仅冰寒刺骨,甚至还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高桥凉太感觉自己瞬间坠入了血海地狱,眼前发黑,头发眉毛都凝出了白霜,浑身上下仿佛被无数双枯手死死箍住,一动都不能动。

恍惚间,他像是见到了死神本尊,锋利的,滴血的镰刀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

“卫,卫斯理先生,您,您误会了,我只是如实转达副议长的原话,具体如何决断,掌握权在您的手里。”

该说不说,高桥凉太这家伙确实不是一般人,硬是顶住了如山如海般的压力,为自己辩解道。

而且,他说得话还都在理,合乎逻辑,确实,这件事,最终如何取舍,决断权在杜蔚国手上。

至于高桥凉太,人家好赖也是内务省的部长,杜蔚国就算再狂,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无缘无故的杀了他。

“哼!”

杜蔚国敛住煞气,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滚蛋!以后别特么再出现在我眼前。”

脸色阴郁的刚回到别墅,客厅中,冈田一雄正肃立着,朝他郑而重之的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卫斯理先生,这次鹤政会针对阁下产业的行动,我们提前确实不知道。

我们山口组从即日起,就会彻底退出关西会,从今以后,跟鹤政会势不两立。”

冈田一雄的姿态摆得非常卑微,已经卑微到泥土里了,他是真的怕,鹤政会的前车之鉴,血淋淋的就在眼前。

他真的担心,杜蔚国兴之所至,不念旧情,直接把他脑袋也揪下来,顺便把山口组也连根拔起。

杜蔚国点了根烟,烦躁的呼出烟气:“冈田会长,这件事跟你无关,就算你想拦也是拦不住。”

他说的也是实情,要知道,策动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可是上议院的副议长,区区黑帮山口组,螳臂当车而已。

不过一听这话,冈田一雄顿时如蒙大赦,深深鞠躬,恨不得感激涕零:

“多谢先生理解,先生下一步要做什么,我们山口组愿为马前卒。”

杜蔚国摆摆手:

“行了,冈田会长,你有这份心思就足够了,这件事你不用参与,我自己摆平即可。”

冈田一雄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嗨,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先生,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第一时间知会我,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们山口组也绝不推辞。”

冈田一雄走后,梅林走过来,似笑非笑的瞥了杜蔚国一眼,语气揶揄:

“怎么?老板,惹到了大老虎了是吗?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是继续打下去,还是直接打道回府?”

梅林浮沉几百年,人情世故那点破事早已烂熟如心,一看杜蔚国的黑脸,顿时就猜了个十之八九。

杜蔚国略作沉思之后,语气变得笃定起来,杀气腾腾:

“必须继续打下去!”

梅林挑眉:“收到!那我和苏卡丽今天晚上继续。”

杜蔚国摇摇头,按住他的肩膀:“梅林,你们休息吧,顺便逛逛东京城,今晚这点活计,我自己来。”

梅林不置口否的耸耸肩:“ok,你是boss,你说得算。”

杜蔚国又转向镰田次郎:“镰田,你马上帮我查查参议院副议长松本翔太的住处。”

一听这个人名,镰田次郎顿时被惊得瞳孔地震,浑身颤抖,不过他却不敢有任何质疑,刚要应允下来,就听杜蔚国语气幽幽的又补了一句。

“算了,估计你也查不到,我还是直接问高桥凉太吧。”

镰田次郎羞愧的低下头:“抱歉先生,是我太没用了。”

入夜,东京,千代田区,神保町,一处闹中取静,外表朴素,内里奢华的传统日式庭院。

这里就是松本翔太的住处。

这处庭院是三进格局的,而松本翔太这老登的起居室位于中院。

此刻,中院的会客厅里,地板上,松本翔太正跪坐在地板上,神态悠闲的跟一个中年人喝茶聊天。

松本翔太须发皆白,高瘦,阴鸷,今年52岁,关东军出身,年轻时还是个悍将,参加过二战,先后去过诺门罕,华夏,硫磺岛,杀伐果断。

跟他说话的,也是个大人物,东瀛外务省的外务大臣,真田广志。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慢,间或抿一口茶水,不紧不慢,悠闲自得,直到临近午夜,真田广志才起身离开。

送走真田广志之后,松本翔太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久久的凝立在卧室的门廊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俏丽,身穿传统素色和服,走路悄无声息的女人,来到他的身后,轻手轻脚的给他披上一件大衣。

“大人,天冷了,夜也深了,您有旧伤,早点休息吧。”

松本翔太扭头,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充满了压迫感:

“茅野爱衣,以你的眼光来看,煞神此獠,真的天下无敌吗?”

茅野爱衣是忍者出身,她家祖辈世代侍奉松本一族,是的,即使到了20世纪,东瀛依然保留着部分野蛮的世袭制侍奉古老传统。

她的身手超绝,神出鬼没,不仅是最优秀的保镖,也是最牛皮的刺客,曾多次无声帮松本翔太解决过他的敌人。

略微沉吟,她还是选择如实陈述:

“大人,我的认知有限,煞神是不是天下无敌我无法确定,不过,我估计连他的一招都挡不住,甚至可能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就死了。”

“嗯?这么夸张?你有什么依据吗?”

一听这话,松本翔太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茅野爱衣神色复杂的轻声解释道:

“是的,大人,煞神在其他地域的过往战绩就不说了,他在东瀛也出手几次,大都发生在不为人知的地下领域。

他曾单枪匹马伐灭了历史悠久的九菊一门,更是仅凭一人之力,就逼退了土御门神道的近百名阴阳师。”

说到这里,茅野爱衣停顿了一下,用近乎咏叹的语气呻吟着:

“大人,这其中的任意一个人,都是我竭尽全力都未必能对付的高手,煞神是暗世界公认的神祗,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绝顶高手~”

其实,茅野爱衣之前就隐晦的奉劝过松本翔太,不要觊觎柏青哥,招惹杜蔚国。

只不过,她的人微言轻,而松本翔太又一向自大惯了,根本就没听进去。

此时此刻,就在他们头顶十几米的房顶屋檐上,杜蔚国犹如雕像一样蹲着,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嘴角轻轻勾起。

“嘿,这小娘皮倒是识货,等会小爷放你一条活路。”杜蔚国如是暗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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