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天将晓,某户人家。
男人迷迷糊糊地,衣裳沾着露气,酒气熏天,显然刚从外头回来。
“啪啪”敲了几记,门童睡眼惺忪地给他开了门。
男人进了家门,打着哈欠,径直往卧房赶。
“哎哟~”
“噗通……咕噜咕噜……”
路过回廊,本来走得好好的,也不知脚下踩着什么,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石子,就一把摔进栏外的鱼池里,湿了个彻底,呛了好几口污水,忙气急败坏地大呼下人来拉他,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嗤~”
墙头上的沈追眼看着,轻笑,拍了拍手上的灰。
该!
让你欺负女人!
心满意得地飞身走了,也不枉他追了他这么久。
回到楼里。
摸着黑回了自己的小榻,不说了,盯了一晚上的人他也很困好不好,趁现在还能睡个回笼觉,唔快睡快睡。
“……”
隔壁什么动静?都这个时间了还不抓紧时间多睡会儿?
摇头,没管,枕头捂着耳朵睡了过去。
反正……在这楼里……这种动静也是不稀奇的。
……
“……你说你,点头了便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的?……”
“……”
“……不肯是罢?呦,还敢瞪我?打!……”
“啪……啪……”
鞭子实实地抽打到那被捆绑着的少女身上,衣衫都开裂了,少女却只忍着,没喊一声疼。
那鸨妈看着,不耐烦地掩面呵欠,都好几夜地训了,这野丫头愣是不肯,
“嗯……”
挥挥手,退开小子,弯下身,阴冷地,
“……老娘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进了我这楼里,就没有好好地出去的道理……”
少女清亮的眸子瞪着她,毫无惧色,虽然身上遭了不少折磨了。
“……行!”
鸨妈看她好劝不听,冷笑,
“……不想当花娘,骨头硬是么?那从今儿起,你给我干这最脏最累的活计,什么时候想通了,换上这身衣裳。”
又吩咐道,
“给我看着她!”
她倒要看她能撑到几时!
“哒哒”的脚步声,柴房瞬间空了下来。
那些人走了。
少女试着动了动被捆得麻木的手。
不难发现为什么这些人对她这么耐烦了,毕竟姿色摆在这,颜色一绝,衣着狼狈也掩不住的妙曼身姿,正如含苞待放。
是个非常好苗子,他们自然不想放过,就连鞭子也尽量避着脸。
女子不哭不喊,自掉进这泥沼里,她也生不出什么逃跑的想法,自知求救无望了。
她没想过跑,想求救么,可他们给她喂了软筋散,连老虎也得乖得跟条猫似的,一下子也散了她功力,没法反抗,那些护院也武功了得,只能任由宰割。
求救?有谁?四周都是他们的人,一跑总会被抓回来,又是一顿打。
闹腾了这么久,体力不支,脑子里也混混沌沌的,没多时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最近,沈追发现自己的活不知不觉就少了很多,还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就端端盘子,递菜什么的,清闲多了,其他杂役小子当然是乐颠颠地接受这样。
所以无事又钻去小姑娘那地号房了。
“……小三哥,你看……”
沈追看她摊开的小包裹,
“这是……”
“我私下攒的,连我妈都不晓得的,小三哥你可别说出去哦……”
灿灿俏丽的小脸上带着点小得意。
“这么多啊……”
沈追惊讶地,金锞子银锞子,看着就很值钱的珠宝首饰,一小堆细软,足当个小宝库了。
“那是~”
男人疑惑移开眼,没过多流连,
“那你怎的告诉我了?就不怕我那天给你摸了去?”开玩笑地。
“我……”灿灿抿了抿嘴,软和地,
“本来就是打算给小三哥的……”
“嗯……啊?!”沈追惊得差点蹦了起来。
“我就是这样了,现在待着也算安定,也用不着这些,可小三哥你不一样啊,在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看着他,神色认真地,
“小三哥,你要做什么就做罢……”
“傻姑娘……”
沈追摇着头,笑着,第一次认真看清了灿灿眼里不同的东西,
“无功不受禄啊……”不由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乐意的……”
灿灿小声地,低着头盯着露出一点的鞋尖,这会儿倒没有了平时的洒脱轻快。
可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他的回应,一看……
“小三哥,在看什么呢?”
“没……”
男人抵着栏杆俯瞰楼下,小姑娘“不走运”,偏也看上他了,还为了他付出这么多,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也更想让他把她当妹妹疼。
她喊他小三哥,他听着很舒心,日子久了也习惯了,要是能有这么个妹妹也很不错啊。
“……灿灿啊,你好好歇息罢,我忙去了……”
“欸?……”
灿灿便见他背影远离了。
不是最近没多少活的吗?小三哥到底理解她的意思没,哼~
郁闷得跺了跺脚。
“……这……这边……”
“……臭丫头手脚麻利点……”
“想吃鞭子是不是?赶紧扫,懒虫!……”
两个婆子骂骂咧咧的,悠闲坐着,监工,一看不顺眼就训斥。
只见那丫头刚扫好地,收拾好,一直起腰,就又被派去后院洗那好几大盆脏衣服了。
步履蹒跚,娇小的身子好像随时就要倒下的样子。
沈追在附近佯装在掸柜上的灰尘,偷偷观察着。
还有,那丫头看她二人吃喝,便会时不时地投去目光,偷偷地咽口水,揉揉自己的肚子。
原来是肚子饿,怪不得呢,这么多活都让她干了,这些人还不给饭吃啊。
对此……他也是有印象的,因为注意到她的那种违和感,就不该是这里的扫洒婢,那气度看着,就不合适。
原来是没吃饱饭啊,先前碰到她提着很重的泔水桶去倒,晃晃悠悠的,路过的时候一个不稳,手上一个没拿住,差点给他脚拇指砸扁了,要不是他机灵,闪得快!
咳咳,就是这样,能不注意到她么。
不过啊,他可不是好管闲事的,嗨。
摇摇头,移开了眼。
……
柴房。
门外几个看守的熬着小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来缓解困意,当然,门上那把铁锁很有分量,就放心地,渐渐迷糊睡过去。
“咕……”
又暗又脏的柴房里,少女狼狈地卧在干草堆上,没办法,就这里还能有点睡的地儿。
外面人声都消停了,她又累又困,也想睡啊,可是肚子总叫,就愣是被饿醒了。
这些混蛋一天就给她一个馒头,两碗水,馒头又冷又硬,有时候还馊了,难吃也只有这个了。
困啊……
好饿啊……
肚子你别叫了行吗……
正考虑要不要吃草……
什么声音?
门上忽然响起细微的动静,要不是她这会儿精神得不行还就没听见了。
难道是那些人忍不住了,又想使什么手段?顿时戒备起来。
沈追蹑手蹑脚地摸了钥匙,开了锁,进门,掩好,一转头,一根木棍就在脑门上,差点就……
忙格挡住,抢了去,对上了一脸防备的丫头。
少女刚想趁这人没注意,给他打晕了,可惜没什么力气,不够快,没打着,棍子还被抢了。
双方一时对峙了好一会儿,少女看他面相,没发觉恶意,才稍微放下心来。
“你来这做什么?”很小声地,发问。
“我想来就来,不给啊?”
沈追一脸随意,把那小灯放空地上,照明,虽然还是幽暗,但好歹能看见东西。
“外面的人呢?”
少女看了看被掩住的门,从几指宽的门缝也看不着什么。
“不知道,睡死过去了。”呼声跟打雷似的。
“……”
这人这么奇怪,大半夜的来柴房顽?
“你能……救我出去吗?”
可也还是忍不住,再次说出这句话。萦绕在脑海里的,她一时没克制住,见着个人了,就又想尝试一下。
“对不住……”
沈追直视着,打破了她眼底的希望,
“你看我像是能帮忙的?怎么帮你?而且,非亲非故的,我为什么要帮你?”
“哦……”
少女轻嘲,果然,又是这个答案,算她白费力气了。
转身,颓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