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煊猛地一噎:……怎突然忘了母亲不懂武?
哪来的勇气说出那番话?
现在不论谁出现在这里都不恰当,他要是喊刺客更不合适,身为东越天子竟被西尧摄政王世子打得哭爹喊娘,他的脸面何在?
似乎明白了儿子眼底的在意,萧楠心急地瞥了眼,都已经跪着求人了,还能想着怎么取人性命?他儿子莫不是皇帝当傻了?
如若知道儿子一登位,就搞得东越鸡飞狗跳,北境民不聊生,当初她也不会执意要为儿子谋得大位……
可是,如果不求呢?如今他们母子俩又会是什么下场?
萧楠当真想都不敢想……
三王斗争的局面,不论王位落在谁手里,谁也不会放过对方,不争的下场最后也是落了个惨字,如同现在的厉耿与厉峥……
握着男人直缀衣摆,不敢再凑上前,为了儿子她可以连尊严都不要了,只愿求得一线生机……
承昀退开了半步,扶起鬓发微乱,眼眶泛红的美妇,淡定的眸光示意安心后,缓步来到桌案前,沉着嗓音里有掩不住的失望,“你竟堕落到使用暗器?师门训诫全都不顾了?”
马上男儿光明磊落,以诚待人,以信为本,怎能使用这类阴损手段?
“明明是你欺人太甚!在朕的地盘欺朕、辱朕,难道还要容你张狂?”厉煊眼里闪烁着颠狂,母亲的求饶没有令他感到愧疚,反倒觉得没了面子。
尤其当着承昀训斥他的不是,不就正代表根本没将他放在东越的第一位,他可是东越之主,怎能落得这番难堪处境?又怎能容得了这般羞辱?
对,都是承昀的错,他是被逼无奈的……
“如果不是你觊觎不该觊觎的,我们怎会有今日的结果?”顾忌多年的同门情谊,他始终无法洒脱地无视于厉煊的颠狂,只要有机会令他即时醒悟,要拉扯几把都可以啊!
正当想他再次出口劝诫,后背忽地一阵刺痛,讶然垂眸,惊见左胸冒出了一截带着尖勾的金簪,殷红血色缓缓晕散在月牙白的直缀襟口。
承昀不解地回身凝望双手染上血红,因逞凶而吓得连连倒退,最后跌坐在地的萧楠,她眼中尽是惊恐,嘴里喃喃细语着同一句话。
“是你逼我们母子的……”
随后厉煊猛地飞身来到他身后,极尽全力地在他后背又补上一掌,没来得及驭气成甲的男人,硬实地接下了一击,飞落在萧楠身旁。
“哈哈——”厉煊接踵而来的漫天狂笑回荡在殿阁内,看着染上血红的掌心,仿佛已经赢得胜利般的张狂,“我赢了!哈哈!我终于赢大师兄一次了。”
没忍住腹内翻搅,承昀呕出了一口血脉,半点不在意地抬手抹去薄唇的血色,苦笑问道:“这是妳想要的结果?”
面对承昀的询问,萧楠已察觉不对劲,不禁仓皇地频频摇头,面对儿子颠狂的笑声,她黛眉也紧紧纠结,内心天人交战。
两人的相互指责,令她陷入了魔怔,清醒时用来防身的金簪已穿透他的胸口,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没能陪着厉煊成长,没能给予正确的道德观,到了最后,梁王也没能给他正确的帝王之术,她只是一个没了丈夫的可怜妇人,儿子受了打击难道她不该为他讨个公道?
思及此,眼前月白直缀上那炫目的血色,混杂着儿子无止息的张狂笑声,萧楠怔了怔,随之而来的一阵清明,令她慌张地蹬离承昀身旁,不禁自问:她都做了什么?
此时,颜娧缓步踏入殿内,关上殿门的那一瞬,外界所有的声响,似乎一切都静止了,没有流淌的风声,没有交杂的话语声,仅有厉煊的狂笑不止。
她明媚眸光噙着一抹超脱世外的淡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他们俩选择的牵制方式,也是男人了结这段师门情谊的选择。
他以命相赌,终究因为慈母的糊涂心而功溃一溃,如若萧楠不动手,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偏偏她选择了动手,希望为儿子扫除障碍……
没有谁的对错,只有一时不查迷失的心智,如若心念端正,又怎可能被心魔所扰?理智的天平一旦倾倒,失去的又岂止是道德的衡量?
无奈的来到男人身旁,什么话也没说,仅是轻点伤口附近的几个穴位,阻止奔流的血液继续喷涌而出。
薄唇扬着一抹苦涩的弧度,承昀偎在颜娧怀中,无奈说道:“输了。”
“输得好,了却心中的所有悬念,也算还清了人情。”颜娧如同安抚孩子般轻抚着男人的脑瓜子,谁让她答应来这么一场人性考验……
面对本就赌不得的人性,早已注定极大可能的失败……
为了还萧楠的救命之恩,他也算费尽心思了,其中还牵扯了一场同门之谊,他受的煎熬远比她多得多……
再次见到眼前的女子,终究唤醒了萧楠心中不愿面对的记忆,萧楠眼底染上了些许颠狂……
北雍的平阳郡主?
突然明白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不仅仅是意气之争,还包含了眼前的女子,不光是儿子受难的元凶,更是梁王府里所有女子的灾难,也是害得卓苒命丧戏秘盒的元凶……
“是妳?平阳郡主?不…妳不是…煊儿说过,平阳郡主是要赠与南楚,他要的是裴家女,那个腰缠万贯的裴家女……”
萧楠眼神慌乱地频频摇头,呼吸陷入急促,话毕甚至几乎无法喘息,“不…不…不…煊儿怎么也看上妳了?”
不可置信地凑近颜娧身前,紧紧扣住那双藕臂,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真是个祸水红颜,真是个误国妖姬!”
“同为女子,妳也信那些男子用来推托卸责之词?”颜娧姣好的菱唇勾了勾,像听了笑话般,“我就是我,从不是男人嘴里的祸水妖姬,更不是妳用来推诿不如意的替罪羊。”
萧楠如同被一桶冰水浇醒,怔怔地凝望眼前的女子,一辈子被女诫束缚的她,曾几何时听过这般激昂的言词?
没等萧楠的应答,颜娧看向怀中的男人,佯装不解地问道:“你是怕我祸国殃民,才不辞山高水远去到归武山,早早与我议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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