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倒睡的踏实，早晨刚刚醒来，荆红妆就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穿好衣服开门出去，见是何大嫂已经过来，正帮陆垣做饭，倚着门笑说：“这么早，你不用管家里？”
何大嫂看看她，笑说：“这天气，也没人出工，能有什么事？饭我一早都弄好了。”过来向她端详一下问，“今天觉得怎么样？”
荆红妆点头说：“饿了！”
何大嫂轻笑一声说：“问你身体呢。”
荆红妆摇头说：“不难受，就是懒得很。”
何大嫂点头：“可别着凉。”等她开门散散，又撵回去歇着。
等荆红妆吃完早饭，宁泽远也已经把大夫请来，老大夫两只手轮流号一遍脉，又问几个问题，点头说：“好好儿养着吧！”
“什么？”宁泽远没听懂，陆垣更没听懂。
何大嫂却一脸喜色，忙向老大夫问：“汤大夫，是真的，对不对？”
汤大夫看看她点头，又看看荆红妆说：“这闺女皮实，怎么这会儿才有反应。”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
宁泽远忙说：“汤大夫，要什么药，我跟你镇上去拿，镇上没有，你开张方子，我去县里。”
“去县里的路还没开呢。”何大嫂说。
“不坐车，我步走去。”宁泽远说。
何大嫂抿唇笑，看一眼陆垣。
陆垣也是一脸紧张的盯着汤大夫问：“大夫，她这是着凉吧？不……不是别的病吧？”
汤大夫看看他，突然笑了，点点头说：“不是着凉，你就供着她就行。”
不是着凉？
陆垣更是一脸惊疑。
何大嫂笑说：“汤大夫，你快说吧。”
汤大夫这才笑，点头说：“傻小子，你快当爹了，对你媳妇儿好一点。”
“啊？”陆垣愣住，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宁泽远也一下子呆住，看看荆红妆，再看看陆垣，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荆红妆眸子灼亮，满脸喜色，拉着汤大夫问：“汤爷爷，你……你可查好了，我……我真的有了？”
“真的真的！”汤大夫笑，“都三个多月了，你这丫头是有多糊涂，现在才知道。”
三个多月……
荆红妆咬唇，手不自觉的放在肚子上。
算起来，该是去年十一月底就有了，她居然都不知道。
直到何大嫂把汤大夫送出去，陆垣才回过神来，也不管宁泽远还在旁边，一把把荆红妆抱住，惊喜的连声问：“红妆？真的？这是真的？”
荆红妆咬着唇，轻轻点头。
昨天被何大嫂提了一句，她才想起来，她的亲戚确实好久没来了，至于有多久，她居然想不起来了。
被陆垣一嚷，宁泽远才回过神来，向两人深望一眼，这才闷声不吭的出去。
汤大夫已经近七十，这大雪路一个人可走不了，他得再送回去。
何大婶看着两人走过河滩，听听屋里没别的动静，这才又回来，含笑说：“红妆，这几天你闹腾，要吃什么和我说，我来做给你。”
“好！”荆红妆笑着点头。
何大嫂又笑看一眼陆垣，这才回村里去了。
生过两个孩子，自然知道孕妇需要什么。
屋里屋外已经没有外人，陆垣忙扶着荆红妆上炕，连声说：“你躺着就好，要做什么说话。”
荆红妆无奈说：“哪有那么娇弱？”
陆垣也跨上来，侧身倚在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下巴搁她肩膀上，低头愣愣的看着她平坦的肚子，隔一会儿，轻声说：“红妆，要不然……我不走了。”
“不行！”荆红妆呼的一下坐起来，转身瞪着他。
“你慢一点！”陆垣被她这么大的动作吓一跳，忙揽住她，好声好气的说，“红妆，你现在怀了身孕，总要有人照顾，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有手有脚，又没怎么样，为什么要人照顾？”荆红妆问。
陆垣无奈说：“可是再等几个月肚子大了，就会不方便。”
“那你打算怎么办？”荆红妆直问到他脸上，“你留下来，看着孩子出生，看着他长大，然后在这村里种一辈子地？”
陆垣：“……我……我没说以后不走，只是这次……”
“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保证以后还有？”荆红妆问回去。
她知道，以后还有机会，再过几年，知青返城大潮会来，陆垣这类的问题也跟着相继解决，他还是可以回去。
只是，恢复高考之后，入学制度越来越规范，越来越严谨，他错过这次，未必还能有上学的机会。
而且，这是一个崭新的大时代的来临，越早回去，越有机会施展拳脚，再过几年回去，别说吃肉，汤都喝不上。
可陆垣却不知道以后的事，沉默一会儿，才轻声说：“只是晚走几个月，现在算着，你八月底九月初就能生，正好是一个新的学期，我……我等你生了再走。”
“等我生了？”荆红妆摇头，“等我生了，你还会怕孩子小，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一样不能走。”
也不是不可能……
陆垣不说话了。
荆红妆缓了缓语气，抓着他的手说：“陆垣，我要你心里有我，可是，我不希望我的男人只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说我们，只说你，一辈子窝在这山里，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陆垣沉默，可是目光还是放在她的肚子上，没有办法移开。
本来就放心不下她，现在又怀了一个小的，让他怎么安心去上学？
荆妆红叹口气，又说：“你看，我有表哥，有何大嫂，还有村子里好些人呢，到八月，正是农闲的时候，小妹和陈奶奶也可以过来陪我，你担心什么？”
“那怎么能一样？”陆垣皱眉。
他是孩子爸爸，没有人能够取代。
相处这大半年，荆红妆已经摸清他的脾气，答应的事，会很痛快的答应，现在见他不说话，就知道还在想着留下，只好拿出杀手锏，板起脸说：“好，你不走，你放弃这个机会，也由你。可是，话说在前头，我是不会在这山里呆一辈子的，回头我自己走了，你再找不到我，可别后悔。”
“你自己往哪里走？”陆垣好笑。
荆红妆认真的看着他问：“你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