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给药田锄草外,沈寇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明知难有结果,还是存了几分侥幸。
馨儿每次来给他送饭,他总忘不了问一句师父回来了没有。问过几次后,馨儿忍不住手掩杏唇笑出声来,说老爷这次出去没有半个月怕是回不来。
沈寇自知心急了,便强行压制住内心焦躁,反正师父回来肯定会传唤他,急有何用?
一日子夜,沈寇正躺在木床上正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耳边忽然传来轻微地脚步声,半夜三更谁会到药园里来?沈寇翻身而起,穿上衣衫,遁出茅屋。
药园里漆黑一片,青阶下一道俏丽的人影孤零零地立在茅屋门前,竟是妙可儿!
沈寇正要开口说话,妙可儿抢步上前曲膝一礼。
“小婢深夜来访,打扰公子休息了。”妙可儿清泠泠地声音在寂静地空间里响起。
沈寇尚是凡人之躯,一日三餐少不了。自他入主药园以来,药园的禁制就从来没有开启过。但妙可儿有意避嫌,此番还是第一次到药园里来。
“可儿,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要事?”凡事必有其因,沈寇心中不解,沉声问道。
“公子把太阿剑还给小婢,想必觉得凡人的兵器已没有用处了吧?”妙可儿扬了扬手中的短剑。
“此剑本就是你的东西,沈某岂能据为已有。”沈寇嘴上不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有一事公子恐怕并不知晓。”妙可儿略一停顿,道:“其实凡人剑术对修士也是有杀伤力的。”
“此话从何而来?”沈寇心中一动。修士的手段他亲眼所见,岂是凡人能相提并论的,况且只要打出一道玄力罩,凡人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攻不破。
“据我师父说,当年她曾凭借这把太阿剑斩杀过一位玄引期五层修士。”妙可儿淡然一笑。
妙可儿的话肯定不会有假,沈寇面现讶色。妙可儿看到他面带困惑,不由掩唇轻笑。
“事实不难理解,低阶修士仍是肉体凡胎,且法力有限,不管是施展法术,还是驭器迎敌,都需要较长的时间做准备,而近距离偷袭是武林人士的特长……”
这种说法沈寇还是第一次听说,但玄引期修士仍是肉体凡胎,凡人利器能刺伤他们无可置疑,只是让他用十几年的时间修炼凡人剑术,就得不偿失了。
“小婢只是随意一说,决断还在公子身上。但小婢此生恐怕难有出谷之日,留着此剑也没有用,就送给公子防身吧。小婢只求公子一件事,太阿剑是三清观的镇观之宝,日后若有机会,望公子能将此剑返还三清观……”
妙可儿声音颤抖,眸中泪光浮动。她沦落到藏春谷必有隐情,但就沈寇而言,不可问,不可管。
“本公子答应你,在可能的情况下将太阿剑归还三清观。”沈寇略一思索,沉声应道。
将太阿剑还给三清观,势必引发三清观和藏春谷的积怨。虽说三清观是凡人的宗门,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身在藏春谷,岂能做出不知深浅的事。
“太阿剑有朝一日若能重返三清观,小婢即便身死亦能含笑九泉。”妙可儿说罢,敛衽一福。
“不必客气。”沈寇侧身让过了这一礼。
妙可儿站直身子,自袖中取出一物双手捧到沈寇面前。沈寇定睛观看,原来是一本书藉,书页上清晰的写着《莫氏一剑》四个字,正是莫氏一剑的剑谱。
“莫氏一剑对公子是否有益,小婢不知,就算有一分益处也算还公子的人情了。”妙可儿螓首低垂,声音弱不可闻。
沈寇将剑谱抄在手中,沉思不语。
“沈公子,恐怕你还没有将剑藏典藉修炼完全吧?”妙可儿又追问了一句。
沈寇点了点头,他正在为引玄入体的事烦恼不堪,哪有心思修炼凡人剑术?
“莫氏一剑繁复异常,没有修炼一百零八部剑藏典藉,妄想练成莫氏一剑不可能。小婢就将此剑演练一番,公子能记下多少就记下多少吧。”妙可儿轻叹一声。
就沈寇而言,引玄入体是早晚的事,让他修炼凡人剑术实在太荒谬了。但妙可儿一生精研剑术,自认为莫氏一剑冠绝天下,或许正是她心存一分执念……
“多谢可儿。”沈寇冲她拱了拱手。虽然他已对凡人剑术兴趣缺失,这份人情却承下了。
妙可儿目光一正,反手拔出太阿剑,瞬间一道寒光刺破了寂静地夜空……
莫氏一剑虽只有一剑,却是后发先至一招毙敌的绝杀术,端的是繁复莫测,精妙非常,若让沈寇凭剑谱去领悟根本不可能。妙可儿演练了一遍,看的他晕头转向。
于是她就把招式拆开了演练。沈寇但有不通之处,便反复为其讲解。饶是如此,沈寇也只领悟了十之一二。幸亏他心性聪颖,将招式的变化硬生生地记在了心里。
清晨,妙可儿方施施然离开药园。沈寇喟叹一声,凡人剑术尚且如此难以修炼,道家仙术岂非难上加难。
一日沈寇正打坐调息,玉松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茅屋内,神识在沈寇身上一扫,当即眉头一皱。
师父回来了!沈寇急忙起身施礼,礼毕,垂手侍立一旁。玉松子望着沈寇,眼珠子转来转去,按说凭他的资质早就该引玄入体了,问题出在哪儿呢?
“为师说过让你早晚各修炼一次,你现在这是……”玉松子眉梢一挑,问道。
现在正当午时,不是修炼的时辰。
“弟子一心求道,岂敢怠惰……”
玉松子苦笑一声,这段日子算白忙乎了。
“修炼一途最忌浮躁,你心境不稳怎能引玄入体?”
沈寇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一门心思在报仇血恨上,哪能不心浮气躁。
“弟子知错了。”沈寇满面羞愧,躬身一礼。
“算了,以你的资质引玄入体是早晚的事,倒是为师琐事缠身无暇顾及你……”
第二日清晨,山门外的树林里黄雾弥漫。半盏茶后,黄雾左右分开,裂开一道高约两丈宽约一丈的门户。门户内人影一闪,沈寇不慌不忙一步跨出。
按玉松子所说,藏春谷以西几百里外有一座天池,天池附近生长着一种名唤天渊果的草药,是配制安魂散的辅药,价值虽不高,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沈寇这次出谷就是去采集天渊果。当然采药只是因由,主要是让他历练一下,打磨心性。
从藏春谷到天池要翻过七八座山,大概十几日的行程,往返不足月许。玉松子怕他迷路,特意画了幅详细的路线图,叮嘱他林中野兽横行,不可偏离路线。
藏春谷已在贺连山脉深处,而愈往里走,愈山高林密。为便于行动,沈寇特意换上了一套黑色紧身衣靠。
太阿剑和龙形匕是出行必备之物,另外兰婉滢还给他准备了一些干粮、腊肉和清水。沈寇只留下一小袋清水和两日食用的干粮,山上有的是野兽……
藏春谷被大阵护持,没有季节变化,四季温暖如春,谷外却季节更替。正值暮春时节,天高云淡,草木葱茏,暖融融地阳光照在身上说不出的舒爽。
到藏春谷将近半年了,日子枯燥乏味不说,洗髓伐毛的痛楚和引玄入体的烦恼一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出了藏春谷,沈寇仿佛飞出了牢笼,顿生小鸟归林般的欢悦。
他站在山门外,远眺苍翠如黛的群山,随即长啸一声,三晃两晃消失在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