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雨声琳琅,南风吹起了细雨入窗,竺锦合了伞进屋,见外头的风吹着屋里案头上新摘的几株玉兰,跑过去匆匆合紧了窗。
还未转过身,就听见身后一个轻软似棉花的声音响起:“竺锦。”
竺锦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浑身一颤,喜不自胜地跑到窗前跪下,握住榻上那人的手,注视着那缓缓开合的眼睛:“姑娘,你醒啦。”
古合清虚虚一笑:“几日不见,小竺锦好像长大了点儿......”
竺锦忍着泪道:“姑娘先别说话,我先叫人。”说着回头,毫不避讳地喊道,“长孙哥哥,长孙哥哥!姑娘醒了!”
古合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而温柔笑起来,她拉着竺锦的手晃了晃,尝试问道:“怎么突然就叫上哥哥了,丝毫不见外的?”
竺锦面上一红,想要答话,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正脸红着,长孙俶行和绣心应声而入,长孙俶行微微笑着向竺锦伸出一只手,竺锦很顺从地就牵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轮到绣心在榻边俯身下,满眼激动地盯着古合清瞧,一边瞧,手里也不闲着,满是茧的手抚着古合清的手,古合清佯装难受道:“哎呦!”
绣心的神色即刻紧张起来:“姑娘,你哪里疼啊!长孙俶行,你快看看......”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古合清刻意出言阻道:“别阻碍人家竺锦会小情郎,我没事,就是你这手啊,太糙了......”
这一句话,将跟前三个人得罪了个干净。
长孙俶行先道:“小情郎?原是我见不得人了!”
竺锦接着他抱怨:“姑娘怎么才醒就有力气说话啊......”
绣心也道:“习武的人手哪有不糙的,姑娘也一样!”
古合清故意睁大眼睛讶异道:“绣心说我也就算了,长孙出行竺锦,你们小夫妻,一起欺负人啊,还不许我一个将死之人说话了......”
三人即刻道:“什么将死之人,不要胡说!”
古合清笑起来:“好好好。”她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满脸的幸福,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缓过来,问道,“云心呢?”
“姑娘可算想起我了!”云心携剑从门外进来,一身风雨的气息,一瞧便是兼程赶来的。
云心的归来让古合清想起了正事,宕机许久的脑袋终于重新运转起来。
她刚想开口说话,问宸妼的事,就被绣心截住了她道:“姑娘梦里可都是好东西?”
古合清沉思一瞬,道:“也不全是。”
“一瞬之间,记不起的事,迟一刻想起也没什么。”
古合清知她说的是她那些必须要去扛的责任,务必要去做的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终她将自己的性命都当作筹码放上了那杆称。
“什么日子了。”古合清笑着问。
“大雪了。”云心在她身边跪下,脸上的笑温温的,难得的温顺不调皮。
古合清却知道她心中难受,又冻得脸色发白,伸手去触她的脸想给她温一温,笑道:“见到宸妼了?”
云心捉住她的手,点点头。
她才知自己的手也是冷透了的,体温还没有云心刚刚从风雨里归来的高,她缩回手,还是笑着说:“难得同她一起,怎么不多留几日?”
云心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眼里慢慢渗出泪。
“舍不得吧。”
云心这会子有了些反应,她看着古合清奋力摇了摇头。
古合清还是伸手了,替她擦去几滴泪,道:“冻坏了吧,快回去披件披风再来。”
云心还是摇摇头:“姑娘,我不冷。”
古合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舍不得宸妼,这是许久没见着她,想她了。云心打小就这样,十一岁那年冬天受凉发烧,回了几日裘府,古合清去看她,临走之时,被云心两只小手死死拉住,说什么也不让她走,又哭又闹。裘府不过是臣子府邸,不敢强留公主,还是古合清自己提出在裘府上住几日,才让裘夫人和满府上下松了口气。云心那次的病来势汹汹,古合清一直贴身照顾,云心病好之后,也寸步不离,至此云心便更加离不开古合清。两日不见就要想,想起人来,还要耍小孩脾气,不过好在后来有了宸妼,云心年纪又大了起来,这样的状况就少了些。这一次....大约是自己睡了太久,再加上让她一个人奔波,只见了宸妼一面,便要硬生生掐断念想赶回来的缘故。
古合清叹了口气道:“去我柜子里找件斗篷披上,不能着凉了,听话。”
云心方眨眨眼,起身去柜子里找来一件乳白色苏绣织锦的斗篷,裹在身上,又在她的榻边坐下来,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就这样待了好半晌,谁都没有说话。又过了好一会儿,绣心觉得差不多了,上前想拉云心起来,却发现云心踏踏实实得在脚榻上睡着了,嘴角还渗出了哈喇子。
古合清笑道:“罢了,就让她在这儿安心睡一会儿吧,你留下同我说说外面的境况,待说完了再叫醒她便好。”
绣心也笑:“这奶孩子真是在哪儿都能睡着,这脚榻也是人能睡的?”
古合清让长孙俶行带了竺锦下去,而后轻声对绣心道:“这一去怎么这样累人,照理来讲还有宸妼照顾着,更不可能这般累着她。”
绣心摇摇头:“这些日子江湖上也不太平,少君这几日有大动作。”
古合清眉头一紧:“什么?!”
“少君将律例里江湖各派征收赋税的份额提高了两成,大有想要将江湖辟为自己所有的趋势。”
“紫杉派云心的外祖如何说?”
“段老堂主刚正不阿,自然是不同意的,一直以一己之力抵抗着。”
古合清落在锦被上的手不由攥紧,她恨铁不成钢道:“赵佑全,他没有脑子也没有心!”
这方是第一次绣心听古合清直呼少君其名,毫不避讳。
古合清低头看着酣睡在她边上的少女面庞道:“终是我对不住她,让她受累了。”
绣心斟酌了一下,又道:“姑娘,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宸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