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着了风,好生不适应。【作者有话说】月帝是无情无欲方行大道之仙,自然不懂六欲,而今莫名产生的欲念会让他有些茫然且不知如何是好,如何控制。占有欲很强,却不知道该如何占有。他不是不尊重也不是不爱,更不是跋扈,只是束手无策时最失控的冲动。第211章 夜殿见故人天神本无需休寝,镜儿却言司月星君常要养神闭目。偶到了难得不忙的时候,桂树下一倚便是人间一秋,寝殿褥暖一睡一冬。他只当是下凡一趟魂识有伤,不附体魄,才会身心倦疲,寻不见命铃一日,便要如此养精一日。白钰跟镜儿瞧得见他过得不舒心,也知道自艾叶来后星君那喧闹一魂安生不少,不靠酒醉入眠,也得安宁度日。但不想逼艾叶取下蟒纹圈这夜,大殿长明灯火静燃。说是夜,不过日日如一的天际冷清,艾叶无聊围着大殿打转吓兔子,再或是坐阶下发呆,摸着空荡荡的脖颈有些怅然所失。为你所系,也为你所摘。犯不上难过,但心里难免别扭。只能说就算是个毫无意义的物件吧,陪了自己这么多年,共伴如此多风霜,说扔就扔,心里还是会不舒服。他知道自己自很久以前便不再是那个利落豪迈的妖,那个想要便夺,厌恶便毁,无用便弃的性子了。越来越错综无法的欲望与执念织成一张巨大蛛网,将他黏缠一处,灰尘越滚越厚,也将他消耗得越来越顺从,屈服。惆怅时咽一口才骗来的玉皇佳酿,艾叶知道自己想要的很多,更多,太多,多得俗世难容,可当下就是这般守着,看着,也足够。却抵不住素曜在大殿对扇玉门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直叫他窜身站起,冲到门前全力推门一瞬滞了手。“镜……镜儿!镜儿?白钰!喂!那老不死的长虫呢!”大殿门再是坚实,仍拦不住大殿里月帝大喘粗气痛不欲生,直叫艾叶心急如焚,抻脑袋看了半天没人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干脆一咬牙狠劲推了一把门,没,没锁!艾叶容不得多想,在这诺大寝殿扫下几眼,殿内空得踏步都有回响,虽有灯明,又是月帝居处,却死气沉沉得不像有活物。打老远看到素曜抱膝窝在榻下双手抱头,九天帝神此刻衣衫不整,一头银发凌乱不堪地全随细汗黏在背上,背靠榻边疼到咬牙磨响,瑟瑟发抖!看他一床被褥也跟着落在一边,多半是疼得滚了下来。怎……怎么会这样!艾叶慌忙撒腿跑过去,大殿玉石地面难免脚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磕拌过去摔在素曜面前,摔得半身零碎还顾不上自己,亦是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序条条框框,直接上手扳了他肩膀大喊!“陛下!星君!这是怎么了!”素曜闻声仓惶抬头,撞进艾叶眼中一瞬,眼前光景借清光闪烁,登时惊得艾叶一屁股摔坐在地!他见这生来无情无欲,无喜无悲,目中无光悲悯的神瞳,此刻竟布满张皇失措的惊恐与无助,目光波澜如星坠长河跌万片涟漪,水花飞溅溢出眼眶,却是生生扎进艾叶心口的一把把利剑穿心,将他无论心绪,亦是咬死理智把持着的敬畏,通通搅成溃烂稀泥!是……这分明是他的眼神啊!“艾叶……!”素曜借灯暗又背光,好久才辩得眼前人,用嘶喊到发哑的嗓音,几乎是在求救地央道,“好疼,本座……好疼啊!”“哪里,哪里疼!”“好疼……头好疼,我压制不住,又这样,又这样!他要撕了我的心去!”“怎么办怎么办,有药吗,我去给您取,我……”艾叶扑棱着起身要去寻药,不想才撅起身子便被素曜一把拉住手腕狠拽回去,脚下一滑又摔回地上!艾叶这一下被他拽摔得不轻,额头先磕在地上,但也骂不出口,是因为素曜看向他的目光实在太是炙热要命,再是拼命偏头不去看他,也抵不住内心澎湃混乱成一锅热粥。“您有话好好说,先把我放开,我给您找法子,求您,放开!”“他这是要杀了我……救我……!你快想法子,你让他安生!”素曜痛到神志模糊,口中开始冒出胡话。“谁要杀您!这里可是白玉京,没人得杀您,您……您先放开我!”艾叶急得要命,怎奈素曜抓得紧,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移架痛觉付之手劲,捏得他手腕都要碎了,也是与他一般的绝望大喊,无可奈何间硬是用上法术全力甩开了素曜的手!“您别再这般看着我,再这样抓下去,我……我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了自己!”别用他的眼神看着我……这样会让我误会他还活着,会让我徒生虚无欲念,更生失望啊!谁知素曜竟凭空乱抓几手,撩拨到艾叶衣角后干脆捏在手里,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把他扯了回来,捶着胸口,嘴里念念呢喃!“命铃……对,你去帮我把命铃寻回来,我再抑制不住自己的魂了,太疼了,太难受了,这里好生难受!”命铃?难不成,是那个……艾叶胆寒悚然,十指生颤地摸向胸口!给……给他的话,就会好了?可若是还给了他……艾叶满目惊恐看着这衣冠不整再无华容高傲之仙,被不安分的孤魂折磨至此,却是,却是……却是得见故人音容啊!“艾叶……” “艾叶!”“别走……”“你别走!”草。草!去他娘的身份悬殊,不得僭越!艾叶赫然回身,将他狠狠搂紧怀里!“好,我不走。”艾叶容一手抓住素曜按在地上痛得青筋毕露的修长瘦骨手掌,握紧手里。甚是一个阔别千年,了却长憾的拥抱。“我再不,再不松开你的手了……”“对不起,我再也不松了。”“对不起……”艾叶把他抱在怀里,终得释怀他那后悔了七百多个日夜的一次松手。“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啊……你知道的,我岂会恨你……”或许隔层衣纱,命铃在后,素曜似得慰藉渐渐疲软在艾叶怀中,骨弱得真似凡体,也正似他心念之人。艾叶听得自己心如鼓擂,深知如此相拥是为渎神,千忍万忍再不敢落下一颗吻,只把他安放回榻上,看他睡得熟,也将手牵得紧。好似七百多年前昆山屋内,绣谷林中那对亡命人。没关系,你好睡吧。我守得习惯,你这天生的公子命。“怎样,我说这招好用吧,这都进去几个时辰啦?”白钰站在桂树下摇扇相望,不忘邪笑冲镜儿挑眼。“属你最混蛋。”镜儿气鼓鼓地抱胸一哼“走吧,没声了还看什么看,变态吗。”“咱往后就装聋子,装瞎子。你只用留好门不锁,总有法子让星君得好!口嫌体正直说得就是他,自己放不下架子承认欢心,非得等那一魂闹了,才肯求人。”“是啊。”镜儿在一边顺着白钰的话下:“星君就是不愿承认自己萌出凡念,他那不是心疼,也不是头疼,不过情愫扰心乱。只可是……”不是拔除,而是顺其自然的做法,真的对吗。白钰偷瞟间看得出镜儿心事重重,拐了她一肘道:“顺应天意吧小仙女?这事又不是你我左右得了。既然从一开始便是个变数,成佳缘孽缘谁都不知,七百年前就该断了的东西他们却谁都没能放得下,你我哪还配得上插手。”“可我只想星君过得舒心。”镜儿简言平淡。毕竟是伴生侍仙,说起无情,可不比大殿里那位差:“他人喜怒忧患,岂可扰星君命格。”“行啦,别想了。诶,出来了!”艾叶略显倦容地从大殿轻手出来合了门,吸了口凉爽空气,刚要迈步,就看见白钰站在树底下跟他招着手。“我不知道他能疼成那个样子。”艾叶与白钰并排蹲在桂树底下,这一龙一豹往那儿一缩,打远看着还挺相像。“不是疼,是仓惶。”白钰拿衣袖擦拭玉笛,随口一吹都是声绕梁声幽。“星君司月,亦保五湖九州人愿无忧。这世上本就没他掌控不了的事,不想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心都按不住。”“那他就这样疼了七百多年?你们就这么看着,不想想办法!”“哪儿有什么办法啊,还不是在等您来吗。”白钰拍拍艾叶,说:“是七百多年,不过好在天上日子过得快,忍忍便过去了,没事的,没事,比不了您。”艾叶眉心皱得厉害,按住白钰手臂道:“没法子治吗?”耳畔一阵铃声荡过,艾叶闻声抬头,见镜儿从头顶飘扬落下,足尖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