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腿伤早就好了,但根本就不想下地?干活,今天去了地?里一会就装腿伤复发回?来了, 这里不仅长年不下雨, 地?干得挖都挖不动, 就连人喝的水都是积攒起来的雨水。
一家人自从到了这里,好几个月了, 连澡都难得洗一个。
还是有天晚上下暴雨, 听到周边邻居动静巨大的他们爬起来, 才知?道要把雨水收集起来喝,而下雨也是洗澡, 洗衣服的唯一途径。
一家人除了小?孩,大人们都崩溃了。
哭呀,闹呀,也咒骂,但来都来了,还是自愿申请来的,除非真的不想活,再闹反而容易出事,不得已,只能想办法?活下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
才几个月,一家人不仅都黑瘦了,还没了精气神,要不孩子?的上学问?题当?地?解决了,王茂勋都想去死。
葛慧正?在烧火做饭,听到老伴的咒骂,嘴角动了动,什么声音都没有冒出来。
她连咒骂王蔓云的力气都没有了。
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还要节约用水,她都快半个月没洗脸,哪还有精神头咒骂,反正?对方也听不到。
“老婆子?,给小?五写信吧。”
王茂勋又咒骂了几句才停歇,好一会,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要是肯搭理我们,就不会把我们弄到这里来了,算了,求她也没用,还要被耻笑,别去丢人。”葛慧已经彻底明白?王蔓云的意思。
这个女儿就是要跟他们断绝关系,怎么可能还搭理他们。
“她不在乎我们,肯定会在乎秀秀那几个孩子?。”王茂勋掏出一根皱巴巴黑乎乎的烟在鼻子?下闻了闻。
精神头好了不少。
“要写也是秀秀来写,我们写有什么用?”葛慧把一把茅草塞进?土灶,然后点?燃,大锅里接着添了一瓢水。
倒水时,她小?心翼翼舍不得撒落一滴。
这鬼地?方,水比油金贵。
王茂勋从坑上爬坐起来,看了一眼老伴,然后目光移到门外的蓝天上。
天是真蓝,但天也是真干。
他们这自从那次半夜下了一场雨,到今天,就没再下过,他们积的雨水快要用完了,再不下雨,可就要干死人了,回?想起山上蔫巴巴的庄稼,王茂勋装病装不下去了。
下了炕往外走。
“不是说腿疼得难受吗?”葛慧一边往锅里下面?糊糊一边问?。
“难受也得动,不然吃啥。”
王茂勋内心充满了悲哀。
回?想起沪市的生活,再一对比现在,他都想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早知?道小?五这么坏,他们干嘛要招惹,要是不招惹,说不定他们一家还在沪市过着简单又舒适的好生活。
王茂勋的话让煮面?糊糊的葛慧落泪了。
来到这,她才知?道生活还能更艰苦,比她当?年过的最艰苦的日子?还要难熬与难过。
这里吃、用水都困难,就连粮食产量也低得可怕,要不是他们来时带了不少粮食,估计早就饿肚子?了,可只出不进?,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让秀秀这孩子?给小?五写信,不用诉苦,就说我们这没水,天还不下雨。”王茂勋知?道信该怎么写,也知?道怎样才能打动王蔓云。
“我试试吧。”
葛慧想起几个孙女平时看自己?那警惕的眼神,她就没有把握孩子?能听自己?的话。
王茂勋两老口在家里唉声叹气,山上,王永元这几家人也是一个个愁眉苦脸,大家每收一个长得像癞子?的玉米就叹一口气。
就这样的粮食产量,哪怕他们把周边所有的山头都种满,也不一定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幸好现在公社是按照人头分粮食,不然他们家肯定要饿死人。
“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就应该让出一个工作名额给小?五,小?五发达了,也不至于这么恨我们。”
王永元掰下一根玉米,嘴里遗憾嘟囔。
“谁愿意让?”
舒红霞原本是不想接话的,可见大哥还没搞清楚事实,忍不住插嘴了一句。
当?初就是因为谁都不肯让,才把小?五得罪狠了的。
舒红霞的话让其他想开口的人及时闭嘴,哪怕事情重来一回?,可能最终还是这样的结局,因为谁都没有先?见之明,在利益相关时,肯定都不可能让出手里的工作名额。
“你们说小?五对我们这么绝情,是咱们家的孩子?吗?”谭荷花自从到了这里,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问?过丈夫,只收获丈夫的一个白?眼。
这会实在是忍不住,把这猜测说了出来。
其他人都没有搭理谭荷花,而是忙着干活,他们这的公社虽然没有其他地?方严谨,但活还是要干完的,干不完,或者是耽误了收成,等彻底秋收完分粮时,他们就要被扣粮食了。
几个大人埋头干活,再远一点?的地?方,珍珍带着几个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把摘了玉米的玉米杆用刀砍断,堆放在一起,一会干完活,大人们会把这些秸秆背回?家当?作柴火。
他们这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黄土坡,水土流失严重,山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树,烧火做饭,甚至是冬天取暖都只能用秸秆。
砍树是犯法?的。
第三天是周末,秀秀跟大宝终于从学校回?来了。
他俩符合上学的年龄,到了这边,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帮忙落实上学事宜,就是学校太远,他们选择了住校。
沪市的学生早就乱哄哄不能上学,来到这边虽然条件艰苦,但却是能上学读书,这让秀秀惊喜无比,也珍惜这难得的读书机会。
秀秀一回?到家,一家人就话里话外让她给王蔓云写信。
小?孩确实有想给小?姑姑写信的想法?,要不是手里没有钱购买邮票,她早就写信去了沪市,得了家里所有人的期盼,她光明正?大地?把家里所有人的情况都向王蔓云汇报了一遍。
王蔓云这边收到信,才知?道王家人是被安排到了最艰苦的西?北。
不管是后世,还是现在,那边缺水都是难以解决的难题。
后世好一点?,能修建水窖。
不过修水窖可是大工程,现在的黄土高坡十几家能合伙修一口水窖就不错了,想起秀秀几个孩子?还要在那边生活十几年,最终王蔓云还是寄了一笔钱给王家。
这笔钱要是对方真的全用在水窖上,日子?会好过很多,但要是贪心有其他想法?,那就接着受十几年的罪吧。
王蔓云回?了秀秀的信,也把钱的用途说清楚。
今天跟朱正?毅回?城时,想起这事还没有跟丈夫说过,就说了出来。
朱正?毅是不介意妻子?怎么处理的,怎么处理他都支持。
“要不是看在秀秀那几个孩子?的面?份上,我才不想帮他们。”王蔓云放开朱正?毅的手,视线落下了前方的挡风玻璃上,天都黑了,郊区道路又没什么路灯,她可不敢影响朱正?毅开车。
“这口水窖能把王家人留在那里十几年,划算。”
朱正?毅明白?妻子?为什么要给钱。
只要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王家那家人肯定就会老实,但要是真的走到绝路,就容易走极端,到时候收拾起来也麻烦。
“希望他们能有点?远见,那边虽然艰苦,但离事非少,他们又不是什么脑子?聪明得很的人,与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算计,还不如远离人烟与事非。”
王蔓云觉得自己?已经非常为原主考虑了。
接收了原主的身体,总得为原主做点?什么,就是不知?道渣男那家人离王家人远还是近,有没有可能会在西?北掐起来。
说起来她还真想看这两家的热闹。
对了,还有丁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蔓云惦记的方庆生一家与丁向荣一家离王茂勋这家人还真不太远,不过因为黄土高坡太偏僻,各家住得又分散,现在还没有遇到。
估计分秋粮的时候说不定就能遇见。
王茂勋一家在西?北比方/丁两家过得好,他们的窑洞起码还不错,另外两家是被下放去的,待遇可不同?,分配的是半塌的窑洞。
光清理窑洞就差点?把两家人的老腰闪了,平时每天干活都有人看着,根本就偷不了懒。
甘萍萍差点?气疯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傍上了方庆生,没想到结婚还没几天,方家就被扣上罪名下放。
那一刻她是要跟方庆生断绝关系的,可抓他们的人根本就不听她废话,直接一起打包跟方家下放到了西?北最艰苦的地?方。
没水!
不是没水洗澡,而是喝的水每天都定量。
又苦又涩,像泥浆一样的水。
甘萍萍差点?没疯,抓着断了腿的方庆生就是一顿闹,结果被廖红芳劈里啪啦就是一顿巴掌,直接打懵了。
想反抗时,方光辉出手了。
方光辉就算五十出头了,但作为男人,力气也比甘萍萍大,有了他帮助,廖红芳收拾起甘萍萍就更顺手。
加上还有小?女儿帮忙,不到五分钟,甘萍萍一张脸差点?被抓烂。
“你个臭不要脸的破鞋,还敢打我儿子?,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我家庆生会离婚?要是没有离婚,我们至于会被送到这鬼地?方?”廖红芳越想就越气,又啪啪给了甘萍萍两耳光。
扇得甘萍萍半边耳朵都听不见了。
方美珍对甘萍萍的恨是最深的。
她还没有结婚,家里一出事她就被拖累,而不是像大姐那样还能回?夫家,她也被打包扔来了这见鬼的地?方。
“破鞋,破鞋,你就是个丧门星,自从我哥遇到你,我们家就倒了八辈子?霉,你倒霉就算了,凭什么让我们也跟着你倒霉。”方美珍狠狠踢了甘萍萍几大脚。
心气一点?都不顺。
“呵,我丧门星,明明是你们方家坏事做绝,你们自己?恶事做多了遭了报应,现在却来怪我,方庆生要是不贪恋我年轻招惹我,他会离婚?他离婚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凭什么怪我一个人。”
甘萍萍被欺负狠了,不仅还了嘴,还挣脱开用力挠了廖红芳与方美珍一爪子?。
这一爪子?下去,换回?两道凄厉的惨叫。
廖红芳跟方美珍都破了相。
“破鞋,你敢挠我脸,啊,我要打死你这个贱人!”方美珍彻底气疯了。
方光辉对这个新儿媳也尽是怨言,见对方还敢还手,一扯腰上的皮带,对着甘萍萍就抽打了过去。
他的心思跟老婆女儿是一样的,要不是这个甘萍萍勾搭他儿子?,王蔓云哪里会跟他儿子?离婚,他们哪里会得罪死王蔓云。
要是没有得罪人,现在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受罪。
“今天你们要是不打死我,我一定会去告你们,你们方家的龌龊事可不是一件两件,你们要是不要脸,那大家就一起死。”
甘萍萍豁出去了,威胁起人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