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鹏程没想到沈十一有此一问,略一思考,说道:
“《西清古鉴》虽然依托皇室收藏,青铜器数量很多,铭文绝对不少,但里边也不是百分百正确,是有赝品存在的。
而且,说句难听的,动乱年代地下的东西被盗挖的实在不少,所以清以后明里暗里流传的青铜器肯定不少。
当然,我并不是说,因为这点,秦老知道的就比较多。而是综合《西清古鉴》和秦老的了解,肯定能拓宽对青铜器铭文或鸟虫篆的认识。”见沈十一点头,又话锋一转说道:
“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哪个渠道都没问题,问秦老简单点,不用自己去书上挨页翻找。”
沈十一点点头,蒋鹏程说的不错,还是问秦老比较方便。看了眼时间,拿起电话给秦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终于被接了起来。
等沈十一把事情一说,秦老直接让沈十一去研究所找他。
.....
二十分钟后,沈十一拿着东西进入了文物研究所,在楼下登记后才上了六楼,找到了秦怀远。
秦老正戴着老花镜在纸上写写画画,见沈十一来了也没停笔,直到告一段落才把眼镜一摘,说道:
“真是抱歉啊,小沈,今天正巧有点忙,让你久等了。”
沈十一笑着说道:
“没什么,我也没事,不着急。”
秦老哈哈一笑,说道:
“你电话里说,有鸟虫纂不认识?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
沈十一从兜里把印章掏出来,递了过去。
秦老拿着放大镜从上到下看了看,不时点点头,几分钟后,把东西放下,说道:
“这还真是鸟虫纂,‘明公私玺’,应该是战国时期楚地某位王公的私章。秦以后只有皇帝、皇后、太后的章能叫玺,秦以前却都叫玺,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是真品。”
沈十一点点头,笑着说道:
“还是您老厉害,只一眼就看出是什么字了,问您真是问对了。”
秦老摆摆手,说道:
“可当不得你这么夸,这东西认识的人也不少,我只是碰巧认识这几个字罢了,兴许你那别的字来我就认不出了。”
沈十一眉头一皱,问道:
“难道鸟虫篆就这么难认吗?”
秦老点点头,长叹一声,说道:
“自从秦灭六国,统一文字后,那些被认为是乱七八糟的、古人都很难辨认的各国文字就被废弃不用了,全国改用秦篆,也就是小篆。
另外,丞相李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爱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以小篆颁布天下。那些六国百姓慢慢的也都接受了这种文字,毕竟小篆较简化、好认,古人要在竹简上刻字,笔画少点肯定更有市场。
而随着小篆的流行,其他诸如鸟虫篆的鬼画符,自然没人用了。”
说道这里,秦老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
“你要说统一好不好,那肯定是好的,可是总觉得很可惜。现在我一听说哪里有春秋战国古墓出现,是既欣喜又忐忑。
为什么?我是怕里边出土带字的东西,因为它保存的再完好、文字再多也没用,我可能根本就认不出上边写的是啥。
你说,连上边是啥都不知道,挖出来什么用呢?那不就是一堆破石头、烂竹子吗?”
沈十一点点头,秦老说的没错,但他也没法安慰对方,总不能说“放心,我们把东西保存好,总有一天后人会研究出来的”,那不是自欺欺人吗!现在别说鸟虫纹,就是小篆认识的人好像都不多,研究历史、考古的人更是就那一小撮,以后能有人接班就不错了,研究鸟虫篆那是想都别想。
按现在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他都能想到以后会发生什么。
某一日挖出来一堆鸟虫篆竹简,其上文字肯定会尽量跟已有资料对比,至于不认识的,那就是说古人喝酒喝多刻错了或研究人员天马行空自己猜。
沈十一坐了没多大一会儿就离开了,一是秦老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二是刘建立打电话催他赶紧过去。
走之前,秦老特地送了他一本鸟虫篆与简体字对照表,是秦老几年前出版的,里边有很多近几十年来出土的新鸟虫篆,肯定不是《西清古鉴》里有的。
沈十一对秦老的赠书万分感谢,其实他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因为高足杯里的东西太过重要,他暂时不会拿出来给别人研究,想自己弄明白什么意思再说。
当然,他如果知道对方出了这方面的书也就不会费这劲了。
......
知道沈十一要去京城,张少宇也从清虚观下来,开车到了刘建立家里。就这样,刘建立一家、刘军一家,再加上沈十一、张少宇一大帮人热热闹闹的在刘家别墅吃了顿饭。
人多,菜多,围着大圆桌,众人推杯换盏,一直到后半夜才散。当然,女人、孩子早就下桌了,只有一众男人聊天喝酒。
下个酒桌,开始喝茶。
刘建立满足的喝了口茶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小宇兄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见对方傻傻的、茫然不知的样子,提示道:
“你这记性,不是说给我们画幅画吗?这么快就忘了?”
张少宇噗嗤一笑,说道:
“哪儿能啊,东西我早就带来了,上午刚画完的,有干净地没?东西别弄脏了。”
刘建立一听画好了,当即来了兴致,示意张少宇拿东西跟着他去书房,那里有个大桌子。
好信儿的其他人自然也都跟着去了。
姜丽等人自从听说张少宇的画在拍卖上卖了一千五百万,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水平。之前,他们也看过张少宇提供的图片,但画这个东西还是面对面看着好,要不总感觉少点什么。
刘建立书房很大,靠东墙跟有个大桌,上边倒也摆着文房四宝,但上边的薄灰说明主人并不经常光顾。
姜丽把桌子上的东西撤去一大部分,又拿干抹布擦了擦,然后示意张少宇把画放在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