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堆附近那两方水田的所有者,一户是于家,另一户是于家的邻居——钟家的。两家的男人一下子成为了本案的嫌犯被逮进县衙,衙门也终于可以据此搜查他们的屋子。只是无论怎么审问,两个人都死也不吭声,反倒显得更加可疑了。通过查阅户籍可知,钟家有一个独生子,年纪与于娇相仿,就在前天晚上同样失了踪,甲长至今没有上报。
“钟平家的那个儿子钟开嘛,成日惹是生非,动辄失踪个三两天再回家是常识,也不知他溜到哪里鬼混,因此我们都以为是正常的,就没有上报。”钟村的村长如是说。不过按照他的说法,于娇也是个作风不怎么好的姑娘,平日里常与钟开厮混,两人的关系往往表现得相当激烈:前一天可以从山上打到地头,后一天就能双双滚进树丛。村里对他俩的评价都不怎么高,尤其是钟开,每家每户都被他骚扰过,说起这小子,村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要死在哪里也蛮好的,省得回村添乱!”他最后如此总结。
这下,轮到荀大人的眉头皱起来:“朝廷派你到地方是为督察一方治安,你就是这么个督察法?”
村长自知失言,立刻噤了声不再作响。
……
钟村那个土堆已被衙门派来的人看护起来。经过仔细搜寻,发现了许多线索。毕竟死者虽然中了七八刀,但刀伤并不足以致命,她临死前的一番挣扎留下了许多痕迹,即便过了七八天,在大树的隐蔽下,雨水也没能将之完全冲刷干净。
而就在草木前的泥路上,一串脚印清晰可辨,显然是才留下的。而这些脚印也是令燕祁云发现那个土堆的原因。
“于家夫妇是今早才被衙门里的人送回的,几乎与我同时到达,又有同来的弟兄盯他们的梢,所以没有时间能到这里查看,”燕祁云判断道,“脚印尺码很大,是属于成年男子的。那两家男人招供了没?”
“问题就是没有!这村里两个讨人嫌的孩子,一个死了,一个下落不明,但那两个当爹的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死也不肯开口啊!”路少琛向燕祁云出示一份卷宗,“喏,这是我从库房里找到的关于他的案底。那个钟平,儿子不怎么样,他自己也不是啥好东西,三年前他因为强X了同村的妇女被逮进来过,当时被判了两年,去年的这个时候才被放出来。钟开和于娇有婚约,会不会是那未来的公公想扒灰结果不小心害死了未过门的儿媳,还把儿子杀了埋在村里什么地方……”
小凤插嘴道:“琛哥,扒灰是什么意思啊?”
路少琛把她的脑袋推推开:“小朋友就别知道了,很不文雅的,总之你以后准备嫁人就要注意,千万不能找那种有个色迷迷的公公的人家!”
小凤天真地说:“我不嫁人,不就不会有色迷迷的老公啦!”
“你这也有点过头……”
燕祁云对身旁的嘈杂充耳不闻,认真翻阅路少琛特意带来的卷宗,却对三年前那件强X案的细节越发怀疑起来。
——钟惠。就是当年这个案子的受害人。
他指向这个名字,向路少琛问:“知道这个受害人,住在村中的哪个位置吗?”
“呃……”
“怎么了?”
“我来前问过本村村长,事发后不久,她就去世了。”
好像没有出乎燕祁云的意料,他蹙眉不语。小凤不解:“她为什么会去世?”
“因为自杀啊,”路少琛说着说着,声音越发细小,“因为有些村子里嘛,就比较看重女子的贞洁,闲言碎语一多么就……你们懂的……”
三人齐齐叹了一声。
“实在不行,还是用老三套,先撬开他们的嘴,问出点线索!”路少琛叉起腰,好似他真的有了什么厉害的办法。
小凤问:“什么是老三套啊琛哥?”
“就是……”他作了一个刀劈下的手势,然后心虚地抹了抹嘴,“俗称严刑逼供。”
燕祁云果然驳斥了他的主意:“大人已经接到消息,后天下午,新任的理事与监事便到任了,你的想法行不通。”
路少琛立刻转移了话头:“对了,我都不知道这两个……什么事的,到底是干嘛的,他们干嘛来的?”
“一个负责专职审理案件,一个负责监督县衙日常事务。以后审案就不是大人的事了。同时新政昨日也刚送达了,里面有一条:衙门严禁严刑逼供,若一旦发现,大人首当其冲就得摘帽子!你没仔细看吗?”
“那……”路少琛张了张嘴,大声抱怨起来,“这不扯淡嘛!光城里就有两万多人,其中不乏地痞流氓,他们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做,而且每个都很嘴硬,不打一顿根本就不老实!那以后我们怎么做事,抓他们进衙门就喝喝茶?!”
“不仅如此,喝完茶还得放回去,”小凤似是嫌他不够烦躁,补了一句,“那上面还写了一条,若只是对方有嫌疑,而无实质的证据,那么衙门不可关押嫌犯超过十二个时辰。也就是说,明天的这个时候县衙就得放人了。”
“这不扯淡嘛!”路少琛又嚷了一遍,“好不容易抓到两个嫌犯,这就放了?!”
现下没有其他法子,线索暂时又断了,路少琛继续在这里待着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燕祁云只能让他先回去,自己再留着找找其他线索。
待路少琛一走远,他回身望向小凤,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你是对新政很了解。”
“那是,家住京城嘛,颁布什么新政都是第一时间知道,不足为奇啊,”小凤调转了话题,“燕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还有十个时辰,继续搜查这个村子。一为凶器,那是证据关键,有了那把作案的小刀,就有理由将他们继续扣在县衙;二为钟开,此人下落不明,他或许就是一个关键的人证。”
“可是你怎么知道刀和人还在钟村呢?”
“按照经验,一般得从案发地开始搜索。”
“又是经验,”小凤说,“这也是你之前坚持在村里寻找于娇第一次埋尸地的原因?”
“因为处理尸体的地方,往往离死者家不远。换言之,大多数的命案……往往是死者的亲近之人做的。”
小凤见他将视线转向那个池塘,今日闷热,没有风,因此水面平静无波。只是不知那水底又藏了怎样的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