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从何勇飞家出来,何以宁前往后山。

外婆的坟墓在半山腰上,推行火葬多年,墓地里自然不会有什么棺材,只剩下一个骨灰盒,旁边就是外公。老两口吵吵闹闹过了大半辈子,生前,外婆嫌弃外公抽烟喝酒粗鲁脾气差,总说自己当年要不是实在回不了城,才不会嫁给他。临终却说,放一块吧,下去了继续跟他吵何以宁会心一笑,给两位老人烧纸钱。

外婆一张,外婆一张,外公一张。

外婆一张,外婆一张,外公一张。

小老头有点重男轻女,远在天边的亲孙子数学考了个位数,近在眼前的外孙女数学考满分。他就嘀嘀咕咕,女娃子读书好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便宜别人家。被外婆听见,就是一顿骂。不过赶集的时候,小老头还是会把她放三轮车兜里,到了街上花几毛钱给她买点零嘴儿。

何以宁打开白酒,倒在何外公墓前空地上,轮到她嘀嘀咕咕:“女娃子读书好怎么没用了,哪一年不是我买酒给你喝。你那宝贝儿子宝贝孙子回来扫墓过吗?十几年没见他们回来了。”据村里人说,自从卖掉老房子以后,何舅舅一家就再没回来过,自然没有扫墓。

第二天一大早,何以宁和霍兰熙便起床,准备离开。

霍母恋恋不舍:“这才回来住了两晚上,又要走了。

霍兰熙也舍不得,可正经事不能耽误:“等我实习完了,我就回来陪你们。”她没说要拍短剧的事,怕他们跟着牵肠挂肚,只说有个进剧组的实习机会。要是短剧挣钱了,她立刻回来显摆;没挣钱,那就查无此事吧。霍母拍拍闺女的背,再次叮嘱:“去了单位,嘴要甜,多看多做少说话。

原本闺女在英国有个跟剧组的机会,临了被人顶了。谁让人家有关系,自家没关系。这好不容易又能实习了,肯定不能拦。虽说不怎么看好她干这一行,但是砸了这么多时间精力金钱下去,只能让她去试一试。大不了回家啃老,她和老霍还能再干个一二十年,总能攒下一笔钱,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霍兰熙点头如捣蒜:“放心吧,就你闺女我这张嘴,认真哄起人来,甜死人不偿命。”

“不要乱花钱,把钱攒起来。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霍母笑骂没个正型,又嘱咐何以宁:

何以宁乖巧点头:“好的,阿姨,我不乱花钱,我还会找个事干干。”比如说和你闺女一起干短剧。“乖。”霍母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脸,这小脸蛋真嫩,将来不知道便宜

早年听女儿的话头,是他出轨有钱人家女儿。宁丫头真是犯了太岁,老遇上这种事情。

臭小子。这一想就想到了江叙白,又是独角兽又是上市的,听着像是发达了。

亲爸,可以钱照拿人照骂。至于前男友,好马不吃回头草。

那个爸有钱后良心发现要补偿,江叙白可别也来这一出

宁丫头年轻漂亮又有钱,完全可以找个样样出色的对象,最好比江叙白还出色。结婚的时候,给他发一张请帖,满月酒再发一张。在霍父霍母的目送下,何以宁她们驱车离开。没有直接回沪市,先把霍兰熙送到高铁站,她要去京市找同学组拍摄团队时。何以宁给买了商务座,据说舒适程度不亚于头等舱,

幸好,不合时直的好奇心被按住了,去周边城市旅游的时候再体验。房子终于搞走,她准备我个地方旅游。在京市生活了五年,她已经难以道应南方湿地地粘糊糊的梅雨天。坐飞机的话,不是中转航班就是半夜航班,还不如高铁方便,只要四

差一点她都想买

一张体验体验

不喜欢梅雨天的不只何以宁一个。

学生放暑假,老师也放暑假。白老师夫妻收拾好东西出门旅游,一下车就看见不远处刚下车的霍兰熙。何以宁还坐在车里,都那么熟了,扔车站门口得了,还要送到检票口不成。

霍兰熙纠结了下,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何以宁:“白老师和江老师在后面。

何以宁愣了下,复又笑起来。回来之前,她已经做好遇见任何人的心理准备。她打开车门,走下去。白老师认出了霍兰熙,那是她教了三年的学生,还是何以宁的好朋友,怎么会不记得。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就见何以宁从车里出来,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这是她最得意的学生,在她二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中,只教出了这么一个A大学生,还是她以为会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学生。何以宁灿笑:“白老师,江老师。”

白老师是白老师,江叙白是江叙白。

逢年过节,霍家那边寄什么,白老师那也寄什么。

不能因为江叙白迁怒白老师,不过因为江叙白,终究没有登门,免得双方都尴尬。就是寄东西也不留言,他们桃李满天下,不会知道是谁寄来。霍兰熙也叫人,她对有江叙白一万个不满,对白老师没有任何不满。只说要不是白老师担保,学校不可能承担风险,让何以宁寒暑假也留宿舍。眼见妻子有些失态,江老师便笑着开口:“都是大姑娘了,差点没认出来,这是刚回来?”

何以宁笑回:“要走了,您和白老师出门玩?”

“是啊,出去走走。”江老师留意到她们下来那辆车,男人对车格外敏感一点,不认识牌子,倒知道是好车,以为是打的专车,并没有多想。回过神来的白老师眼神温和地望着何以宁,她看起来过得很好的样子,这孩子一直都很会照顾自己:“在做什么工作?”何以宁指了指霍兰熙:“跟她一起拍短剧。”无业游民说出去,她的面子难道不是面子。

“我记得霍兰熙上的是北电导演系,”白老师想了起来,“挺好的,现在的短剧市场很火热,有作品了吗?”何以宁笑:“还在准备当中。”

白老师跟着笑:“那我等你们的大作上线。”

两人互相望着,一时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白老师打破沉默:“那我们先进去了。”何以宁眉眼弯弯:

白老师看着她,眉眼温柔:“你也要开心。

“一路顺风,玩得开心。

江老师朝她们点点头,拖着行李箱跟上白老师。追上后,小声提醒:“走慢点,都不像你了,学生看着呢。”白老师身形一顿,脚步缓下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何以宁还在原地,见状,挥了挥手。

白老师鼻子突然就酸了下,也举起手挥了挥,旋即转过头,对丈夫说:“真就是个挺好的孩子。”江老师伸出空着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错过了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说有缘无分。

白老师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你儿子混蛋,当年他要是坚持认错,以宁未必不原谅他。那事总归不是他主动犯错,他求一求哄一哄,一年半载不行就两年三年。他倒好,才几个月就顺水推舟跟人在一起了,这干得叫什么事!”江老师无奈,每次提起就火冒三丈,然后我儿子变成你儿子,反正犯了错的儿子只是他儿子。经验告诉他,听着就行,千万别帮儿子说话,不然絮叨个没完没了。“他的心思我知道,可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后悔,这世上没有既要又要的好事。你们都是男人,有些话好说,你告诉他,该结婚就结婚。当年被人说嫌贫爱富,现今不能再让人说他忘恩负义。”白老师冷着脸,“也别再提把我们接过去,再过两年我俩就退休了,我们买个房车旅游去。他们过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反正她看见明琪就别扭,儿子喝多了认错人,她可没喝多。难不成世上就只剩儿子这一个男人了,她非要撬好朋友墙角。偏儿子后来还是和人家在一起了,心里更别扭。但是人家帮了儿子是事实,不能儿子功成名就后,转头把人一脚踹开,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和老江教了一辈子书,从没干过授人以柄的事,不想临老临老被儿子连累晚节不保。

江老师连声说好,事实上他跟儿子都说过,可儿子那么大一个人了,他能怎么办,总不能摁着他头结婚。霍兰熙觑何以宁脸色。

霍兰熙笑嘻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姐妹,你的快乐才刚开始。

“干嘛呢,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何以宁抬了抬下巴,“还当我念念不忘啊,我没那么长情。”

“我的快乐你目前还体会不到,”何以宁洋洋得意,“赶紧走吧,加油好好干,然后你就能体会我的快乐有多快乐。”心驰神往的霍兰熙握拳:“加油努力,为了人民币!

霍兰熙走向车站大厅,何以宁回到车上:“走吧,回家。”

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林管家迎上来说这几天家里的情况,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新车位已经铺好。车库只能停四辆车,何以宁有三辆车,劳斯莱斯、大G、S450,孙大厨开特斯拉上下班,赵旭峰开奔驰上下班。劳斯莱斯来了之后,车位明显不够用,林管家便提议在角落里,用草坪砖铺设两个车位。何以宁想了想,让她铺四个车位,只有一个空车位,恐怕不够用。她终于决定对跑车下手,只是还没确定哪一款何以宁挨个抱了抱好几天没见的富贵儿和小六子,小六子似乎又重了点,这家伙憨吃憨玩,不重没天理。倒是富贵儿有点儿无精打采的样子。“生病了?”

“带去宠物医院看过了,没问题。该是相思病,这几天都没让它出门,它就爱趴在二楼窗边,我昨天看见那只布偶猫来了,两猫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一楼,隔空叫。”林管家忍着笑

何以宁回忆了下那画面,仿佛看见了猫咪版的朱丽叶和罗密欧,那自己这个下令不许富贵儿出门的主人是....是罗密欧的妈。不对,她家富贵儿好像是朱丽叶的角色。她甩脑袋,甩走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挠了挠富贵儿的下巴,轻啧了一声。

恰在此时,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来自于罗密欧的爸。

[回来了]

这自来熟的语气,把何以宁镇住了,忍不住回忆了下他们的关系。他就昨天吧,他发了一张锆石灰三轮侉子的照片给自己,说他的车到了,然后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兜风。自己回复在外地。他问什么时候回来。自己回不确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回来了?

[刚刚经过你家看见你了]

[一起兜风吧,我带上布丁,你带上富贵儿,去世纪公园的宠物游乐园,省得布丁老往你家跑]

[给你家富贵儿穿上裤子]

何以宁:“....”

她低头看富贵儿:

富贵儿还是恹恹的,猫儿眼望着窗外,仿佛一块望妻石。

“有人怀疑你的节操,好吧,我也有点怀疑。”

何以宁手指在输入框里点了点,几秒后回复OK。

十五分钟后,章怀瑜骑着一辆锆石灰色三轮侉子突突停在花园门外。

何以宁第一次认真打量他,头发往后梳,露出整张脸,骨相格外有立体感,浓长剑眉下的桃花眼含笑意。“你是不是混血?”

“被你发现了,我奶奶是英国人。”章怀瑜挑眉

“你不会今天才发现我长得帅吧,还是我今天格外符合你的审美?”那他可就摸准脉了。

何以宁笑了下,低头看车兜里的富贵儿,要不是牵引绳收的短,它能跳到对面车上。

西方人的骨相,东方人的皮相,你别说你别说,真挺养眼的。

布偶猫完全看不出来能主动偷跑到她家,特别矜持地坐在车兜里,偶尔回应富贵儿一声喵。

完了,富贵儿被吃得死死的。

章怀瑜抬了抬下巴:“走吧。”

何以宁点了点自己的安全帽:

“这个呢?”

章怀瑜拒绝:“又不飙速度,没必要,只会影响我的光辉形象,”

何以宁耸耸肩:“别遇上交警就行。”

章怀瑜好奇:“遇上会怎么样?

何以宁想了想:

“罚款吧。

“那就没问题了,”章怀瑜又问,

“今天你不放音乐唱歌了?”

何以宁微微一笑:“我放歌,你唱歌,需要吗?”发癫也要看和谁一起呀,我跟你不熟,她顿了顿,不熟却答应他的邀请,淦,这个人有毒。章怀瑜想象了那个画面,女神是可爱,自己大概是可怕,商量:“我放歌,你唱歌,好吗?”她那天的样子真的好快乐。何以宁假笑:“不好。

章怀瑜遗憾:“那我只放歌。

正是那天听见的那首SHE的《波斯猫》,带着猫兜风听《波斯猫》,还怪应景。

世纪公园就在一公里外。

骑着三轮侉子行驶在马路上,何以宁觉得自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真的,跑车都没她这车回头率高,白富美无所畏惧,爱看随便看。然后畏惧的来了。

何以宁解释:“.....不是三轮车。”虽然它确实有三个车轮,但是一旦被叫做三轮车,乡土气息扑面而来,她不是白富美了,她成了村里的翠花。荧光绿马甲交警站在十字路口高喊:“开三轮车的,停车,过来!”

交警愣了下,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何以宁指了指交警身后的三轮侉子警车,坚决捍卫自己的形象:“和你的车是同一种车,不是三轮车。”交警哭笑不得,严肃的目光落在章怀瑜身上:“别管叫什么,开车都得戴安全帽。

交警抄罚单:“二十块钱,网上缴纳,还要上安全教育课。去那边站着,我多抓几个一起上课。

章怀瑜恍然大悟,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好的,我下

下次一定戴。

是不是要罚款,多少?

落在何以宁耳朵里就是我多抓几个一

起游街示众

万万想不到现在的交警这么心狠手辣,幸好跟她这个戴安全帽的没关系。

“我在公园那边等你。”何以宁笑容里透着那么点幸灾乐祸,

“布丁我可以先带过去。

章怀瑜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拔掉了何以宁的车钥匙:

“一起来的,一起走啊。”

何以宁笑容逐渐消失:“我提醒过你的,你自己不听。

章怀瑜忏悔:

“以后肯定听你的。

何以宁伸手:“钥匙给我。

“那张沙发我扔掉了,是我专门从原来的家里空运过来。法拉利联名设计款,已经停产,现在拿着钱也买不到。你陪我上课,这事就算过去了。章怀瑜幽幽道:

“我双倍赔偿。”何以宁想用钱买面子。

章怀瑜抛了抛钥匙:“我不缺钱,我缺人有难同当。

何以宁认命抱起富贵儿,走向路边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被交警逮住的倒霉蛋,对新加入的伙伴露出欢迎的喜悦的真挚的笑容。

不远处站着七八个人

来啊,大家一起丢人啊。

章怀瑜笑容灿烂地抱起布丁跟上,还好奇地问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大哥为什么被逮住

大哥忧伤:“昨天买的车,还没来得及上牌照,罚了我五十,还得扣车,上了牌才能去拿车。”

章怀瑜饶有兴趣地问其他人,原因五花八门。

何以宁听得津津有味。

一群欠教育的热热闹闹聊天,然后被路过的车辆行人看了热闹。

三轮侉子在城市里少见,一下来两,章怀瑜那辆锆石灰色还算低调的华丽,何以宁那辆玫红色草莓熊联名款就是高调的艳丽。两人一个俊男一个美女,本来就长得招人眼,又在路口丢人现眼,效果拔群,走过路过千万不能错过,必须看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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