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拔天途静卧于寝宫那雕龙绘凤、奢华至极的龙榻之上,锦被选用的是上等丝绸,绣着金线勾勒的祥瑞图案,触手柔软,内里填充着厚厚的上等棉絮,保暖极佳,可即便如此,这层层叠叠的厚被,却暖不了他此刻满心的烦忧。夜已深,烛火阑珊,摇曳的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似鬼魅乱舞,更添几分阴森压抑。他翻来覆去,身躯在锦被中辗转反侧,犹如困于蛛网的飞虫,无论怎样挣扎,都难以寻得片刻安宁,陷入沉沉梦乡。
他眼眸大睁,瞳仁中满是血丝,死死地望着床顶那精美的雕花,繁复的纹路在昏暗光线下仿若狰狞鬼脸,或是纠结成团的荆棘,恰似他此刻混乱如麻的思绪,在脑海之中毫无头绪地纠成一团,越缠越紧,几近窒息。良久,似是被心底某种决绝的力量拉扯,又似是被命运无形之手推搡,他霍然睁开双眼,那目光冷厉如冬日电芒,瞬间穿透这浓稠如墨的昏暗夜色,仿若利刃出鞘,直直刺向身旁侍奉的太监,随后扯着嗓子高声道:“你速去传令,即刻,马上!让驻扎在陇南的贺拔清亲王,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即刻进京,来此见朕!不得有半分延误,听清楚了没?”话语间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又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阴鸷。
那太监久侍御前,历经风雨,本已看惯了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后宫中的明争暗斗,各种惊险场面都能沉着应对,可此刻听到这话,仿若五雷轰顶,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中,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颤,脊背瞬间蹿上一股寒意,凉意沿着脊梁骨直抵脑门,让他头皮发麻。他忙不迭地“扑通”一声跪地,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都带着几分因恐惧而生的颤抖,额头瞬间沁出细密汗珠,仿若清晨荷叶上滚动的露珠,他不敢抬手擦拭,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口中急声应道:“是,皇帝陛下,老奴这就去办!绝不敢有丝毫耽搁!”磕完头后,也顾不上膝盖的疼痛、起身的狼狈,便匆匆躬身退下,脚步踉跄,好似身后有恶鬼追赶。
贺拔天途独自坐在床沿,身姿挺得笔直,如同一棵苍松傲立崖边,可那紧绷的肌肉、微微颤抖的衣角,却难掩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意,恰似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死寂。他目光远眺,似穿透这朱红宫墙,越过层层殿宇楼阁,望向那遥远未知的远方,试图将满心复杂得仿若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交织的思绪一点点放空,可那攥紧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颤的指尖,还是像失灵的信号灯,泄露了他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波澜,似惊涛拍岸,久久难息。片刻后,他咬着牙,腮帮鼓起,从牙缝中挤出狠话:“贺拔清,此番可怪不得朕了,要怪就怪你自已行事太跳脱,战场上锋芒毕露,战功赫赫,平日里又不懂收敛,锋芒太盛,功高震主啊!朕身为天子,背负江山社稷,万不得已,只能将你除掉,以绝后患呐!这朝堂,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有威胁皇权之人!”言罢,他一拳砸在床沿,沉闷声响在空寂寝宫中回荡。
三日时光,仿若被施了魔法,有时快如白驹过隙,恍惚间便消逝不见;有时又慢似蜗牛缓行,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煎熬难耐。贺拔清在陇南的营帐外,正视察着士兵操练,尘土飞扬中,喊杀声震天。忽见那传旨的太监身影出现,他先是一愣,脚步顿住,手中马鞭也随之悬在半空,随即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剑眉微微蹙起,眉心挤出一道浅褶,疑惑问道:“皇帝陛下现今召我过去,究竟所为何事?我在陇南戍边,肩负守卫边疆、抵御外敌之重任,每日事务繁杂琐碎,这一来一回,路途遥远,诸多事宜可耽误不得呀。”
太监亦是满脸疑惑,眉头皱成个“川”字,脸上褶子更深,无奈摇头道:“王爷,老奴着实不知呐,陛下突然就降下旨意,神色冷峻,语气急促,只吩咐老奴速速通知您进宫觐见,旁的啥也没说。老奴也是一头雾水,满心茫然呐。”言语间满是委屈与不解,摊开的双手,掌心朝上,更显无助与茫然,那模样像极了迷路的羔羊。
贺拔清闻言,也不多想,转身便欲回营帐收拾行囊,打算即刻跟着太监启程。这时,李玉一个箭步上前,身手矫健,仿若猎豹捕食,伸手拦住他去路,神色凝重,仿若阴云密布的天空,忧心忡忡道:“王爷,此事太过诡异蹊跷了!陛下平日里虽说对您的功绩赞赏有加,朝堂之上也多有褒奖,可您也深知伴君如伴虎呐,帝王心思,恰似那海底深渊,深不可测。如今毫无征兆地突然召您进宫,说不定就是忌惮您功高盖主,怕您拥兵自重,此番进宫,怕是凶多吉少,要借机将您除之而后快啊!王爷,您千万得慎重考虑,不可贸然行事呐。”
贺拔清听了,不禁瞪大双眼,眼眸中满是惊讶,眼珠子似要瞪出眼眶,嘴巴微张,半晌才呐呐道:“不会发生这般严重之事吧?陛下与我,可是血脉相连呐,一母同胞,自幼相伴,他怎会对我下此毒手?我不信,决然不信呐。”
李玉见他心存侥幸,急得直跺脚,脚下尘土扬起,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贺拔清双臂,手指用力,似要将自已的担忧与劝诫通过掌心传递过去,直视其双眸,目光恳切,仿若燃烧的火炬,恳切道:“王爷,您且细想,帝王之心,最是无情,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为了江山稳固,亲情又算得了什么?您信我这一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咱们从长计议,寻个稳妥法子应对,切不可自投罗网呐。”
贺拔清垂眸,长睫遮住眼中神色,沉思片刻,似在脑海中权衡利弊、回忆往昔兄弟情谊,抬眼时目光坚定,仿若破晓曙光,朗声道:“李大人,我自然是信您的,这些年您鞍前马后,为我出谋划策,这份情谊我铭记于心,感恩戴德。可陛下,我怎能不信?其一,他是我尊奉的皇帝陛下,君为臣纲,君命难违,此乃大义;其二,他是我嫡亲兄长,血脉亲情浓于水,自幼的情分,割舍不下。我贺拔清行得正坐得端,一生忠心耿耿,为朝廷为陛下出生入死,心中无愧,便是龙潭虎穴,也当一往无前。”
李玉闻言,身形一滞,仿若被定身咒困住,又似被抽去浑身力气,肩膀垮下,知道多说无益,满心无奈化作一声长叹,那叹息声悠长,似古钟余音,缓缓道:“罢了罢了,所以您是铁了心要去,对吧?”
贺拔清重重点头,昂首挺胸,身姿愈发挺拔,神色坚毅如磐石,斩钉截铁说道:“我心意已决,定要进京面圣!”那眼神中的决然,似能冲破一切阻碍,无惧前路风雨,仿若身披战甲、手持利刃的勇士,无畏地迈向未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