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临以前只知道,双儿会在脸上生出特有的孕痣,且身形大多娇小一些。除此之外,他其实不知道双儿与男人究竟有什么不同。他现在才知道,的确是不同的。小夫郎的身形分明也是瘦瘦小小,但身上的每一处却都那样柔软,像是水做的一般,稍用些力道都担心会把他捏疼。指腹还残留着方才那绵软细腻的触感,裴长临轻轻捻了下手指,痒意从指间一直传到了心底。“其实,我有个法子。”裴长临忽然低声道。贺枕书偏头看他:“什么法子?”“我们担心安安总是来裴家会被人怀疑,所以不敢叫别人知道。但只要能找到个妥当的理由,就算他堂堂正正过来,也不用担心。”贺枕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理由?”裴长临垂眸与他对视,后者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可以假装他是来学木工活的!”贺枕书知道,正经的木匠手艺通常都是从小就开始学。而且,木匠一门在入门的前三年,都只能在师父手下做学徒,这三年,既是师父观察弟子有没有天赋,也是在磨练韧性。只有三年学徒期满,才能真正开始学本事。因此,对外说安安是来裴家做学徒,是最好的选择。只要瞒过这半年,让安安顺利考入蒙学,那姓周的再想找茬或干涉,也来不及了。“可是爹会答应吗?”贺枕书又有些担忧。会不会觉得他们在胡闹?而且,虽然他们知道这只是撒谎,可裴木匠在村中一直是不对外收徒弟的。如今这先例一开,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贺枕书一时间想了许多,当即有些坐不住了,想去寻裴木匠与他商量。却又被裴长临拉住。他轻声笑了笑,道:“爹这会儿正忙着干农活呢,你拿这些小事去烦他,也不怕他骂你?”“这不是小事呀。”贺枕书认真道,“这是关系到阿青一家的大事。”“我知道。”裴长临还抓着贺枕书的胳膊,他缓缓将手收回来,眸光略微闪躲:“但……咱们家里又不是只有一个木匠。”贺枕书眨了眨眼。裴长临神情似乎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耳朵,低声道:“你想去求爹,倒不如……来求求我。”第028章 第 28 章贺枕书反应过来。的确, 要借口安安来裴家做木匠学徒,又不是只有找裴木匠一条路。且不说裴长临的木匠手艺同样很好,他如今在村中也算有了些名气, 对外说要收徒,倒不是不可能。不过……贺枕书望着裴长临,慢慢意识到他那句话里的重点。要求求他。这小病秧子也不知道到底在心里想了些什么有的没的,一句话刚说完,贺枕书这边还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贺枕书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耳廓肉眼可见地红起来,几乎要憋不住笑出来。怎么这么可爱啊。先前贺枕书还气恼过, 觉得裴长临就是故作矜持,故意勾他。但近来他渐渐发现,压根不是这样,小病秧子并不是在故意装傻。他就是傻。不明白夫妻间的事, 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 总担心自己的举动会越界, 会让贺枕书觉得被冒犯。但反过来,他自身又很容易满足, 贺枕书给他一点甜头他都能高兴半天。他们成亲到现在已经都两个多月了, 这人竟然还会为牵手而高兴。不是傻子是什么?贺枕书在心头思索片刻,有了主意。他坐直身体,缓慢朝裴长临靠过去, 在对方耳边软声道:“那……我应该怎么求你呀?”裴长临霎时从耳根红到了脖子。他神情躲闪, 声音几不可闻:“那、那要看你自己。”贺枕书一扬眉。竟然还会把问题抛回来,小病秧子, 学坏了啊。但他并不气恼,反倒微笑起来。随后, 贺枕书抬起手臂勾住裴长临的肩膀,将身体贴得更近。他就这么顺势靠在对方肩上,抬眼看向裴长临的脸,含着笑意道:“自然是夫君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裴长临心脏急速跳动。理智上,他看得出小夫郎是在故意逗他,但对方这幅模样实在太犯规了。那柔软娇小的身躯紧贴在他身旁,他只要抬起手就能将人圈进怀里,一副任人掌控的模样。他呼吸跟着变得急促起来,心口鼓噪着刺痛。可不等他做出反应,身旁的人忽然直起身来:“算了,不逗你了。”裴长临下意识想拉他:“阿书……”“在呢,我又不走。”贺枕书叹息般说着,扶起裴长临,手掌在他背心抚摸顺气,“你这一激动心口就疼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冷静一点,乖啊,别激动。”裴长临这病真是很碍事。哪怕现在已经比先前好转了些,但仍然不能有高强度的活动,甚至就连情绪都不能有过大起伏,否则心口还是会刺痛难忍。某种程度上,他压根不适合与人成亲,他适合去寺庙里出家当和尚。贺枕书这样想着,心下忽然觉得有些憋闷,也没心情再看风景了。他拉着裴长临站起身,道:“回家了,太阳都快没了,说不准一会儿要下雨。”今日难得能见到点阳光,贺枕书便拉着裴长临走得远了些。他们来时走得就很慢,这会儿其实已经出门了好长时间。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天边却逐渐聚起了云雾,的确是要下雨的征兆。贺枕书可不敢让裴长临淋到雨。贺枕书这张嘴从来好的不灵坏的灵,还没等二人走到家,天边就下起了雨。好在贺枕书出门前为了以防万一带了伞,他一手撑伞,扶着裴长临快步往家走。可夏日的雨来得又急又猛,前一刻还是晴天,下一秒便成了瓢泼大雨,贺枕书再是小心,裴长临也不免被淋湿了些。他扶着人回到家里,立马进屋给他翻找干净的衣物。“快把外衣脱了,头发也解开,我给你擦擦。”贺枕书让人在床边坐下,找了套干净的衣物扔进裴长临怀里,又转身去拿架子上晾干的布巾。回过头来,却见裴长临仍低着头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贺枕书连忙走上去,“是不是刚才走太快了?”裴长临唇色隐隐发白,说不出话,只是轻微摇了摇头。“早知道不带你走那么远了。”贺枕书叹了口气,不敢轻易碰他,只能帮人披上一件衣服,半蹲下身,握住对方冰凉的双手。他就这么陪了裴长临一会儿,见人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才又站起来帮他解开发髻。贺枕书帮对方擦拭着头发,后者抬起头来,看向他。方才的雨下得很急,贺枕书几乎把整把伞都让给了裴长临,因此裴长临其实并未淋到多少雨。反观贺枕书,大半边身子全都淋到了雨,发梢甚至还在往下滴水。可他完全没有顾得上自己,满眼满心都是裴长临。裴长临看得心软,伸手将对方额前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贺枕书实在是湿透了,整个人跟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就连睫羽都仿佛湿漉漉的带着潮气。可他的模样丝毫也不狼狈,反倒多了一份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清丽柔美。难怪诗中会有出水芙蓉这样的说法,裴长临在心里胡思乱想。贺枕书自然不会忽视他这视线,他渐渐停下动作,弯下腰来:“你看什么呀?”盛在发梢的雨水因他这个动作滑落下来,水珠顺着贺枕书鬓角的发蜿蜒而下,最终没入领口,留下一道暧昧的水迹。裴长临注视着那道水迹,喉头微动。“刚才……”裴长临嗓音轻哑,手掌摸索到贺枕书后颈,将他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刚才在山上说的话,还算数吗?”贺枕书歪了歪脑袋,在极近的距离微笑起来:“哪一句呀?”裴长临没有回答。他仰起头,试探一般靠过来,极轻极缓地碰到了贺枕书微张的唇瓣。对方的嘴唇柔软冰凉,同样带着点潮气,呼吸却是滚烫的。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吃下了一块普天之下最甜最软的糕点,就连呼吸都伴着甜蜜的滋味。裴长临浅尝辄止,下意识想要退开,却被人用力抓住了衣襟。小夫郎沉着脸看他,再次低下头来,无声地加深了这个吻。片刻后,贺枕书松开手。“这才叫吻,傻子。”贺枕书呼吸略微不稳,他说完这句话,将手里的布巾往裴长临身上一扔:“自己擦擦,我给你烧点热水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当天晚些时候,裴长临将阿青今天的来意,以及他与贺枕书的决定告诉了全家人。裴家人早听说过那周常的德行,皆没有反对。就连周远都一边帮裴兰芝捏着肩,一边愤愤道:“打媳妇儿算什么男人,亏他还与我同姓,呸!”山村环境闭塞,同姓人家往上倒几代几乎都是亲戚。好在那周常是当年时局动荡之时,从北边逃难来的,与周远牵扯不上关系。事实上,这俩人几乎可以算得上两个极端了。贺枕书看着那殷勤围着裴兰芝打转的姐夫,在心里默默地想。无论如何,既然家里的其他人点了头,贺枕书第二天一早便去阿青家,将消息告诉了他。不过,虽说他们有意让乡亲们误解安安来裴家的真实原因,但无论是贺枕书与裴长临,还是阿青,都没有想在村中故意散布谎言的意思。双方商议过后,决定共同演一场戏。于是,三日后的黄昏时分,阿青带着个沉甸甸的篮子,牵着自家孩子,往裴家走去。这个时间正是各家各户都准备归家的时候,特意挑在这个时间,就是想让大家伙儿都看见阿青来了裴家。裴家门前的空地上便坐了几个在剥豆子择菜的妇人双儿,见状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围了上来。“阿青,你这篮子里装的是什么?”有人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