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尝试

荣丽媛之前已经替黎易看过一次窗外,当时她用的是夏凉安的车票,顶替的是她已经死去的妈妈夏聆鱼的身份,这才躲过了违反规则被杀死的命运。

但相应的,那张写着夏聆鱼名字的车票也被乘务员的手拿走了。

而现在,明明已经触犯了规则,也已经被乘务员切实已经盯上的自己,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却依然还活着,乘务员不仅没来杀人,甚至也没有像荣丽媛那时一样伸出手来夺走这张顾家国的车票。

任夏凉安对规则之鬼的了解再模糊也能隐约知道,这是相当不正常的情况。

“如果按黎易的猜想去想,乘务员不敢靠近我是因为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个检票员,它没有车票,所以不敢靠近检票员。”

背后传来骨骼刺穿皮肉的嘎吱嘎吱声响,夏凉安仍盯着盘蜷在天花板上蠕动爬行的苍白手臂,没有回头:

“但是这个想法还存在漏洞,乘务员已经和检票员现在已经共处一室了,如果它真的没有车票的话,检票员为什么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思虑间,车厢门已经完全打开了,魁梧的黑影穿门而入,夏凉安侧身为它让开路,没有立刻跟上去。

她选择逗留在原地,这样更加危险,但也能观察到更多的信息,夏凉安并不怕死,她真冒险玩翻车死在这里其实也就损失一张顾老爷子的车票,那是黎易早就预估好的损失。

在这个前提下,她需要尽可能为他收集到更多的有用信息,最好是能够争取在死前彻底证实或证伪黎易对列车运行机制的猜想,这对接下来的升格之路至关重要。

随着检票员的走远,身后立刻响起了脊椎被拔出,内脏被带出的黏腻声音,一场屠戮正在进行。乘务员也爬得近了,这个距离下,她可以直接看清那颗美丽的头颅下方连接着的每一条柔若无骨、实际上也可能真的没骨头的绵软手臂。

这时候她终于注意到了一个之前都难以观察到的小细节——

在那翻滚缠卷的惨白肉浪中,有一条手臂显得有些显眼。那没有毛孔的苍白皮肤上竟有着半圈细细的、还在往外沁血的牙印,似乎是刚被咬出来不久的新鲜伤口。

只是这牙印细且密,不仔细观察的话还会以为是什么红色的鳞片。

“原来那滴血是从乘务员的手上滴下来的啊……”夏凉安下意识地轻轻揉搓指尖已经干涸的血迹,心中的疑点又多了一个。

……该走了。

察觉到界限即将把握不住,夏凉安没有犹豫,提起裙子转身便跑,跑向已经走远的检票员。

几乎是在她离去的下一秒,一只苍白柔软的手臂便伸到了她原本所站的位置,然后抓了个空。

这只手掌上的五个指头像蛇信子似的不断灵活摆动,似乎在闻嗅着什么,没有肘关节的长臂还在往前延伸,追向已经跑远的夏凉安。

夏凉安一边跑一边回头,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几乎激动得跳出来了,跑得气喘吁吁。

这番在生死线上走一遭的操作对夏凉安来说其实不怎刺激,她已经死过很多次了。但这次冒险的收益是很显着的。

——她觉得已经明白之前那合理而又矛盾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了。

夏凉安提着裙子呼哧呼哧跑到了检票员的背后,这时她的脚边已经横躺着一具具被拔掉了脊椎、紫的绿的各种颜色的内脏与肠胃外翻在地上的无头尸体,散发出浓烈的分泌物味道,令人作呕。

在这样血腥而压抑的环境中,夏凉安努力静下心来,回忆着方才看到的画面。

“如果用黎易的说话风格来说的话,那就是……它有车票,但不完全有。”

方才她在看到那只有伤口的手臂的时候,所注意到的并不只是伤口本身,也注意到了其他的东西——这只手里还握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片,上面写着一行令她无比熟悉的文字:

“夏聆鱼”

“原来如此……”

检票员是眼神不好使,但不是瞎,夏凉安带着顾家国的车票跟在它身后尚且随时冒着被识破杀死的风险,乘务员与夏聆鱼的形象差距则更大。再一者——那是上一站的车票。

第一站的车票是通不过去第二站的检票的。

一头扎进蛇群的夏凉安浑身是血,甜腥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所幸那些跟在身后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没有继续追来,看来乘务员也清楚,再近一些就会引起检票员的注意了。

“还有十分钟……”夏凉安低声自语。

虽身处血泊,目光所及尽是致命的诡异,但她的心情却很好,因为自己完成了黎易的嘱托,于生死间踩着钢丝验证了他提出的猜想的正确性。

其他升格者做得到吗?

做不到的,升格者都是很惜命的,亏了夏凉安是个不怕死的女憨憨,否则决计不能用这样不要命的方式试探规则的运行逻辑。

因为车厢内乘客很少,相对空旷的缘故,检票员没多久便完成了检票,迈步走向紧闭着的车厢门。

在通晓规则的情况下,这些非人的怪物看似诡异而匪夷所思的行为也变得按部就班起来,能明显看得出它们是在遵循着既定的行为模组在行动,像是被人为设置好的程序代码。

夏凉安跟在检票员身后看看它魁梧的背影,又回头看看那些个盘在天花板上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苍白肢体,眨了眨眼睛。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过于疯狂,甚至让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黎易给带坏了。

但转念一想,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该收集的信息都已经到手,就算她现在死在这里,也没问题了。更不要说这个自己的时间本来也没剩下几分钟。

“那就试试吧。”夏凉安暗暗下定决心,站在正在拖拽车厢门的检票员身后,静下心来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检票员已经走到了门边,乘务员也爬得近了,夏凉安在心底默数着自己剩下的时间,接下来的便只是等待。

她将沾满血迹的长裙卷到腰上,从短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枚沉甸甸的黑色钥匙,那是她带出来的庭院后门的钥匙,不过列车上没有门可以开。

夏凉安将写着顾家国名字的车票捋成长条、仔仔细细地缠绕在钥匙上,又忍着疼从自己头上揪下一缕乌黑的长发当做绳子,将车票牢牢绑好。

做完这些,将绑着车票的钥匙紧紧握在手心,夏凉安站在蛇群中抬起头,面前是一片翻腾的肢体、与一颗倒吊在天花板上的美丽头颅。

连夏凉安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此刻的自己脸上竟不知不觉浮现了一个她无比熟悉的表情,有些轻蔑,有些疯,那是黎易与诡异赌上性命时的笑容。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开始下意识的学习起黎易的思维方式,连这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也染上了他的颜色。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似乎每一秒的刻度都清晰可见。

夏凉安默数着一个倒计时,伴随着越发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检票员的一只大脚终于跨出门,跨出了这节车厢。

就是这一刻。

深吸一口气,夏凉安没有任何犹豫地往前跑去。只不过她奔跑的方向却与检票员前进的方向恰好相反,她是直奔着乘务员跑去的。

这样的行为几乎是在送死,只一瞬间,她的肩膀便被一双苍白柔软的手掌牢牢掐住。

十根手指明明都没有指甲,却硬生生的插进了她的肩胛,在娇嫩的皮肤上啄出十个深深的血洞,血迹浸透了衬衫里的抹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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