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石朝窗外看了一眼,想起最近天气预报说有台风。紧接着惊雷忽炸,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极亮的光划过黑暗的天际,蜿蜒曲折分出数个枝岔,瞬间照亮半个天空。炸雷声响起的一刹那,林北石顿时一个哆嗦,心狂跳不止。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涌上来,他咽了一口唾沫,手有些抖。很快,他发着颤的手被陆景文扣按在沙发上。温暖的手掌与他因为惊吓而发冷的手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这是一个在恋爱中,会极其让人有安全感的动作。“怎么了?”陆景文的声音响起来,他往窗外看去,窗外风雨如晦,大颗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天空中又划过一道闪电,伴随而来的轰隆雷声震得人耳朵发麻。掌心下的手顿时又有些抖,陆景文甚至能察觉到林北石手心冒了冷汗。“……你怕打雷?”林北石抬手擦了擦自己额角冒出来的冷汗,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电影上。他喉咙发紧,声音干涩:“有一点点。”陆景文的手心让林北石觉得烫,烫得他极不自在。他试图把手从陆景文的指节下抽出来。没抽动。他只好又开口:“陆总,我没事了。”陆景文借着屏幕的光看着林北石。微光里面,林北石一张脸都是白的,眼睫轻微地颤抖着。陆景文静静地看了他两秒,缓缓松开了手。全部松开的那一瞬间,林北石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指尖勾在陆景文的掌心。陆景文不自然地垂下眼,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这个时候,电影正放到摄影师给少年观看自己拍下的照片,星夜下他们两人并肩而坐,少年的双眼晶亮,好奇地看着那些与他所在的荒原截然不同的景色。而后他们亲吻、拥抱。屏幕的光影打在沙发那正襟危坐的两个人身上。林北石往后仰了仰,背后抵上沙发,这样的姿势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安全。大雨倾盆而下,轰隆的雷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雨声。林北石缓缓吐了一口浊气,狂跳的心渐渐缓了下来。他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电影已经放到了结尾。穿着繁复华丽衣袍的少年骑着骏马,送摄影师出了茫茫原野。离别的时候,摄影师给他留下了一张他们两个人的合照,骑在马上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摄影师。不过一会儿,他俯身接过照片,沉默地摘下他脖子上戴着的长生链,戴到了摄像师的脖颈上。做完这一切,少年骑马返回,消失在了摄影师的镜头下。原来没在一起啊。林北石想。也是,摄影师漂泊四方,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少年爱这片广阔的原野,也不可能离开。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是起点与终点都不相同的两条直线,即便相交,最后也会分离。影片结束的音乐响起来,林北石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张薄毯子。他干笑两声,有些尴尬。本来就是陪人看电影的,结果居然睡着了……还被盖了张毯子。林北石掀开薄毯子,干咳一声说:“不好意思啊陆总,我不是故意睡着的……”因为刚起身,他的声音还有些哑,听起来抓人。陆景文那张英俊的面庞笼在屏幕发出的光下,影影绰绰的,叫人看不清楚,连带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都显得如渊一般沉沉的。他在看林北石。林北石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脑子里不自觉冒出一个十分朴素的想法,不会要被扣钱吧?昏暗的光里,他看见陆景文的嘴角动了动。“没关系,”很快,陆景文沉稳的声音响起来,“……北石,以后尽量不叫我陆总吧。”他的语气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思:“你忘了吗?我们是“恋人”,恋人,怎么会这样称呼。”“啊?”林北石呛了一下,也想起来他们签了合约。恋人这么叫是有些…那什么不太对劲……“咳……陆总…不是…啊…”“那我该叫您”林北石语无伦次,“不是,该怎么称、称呼你。”陆景文语气认真而温和:“你可以叫我,景文。”林北石闻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窗外还在下雨,嘈嘈切切的雨声很大,配着电影的片尾曲,闹人得很,陆景文的声音却如钢丝一般切进了这些杂音中,清晰到让人有些恍惚。他说:“现在试一试吧。”一阵长久的沉默,片尾曲的音乐在这沉默中缓缓停止,雨声更加清晰,像鞭打在人心上。林北石张口,竭力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好似在这一刻,他的声带坏掉了。陆景文安静地等着林北石开口,他坐在原地,甚至没有动一下,林北石的目光和他轻轻一碰,脑子中突兀地冒出一个这样的念头,如果自己不开口,他好像能在这里等到地老天荒。这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陆景文以为自己等不到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在灰暗的阴影里面磕磕绊绊地响起来。“……景、景文……”【作者有话说】ps:文中电影为虚构第24章 chapter24很轻的声音。如同石子如深湖, 泛出一阵涟漪。陆景文觉得自己的心被这声音轻轻敲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受,像是春雨拂过干涸龟裂的大地,又像是在厚雪坚冰的冬日升起一捧温暖的火。原来尝试与人建立一段亲密的关系, 是这样的感觉。陆景文深吸一口气,应道:“嗯。”“我听到了。”他的嗓音在夜色里温柔到不可思议。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点,陆景文说完站起身,将定格在影片鸣谢名单的电视关掉。“很晚了, 医生交代过你要好好休息,”陆景文看向外面的雨幕, 又将目光落在林北石身上,“晚安,北石。”“……好。”林北石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声, 他斟酌了好一会儿,最后小声说:“晚…晚安…”嘴里的名字跟烫嘴似的, 怎么都秃噜不出来。他顿了顿, 终于再次说出那两个字:“…景…景文”话音落下, 陆景文一向抿直的唇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微笑。接下来的两天, 孙南涛和蒋芸发现自家总裁这些日子心情格外好。汇报会上不批评人了, 董事会上也不对老顽固们横眉冷对了, 有时候甚至还有心思对犯了错的经理开两句玩笑。那从内到外散发出的让众员工闻风丧胆的严谨而冷肃的味道消了一大半,有时候孙南涛和蒋芸看着陆景文处理文件,还能从陆景文身上瞅出点温和的味道。尤其是在陆景文抽空看手机的时候,很大概率能发现他从面无表情变得神情温和。孙南涛对蒋芸道:“看吧, 这就是恋爱的力量!”“连可怕的“周扒皮”陆总都能改变!”蒋芸嘴角一抽, 指了指孙南涛的身后。孙南涛故作镇定地转了头, 看见陆景文站在他身后, 平静地开了口:“你刚才说什么?”孙南涛脑袋一缩, 跑得比八条腿的蜘蛛还快。榕城的八月份同七月份一样炎热,趴在马路旁绿化树上的蝉声音嘶哑,不堪其扰的市民拿着用长长竹竿所做的捕网,上上下下抓蝉。林北石穿着一件白t恤,配一件黑色短裤,从k27路公交车上下来。榕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就在他的面前,周围人来人往,从他身边走过。林北石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见许向前背着他的挎包过来了。“没等多久吧?”许向前开口问。林北石摇摇脑袋:“没有,我也是刚到。”许向前:“行,那我们走吧。”两个人并排向医院里面走去。今天林嘉琳就从icu转到普通病房里了,许向前得了消息,特意请了假过来看看。路上许向前和林北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