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苏暮……”
姜宿低垂着眸光,心下细细品咂这个陌生的名讳,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姜宿还是不曾多言。
朝碧裙少女看了一眼,随后沿着官道,继续朝照夜妖城行去。
“暮殿下,难道你对那姜宿……”
待姜宿离开之后,身着绸缎长袍的黄衣妖怪走上前来,搀扶着有苏暮走上兽车,面上露出促狭的笑意。
碧裙少女神情冰冷,抬首望着渐行渐远的姜宿,道:“你这该死的畜牲,胡言乱语甚么!难道在你眼中,我当真是那般浅薄之人么?”
黄粱不敢反驳,神情却是愈加不解,道:“那暮殿下这里,到底是为何对其另眼相看?”
不知不觉间,官道之上已是大雨泼天。
有苏暮叹了口气,道:“黄粱,难道你不曾察觉,姜宿与一个人有些相似么?”
黄粱面露疑惑,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半晌,摇头道:“暮殿下,我实在是想不到。”
有苏暮抬起纤细雪白的手腕,纱袖轻扬,拂去自己遮掩面容的模糊灵光,轻声道:“你仔细看看我。”
黄粱连忙低下头去,以袖掩面,口中道:“殿下天颜,我怎敢直视!”
有苏暮冷声道:“你给我好好看看。”
黄粱心下无奈,只得半遮半掩地抬起头,朝有苏暮的真实面貌看了过去。
半晌过后。
黄粱拢着袍袖,望着有苏暮,诚恳道:“殿下生来便是羞花闭月的仙姿玉貌,这般好看的模样,如此无双绝世的绝美骨相,即使遍数青丘妖国数百万里疆域,也仅仅只有涂山雪、赵沉霜等等,寥寥数个生灵能够比肩。”
有苏暮有些无言,沉默数息之后,才缓缓道:“难道你不曾察觉到,那姜宿的样子……”
此言入耳,黄粱似是幡然醒悟般,瞳孔急剧收缩,惊声道:“暮殿下,难道说,他与你……”
有苏暮点了点头,道:“那姜宿的骨相模样,竟是与我有些相似,这也是方才见到他时,我怔神的因由所在。”
黄粱压低声音,神色之间仍旧残留着骇然,道:“暮殿下生的清丽无双,平日里皆需使着神通遮掩骨相,可那姜宿,只不过是个命火通玄境的凡俗之人,又怎会与暮殿下生的相像?”
华贵的兽车缓缓前行,巨大的车轮不断转动,发出沉闷的轰响。
有苏暮自车架软榻上站起身来,望着帘外的大雨,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想到了一件事。”
兽车行的愈快,风势愈急。
碧裙少女静立窗前,青丝飞扬,继续道,“黄粱,接下来的时日,你便去好生查查姜宿的来历。”
“暮殿下,我知晓了。”
闻听此言,黄粱敛去面上的猥琐之意,神情变得肃然,应了下来。
帘边的碧裙少女轻拂纱袖,丝丝缕缕的流光涌动而起。
纤白指间绽放着瑰美的微光,再次将其面容遮掩了去。
……
咯吱。
有些刺耳的声音响起。
姜宿推开半掩着的陈旧木门,衣袍间裹挟着冰寒刺骨的寒风冷雨。
心神动念间,神阙灵气弥漫而起。
自神阙、神宫、心宫环绕一周,流经三十六窍穴,散入四肢百骸之间。
灵气驱散了姜宿体内的寒意。
同样使得其衣裳与发丝间的雨水,缓缓消散了去。
寒夜骤雨,已是子时。
这是一座废弃许久,并且失去大半房顶的残破木屋。
姜宿并没有关上身后的木门。
而是走到破败的墙壁之前,席地坐了下来。
这木屋,已经只剩残桓断壁,四处漏风漏雨。
关不关门,都无甚影响。
姜宿解下用黑布缠着的布包长条,将其抱在怀中。
静静地望着数尺之外,依旧在夜幕之中肆虐的狂风暴雨。
数息之后,他抚开玄黑袍袖,朝着前方伸出手掌。
微阖双目,细细体会着冰凉雨水自天而落,打在手上的感觉。
神情之间,竟是有了些许放松。
寒凉彻骨的雨水落在指间,流过苍白的手腕,在手肘处滴落下来,落入潮湿的洼泥之间,似是沁入了心神最深处。
“这便是活着……”
姜宿的目光有些失神,低声喃喃,“不知为何,我总是对活着的每一刻,都极为珍惜。”
“难道我曾经失去过,活着的感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