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花开, 舒展自然的花叶随着风微微摇晃。
少女嫪婼明艳动人,靠近眼前的男子,眼波流转间尽是爱意。
而男子却只是在弹古琴, 对她置若未闻。
嫪婼见他沉迷其中,看着琴心生不满,“奈若, 你如今是乌古族的族长,总是沉迷于中原人的琴棋书画, 会叫族人心中不满。”
嫪奈若像是没听见, 他视线落在空中一点,仿佛想到了在外面游玩的日子,“我们在这里生活,从来不知外头的广阔天空, 中原人不是洪水猛兽, 他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友善。”
嫪婼听得黛眉微蹙, 心中不满, “中原人最是狡猾, 你必然是被骗了, 早知道就不该劝族长伯伯让你出去游历,如今你也受了那些外族人的蛊惑。”
嫪奈若听闻此言似打定主意,转头看向她,“嫪婼,我想娶妻,她是中原女子。”
嫪婼闻言有一瞬间顿住,见他不似玩笑, 猛地站起身, “你要与外族通婚?!”
嫪奈若伸手拉住她的手, “你不知道她有多好,她是一个善良柔弱的姑娘,你若是见到她,也会喜欢她。”
嫪婼的愤怒已然无法言说,她看着眼前男人,满目期盼却不是为她,“那我呢,你要娶外族人,却将我置于何地,我们可是有婚约的?”
嫪奈若伸手摸向她的头,像是对待妹妹一般,“我见了她才知道,我一直是拿你当妹妹看待,虽然父亲一直要我与你结为夫妻,但我并无此意。自从见到她之后,我才知是不一样的,我们应当是兄妹,不该做夫妻。”
嫪婼抬手打开了他的手,怒不可遏,“你别忘了,你这个族长是怎么当上的,若不是我让你,你以为你的蛊术能比过我?!”
乌古族本就男子为尊,嫪奈若自然听不得这番话,“她已为我生了孩子,我不能负她,如今我只是与你说清楚,你若愿意便愿意,不愿意便自行出族,我自不会拦你!”他说着拿起古琴径直离去,不再理会。
“你要赶我出族,为了一个半道出来的女人,不顾我们昔日的情谊?!”嫪婼不敢置信,她红了眼眶,眼中露出怨毒凶意,“我们乌古族人世代不能与外族通婚,你若是执意如此,会付出代价的!”
嫪奈若闻言并没有在意,只当她是孩子话,却不知这话已是自己性命的倒计时……
嫪婼躺在软榻上思索往昔,想起那个背叛她的男人,放在琴弦上的玉手慢慢收紧,掌心勒出红痕,却犹不觉疼。
她眼中的恨意不减反增,叫人看了都心生惧意。
满头银发的老妇拿着手中制出来的乌黑药饼,恭恭敬敬递上来,“族长,这是按那中原人的方子制出的药。”
嫪婼看了一眼药饼,美目中暗含深意,她没有伸手碰,“找个人试试。”
老婆子使了个眼色,身旁人当即将人群中的一个女人拉了出来。
那女族人害怕容颜被毁,颤抖着声音,“族长,我……我不敢。”
老婆子低头看来,沙哑的声音略含阴鸷,“族长的恩赐,你怎敢推拒?”
嫪婼抬手欣赏自己鲜红艳丽的指甲,“中原的回春之术是还你美貌的法宝,你难道不想试试吗?机会可只有一次……”
女族人听到这话,心中明显动摇,更何况族长的话,他们皆是奉若神明,自然不可能不信。
她当即回过神来,脱掉自己所有的衣裳,手压向肩膀行礼,“多谢族长恩赐,安巴娣心甘情愿。”
嫪婼满意点头,老婆子将手中的药抹在安巴娣的脸上乃至全身。
半个时辰之后,安巴娣洗尽全身的药,出来时竟然如同换了一个人。
脸上的皱纹,黝黑的皮肤全都不见了,一看竟然肤若凝脂,细纹消失殆尽,连头上的乱发都衬得格外好看,肤白便衬三分颜色,俨然一个美人。
众人发出惊叹,皆不敢相信竟有这般好的效果。
嫪婼默然无声地看着,似乎并不奇怪为何会有这般立竿见影的回春之术。
片刻后,她才站起身,赤脚步下台阶,伸手摸向安巴娣的脸,如剥皮的鸡蛋般光滑,她鲜红的唇弯起,语调妖娆,话中似有几分兴奋,又仿佛说给众人听一般,“我来试试。”
老婆子连忙恭敬上前,将她的手背和脸上全部涂满,黑色的药饼在脸上显得极为古怪。
嫪婼躺下安静等着半个时辰,可下一刻,脸上却似传来剧痛,似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往皮里头咬一般。
“啊!!!”
她伸手摸向脸,一声凄厉尖叫,殿内瞬间乱了。
天渐渐黑沉下来,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
世贝依旧闭门不出,宋听檐却没有半点着急,甚至不问世贝找她说了什么。
夭枝看向坐在窗边的宋听檐,他因为背后的伤,容色苍白到透明,乌发微垂,竟更加惑人,此男色着实害人。
她琢磨着若是旁的仙官下来,只怕会痛不欲生地办差,天界爱美之心是出了名的,不同于地府那极致恶心古怪的建筑风格,也不同于魔界五颜六色地堆砌,他们求的就是艺术品。
宋听檐在他们这处,简直是无可挑剔的珍品,仙界都找不出几个,凡间竟能有。
虽作为男人有些瑕疵,但无可厚非,毕竟天下是没有完美一说的,不能人道也不是他的错。
洛疏姣实在按耐不住,看了眼世贝紧闭的屋门,到如今也察觉出此人必然不对劲,已无法将他当成救命恩人对待,她转而问夭枝,“白日里,他找你说了什么?”
夭枝坐上屋外木栏杆,“他说夜里要带我们出去。”
“如何带,这围得密不透风,我们还能凭空飞出去不成?”贺浮抱着怀里的刀,一整日都是严阵以待。
“不知晓,总归是有法子罢?”夭枝看向对面,世贝这般一直不出来,倒是让人好奇他要怎么行事扰乱这处?
远处忽然传来嘈杂声,有人由远及近跑来,和看守的人说了几句,瞬间造成了骚动。
原本看守的男族人们很快往这边来,到了屋外厉声吩咐,“全部捆起来!”
贺浮上前拦住他们,“你们要做什么,这难道就是你们乌古族的待客之道?”
为首的男族人凶神恶煞,“我们族长用了你们的回春方子中了蛊,我们当你们是贵客,你们却如此待我们?”
“中蛊?”宋听檐站起来往这边走来,似满面不解,“阁下觉得你们这样的擅蛊之族的一族之长,却中了我们这些对蛊一窍不通的中原人下的蛊?”
男族人一顿,“焉知你们是不是擅蛊之人?”
“那里没人!”在世贝屋里的族人原途折返,“长老,那屋子里的人不见了!”
男族人闻言大惊,人能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自然不敢置信,“再仔细搜搜!”
宋听檐看向男族人,“我们四个都是中原人,既然觉得我们会下蛊,总要有蛊虫,我们可以随你去族长那处细看,看看我们身上究竟有没有携带蛊虫?”
“你们四个?”男族人看向他们,抬手指向对面的屋子,“那个人不是中原人,他是苗疆人?!”
宋听檐闻言却平和道,“他是与我们同行的朋友。”
贺浮就知道世贝必然有问题,“他才不是中原人!”
夭枝闻言隐约觉得哪处不对,他明明早就应该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透露给乌古族信息……?
男族人见这般说,瞬间知道世贝是苗疆人,他当即转身出去,吩咐道,“带他们去族长那,其他人去搜,务必要找到那个苗疆人!”
他们一行人很快被捆住双臂,夭枝趁这些乌古族人惊慌失措看向世贝屋子,一个翻身快速跃下屋子,隐入黑暗中,眨眼间消失在人群里。
等到押送的人发现时,夭枝已经凭空消失,一时皆慌了神,“人呢,那中原女子呢?!”
男族人一看果真少了人,脸色极不好看,人在眼皮底子下不见了,他自然不好交代,“找不到,你们就去山神那处谢罪。”
其余族人听见皆是慌了神,当即四处去寻。
贺浮也是不可思议,这一眨眼人怎么就不见了,连他都不曾察觉,“这……夭姑娘怎的就凭空消失了?”
这一个两个都是平地消失,洛疏姣脸色难免有些苍白,想起那皇城中的鬼故事,“他们不会不是人罢?”
她语调已经尽量控制,可由于惊恐,此话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可怕。
贺浮打了个寒战,看向她,“不准胡说。”
洛疏姣当即噤了声,不敢落后半步。
宋听檐闻言依旧面不改色,“如此险地能走也是一件幸事。”
贺浮和洛疏姣想到他们自己如今的处境,一时间也无暇再想其他,如今惹上大祸,只怕他们都要深埋这处。
夭枝离开他们视线之后,当即断了捆住双手的绳索,一跃而起,翩然飞身往外去,片刻间便到了雨林之上。
那魔物虽大,但雨林也不是小地方,想要找也不是容易之事。
她突然想到那些紫色的草,那魔物似乎很珍视那些草,上一次凋落了还很愤怒,想来是它自己养来玩的,如此只要找到那些草,就能找到那魔物。
她悬在半空之中,缓缓落下踩在树梢上,身形随着树叶上下起伏,月色透过飘起的裙摆,照出丝丝缕缕的光线,像清晨的一缕烟轻盈。
她伸出手,几缕白色烟雾从她手中而出,片刻后飞快没入雨林之中。
白雾才刚刚下去,前方密集的树叶微微抖动,似有什么东西在底下顶起。
夭枝下意识往后飞离,前方苍天大树延展而开的树叶瞬间被巨物顶开,那魔物从树中钻了出来,只露出一个硕大的头看着她,目光殷切。
它没有靠近,似乎惧怕她身上的仙牌,只是看着她,竟莫名像一只巨型犬类。
夭枝见状垂下手,用衣袖盖住仙牌,试图和它说话,“魔物,本仙官有事需要你帮忙,你可愿意帮?”
它听到这话歪了歪脑袋,看着她,不知有没有听懂?
夭枝正准备再说,却见它竟点了点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夭枝见状心中满意,自然不可能让它白干活,“放心,本仙官下凡办差还是有些权利的,你喜欢的那些杂草,我可以帮你翻倍生长。”
那魔物听完竟然没有半分欣喜之色,耷拉着脑袋落下去,闷闷不乐往她指的方向游走去。
夭枝看着它闷闷不乐过去,撞翻了好几棵苍天大树,一时无言。
这蛟明明快要化成龙了,却好像没有心思修炼,不过性子也还算是乖巧,应当是魔界养的宠物,瞧着着实懒散,窝在这一处竟也不知修炼,叫它去活动活动筋骨还爱搭不理。
比她这棵盆栽还懒……
祭台那处灯火通明,凡乌古族出现大事,祭台必然彻夜长明,以示警戒。
嫪婼躺在祭台里,整个祭台边缘都是搭起的幔帐,垂下的纱帘看不清她的身影,那里围着巫医,台上摆着祭品,似乎要进行某种仪式,有种无端的诡异之感。
前面站着的老妇见宋听檐一行人被带过来,当即伸手指责,“我们族长用了你的方子便中了蛊毒,必然是你们这些可恨的中原人动了手脚。”
宋听檐看向飘起的白纱帘,层层叠叠看不清里面情形,他不慌不忙开口,“我给的是回春之方,方子有没有问题巫医一看便知,若有蛊虫,那也应该是制作之时下蛊,谁经过手一看便知。”
老婆子不想他一句道明真相,竟一时回不出话来。
那层层叠叠的帘下传来哀吟声。
老婆子当即转身进去,似乎也来不及管他们这处,冲着台上的人吩咐,“族长撑不住了,速速按古法驱蛊。”
另一个老妇无暇顾及他们,苍老的声音格外阴翳,“把这些祭品关起来!”
洛疏姣到底是个姑娘家,听到这话直接瘫坐在地,她见过那个大锅,他们将人看作活鸡一般,随意一丢便煮了,直叫人毛骨悚然。
几个乌古族人当即上前,推他们进了一旁巨大的笼子中。
贺浮正想拼杀夺出一条活路,宋听檐却伸手拦住他,“寡不敌众,别凭白送了性命。”
“可是公子,这样下去,我们必死无疑……”
宋听檐却微微摇头,“这才到哪里,戏台子也才堪堪搭起来。”
贺浮不明白他的话,宋听檐已经率先一步走进木笼。
贺浮也只能静观其变,先护着洛疏姣一道进去。
乌古族人锁了木笼,便无暇再顾及他们,一心担心的皆是他们的族长。
忽一阵风过,吹起了前方繁复纹路的旗帜,嫪婼被连人带榻抬起,外面人盘坐在祭台之上,围成圈唱起古老曲调的神秘歌谣。
白纱连中传来嫪婼的哀叫声,似有什么东西要被引出来。
忽而,短暂急促的竹笛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曲调,连那鼎中燃着的香也被一阵风吹散了。
帐中忽然传来嫪婼声声哀嚎声,似乎被竹笛声牵引。
不过片刻功夫,便再也没有了嫪婼的哀叫声,有人悲戚喊道,“族长,您醒一醒!”
接着,里头气息渐尽,有长老说了一句已无力回天,幔帐之中传来压抑的哭声。
有人低声提醒,“明日安葬族长之后,就要选出新任族长,否则族中必乱。”
祭台之上气氛极为压抑,老婆子察觉到方才的竹笛声不对,当即掀开帘子出来,一眼便看见远处石崖上站着的人,她眼睛眯成一条缝,暗藏凶狠,“何人暗害我族族长?!”
世贝站在高处,看着祭台上的嫪婼,目露恨意,“老妖婆死透了吗?”
乌古族人纷纷拿起箭弩对向世贝,只等一声令下。
世贝却毫无惧意,看向那面露凶光的老婆子,眼中含泪,“婆婆,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老婆子闻言一顿,似隐约想起什么,却不敢确认,“你是……”
世贝当即伸手抹去自己脸上的细微易容,他易容术极好,只改了几处地方效果便极好,褪去易容之后明显不同往日,眉眼越发深邃极像异域人,“是我,嫪贳,往日是婆婆您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护着我,我那时个头还不及您的半身高。”
老婆子似终于看出来,脸上的凶狠之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震惊,进而转变成惊喜,“少主,是您,当真是您,是您回来了?!”
她似乎不敢相信,跌跌撞撞往前,却忽略了祭台之高,跌下了祭台,摔了个正着。
贺浮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抬头看向远处的世贝,满目惊疑,“他竟是乌古族人!”
洛疏姣满目不敢置信,“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是杀了现在的乌古族长吗?”
宋听檐见如今这般情形,却并未有半分惊讶,只是看着幔帐之中未置一词。
身后的老妇见前面银发老妇跌倒在地,连忙出来扶她,“姐姐!”
老婆子却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惊喜激动道,“是少主啊,是我们自幼奶大嫪奈若的孩子啊,我那时以为他们都死了!”
老婆子话里带着哭腔,声音都在微微发颤,极为激动,“前族长去了,现族长如今也去了,上天便降下一个新任族长,这是天神对我们乌古族的庇佑啊!”她说着看向嫪贳,满目含泪,“我的少主啊,如今已经这般大,必然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的,族长夫人呢,可有一道回来?”
嫪贳从山崖小路上下来,到了老婆子面前已是垂泪两行,“婆婆!”
老婆子当即抱住他,哭的不能自已,“少主你在外面受苦了,怎么如今才回,前族长病逝之后,我们寻了你这么久,却怎么也寻不到,你那娘亲呢,族长夫人她……她可还好?”
这般场面,贺浮已然看呆,“这……这世贝是乌古族的少主?”他虽有疑问,心中却是喜悦,若真是少主,那他们必然不至于落到当祭品的地步。
洛疏姣已然满脸喜意,“这样是不是就能将我们放出去了?”
他们二人雀跃,只有宋听檐神情平淡,他微微敛眉看着前面这一副相认场面,显然并不满意这般场面。
嫪婼和嫪贳,这两个人,无论谁是族长,他们都是一样的结果,而嫪贳心思阴狠,只会更甚。
那处嫪贳听到这话,话里哽咽,“婆婆,娘她……她带我出族的那年就没了,我如今再没其他亲人了,只有你一个了。”他说着,心中恨意直起,指着里头已死的嫪婼,“都是因为她,这贱妇,她挑拨离间娘亲和爹爹,她对娘亲下了蛊,才会导致娘亲早亡,我几次三番想要进来告知你们真相,却终是年少能力不足!
爹爹就是被她所害,她的蛊术你们只要一查便知,这个老妖婆就是罪魁祸首!”他义愤填膺,全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却完全没有发现眼前的老妇在听到他娘亲已死之后已然松开了手,眼中已没有一丝慈祥之意。
嫪贳到底是聪明之人,很快就察觉到了婆婆的反应不对,周围族人的反应也完全没在他想象之中。
气氛诡异安静,只有祭台上的火把呲呲燃烧的声音。
他往后一退,神情极为警惕。
他才往后退去,便听幔帐之中传来女子娇笑声。
是嫪婼的笑声,她没死……
嫪贳不敢置信看向前面的老婆子。
老婆子却冲他一笑,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那慈祥都显得格外诡异,“孩子,你真不该回来。”
那话间尽是威胁阴森。
嫪贳眼中难以置信,他看向老婆子,“你……是你背叛了我父亲,可老族长救过你的命,若不是他老人家,你和你的儿子早就已经被逐出族等死了,你竟然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若不是你父亲非要出族去中原,我的儿子也不会几次三番不顾病体跟他一同去,他如此忠心耿耿,却病死中原,连尸骨都没法收回来!
而我却还要堆着笑,忍着恨,对老族长说没关系,可这一切都是他儿子造成的,怎会与他无关!
他该死!你也该死,都是你们的错,你还指望我将你当成亲生孙儿疼爱,真是可笑!”老妇一字一句如泣了血,眼中恨意滔天。
嫪贳万万没想到他最信任、最想见到的人竟然早已倒戈相向,他当即往后退去,却已经无路可回。
乌古族人已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显然就是铲除他。
嫪婼从幔帐中走出来,依旧赤着足,面色红润没有一点死气,她看着嫪贳,露出嗤笑,“野种果然是野种,长得真像你娘那个贱人。”
嫪贳瞬间暴怒,握紧手中的短竹笛,“住口!你这老妖妇也敢提我母亲,你不配!”
“哼。”嫪婼听到他这称呼,显然极为不喜,脸色都阴沉了一分,可下一刻,她又满是得意的笑,话间都是苦毒,“那贱人该庆幸她早早就死了,只可惜死得这般容易,真是叫我好是失望,没能亲手把她那张脸划烂!”
嫪贳咬牙看着她,眼中恨意滔天,脚下一点点往后退,显然在拖延。
嫪婼看着他如同在看垂死挣扎的蝼蚁,甚是开心,笑声似银铃一般悦耳动听,“你是嫪奈若的儿子,他怎么说也是与我一同长大的竹马,我应该让你看看他。”她说着看过来,天真无邪般问道,“你想见他吗?”
嫪贳瞬间停下脚步,显然很想。
嫪婼见他这样期盼,笑得越发开心,话间却全是诛心之词,“可惜了,我吃了他的肉,他的骨头都已被我磨成粉吞下,他与我永远都不会分开,你见到我就如同见到他,不如你跪我呀,我替你父亲看看你。”她话间语调越发阴森,笑声越发尖利。
嫪贳闻言勃然大怒,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老妖婆,我要把你的皮肉一层层活扒,喂天上的秃鹰!”
“哈哈哈,野种真是不自量力……”嫪婼听他这话直笑得直不起腰,她赤脚踩在祭台上走出帘子,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手鼓,轻轻一摇。
手敲在鼓上,发出一声声敲击声。
嫪贳瞬间感觉到肚子传来一下剧烈的疼痛,他跪倒在地,捂着肚子神情痛苦。
不过一瞬之间,他肚子里似有东西因为鼓声一阵阵剧烈疼痛,鼓声越密,他的疼就越重,他面色苍白,满脸虚汗,“你什么时候下的蛊!”
“你真的以为只有你和你娘知道你那间屋子里有密道吗?”嫪婼反问,话间狠辣,“我早就知道有密道,我留到如今就是等你们母子来!
我将你安排在那里,就是想让你来去自由,本想看看那个贱人什么时候来,却不想老天待我不薄,那贱人早早便死了哈哈哈……”她笑声妖冶中含着尖利,听在耳里只觉诡异。
洛疏姣只觉毛骨悚然,如今嫪婼占上风,他们出去的希望渺茫。
宋听檐看着嫪婼,开口淡道,“倒是叫我小瞧了这些乌古族人,确有几分小聪明。”
贺浮见这般情形,连忙低声问道,“公子,这嫪贳若是被抓了,只怕也就轮到我们了,我们应该如何办?”
这嫪贳虽然古怪,但比起嫪婼,勉强可以算是他们的同盟,应当不至于要杀他们。
宋听檐根本没有置于险地的生死之忧,他看着外面,如同坐看斗兽一般,“不急,一个满心想要报仇的人不会只做这些。”
贺浮却是担忧至极,被捆着的手慢慢发青,背脊直冒汗。
他做不到公子这般坦然,毕竟这刀子已经快要落到脖子根了。
远处祭台上,嫪婼手中的手鼓快速摇动。
嫪贳倒地哀吟,不住蜷缩起身子翻滚。
嫪婼欣赏他这般垂死挣扎的模样,笑得越发开怀,“把他带下来,我要好好折磨这个野种,叫那个贱人后悔留下自己的种!”
男族人纷纷上前欲要擒拿嫪贳,忽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族……族长,她怎么了?”
众人看向嫪婼,皆是惊愕。
嫪婼身旁的老婆子,也是慌了神,“族长,您……您……”
嫪婼见他们不听命令,勃然大怒,伸手指向他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可一抬手,她便发现自己的手上布满了皱纹。
下一刻,她感觉身上肌肤一阵阵刺痛,她抬手细看却全是松弛皱纹,吹弹可破的肌肤变得干枯瘦弱,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她心中惊恐,当即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松软下垂的皮肤,而她垂落下来的乌发也掺了白。
她一下子从明艳的美人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妇。
她当即去挡自己的脸,惊慌失措至极,“怎么会这样,我明明青春永驻,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下头的人不明所以,以为是天罚瞬间乱了,两个老婆子分别上前扶住嫪婼,“族长莫急!”
混乱之中,却听一阵大笑声,她们低头看去,就见嫪贳捂着肚子一边痛苦,一边还要笑,“老妖婆,你以为我会蠢到只下一次蛊吗?
我这几年来,在乌古族外来回了多少趟,便是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真庆幸你对自己这张脸分外看重,才让我有了机会,你们采取炼回春之蛊的虫类和草药,我早早就在上头做了手脚,我每次只下一点点,为的就是今天!”他勉强直起身子,强忍着疼痛,阴森笑道,“你体内的蛊虫很快就会蚕食你的气血,吸干你的精气,你很快就会变成一具丑陋不堪的干尸,真是可怜!”
“住口!”嫪婼开口呵斥,却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苍老了数倍,连吼叫都颇为吃力。
她慌乱至极,推搡着身旁的老妇,“去!去拿蛊来,快去!”
老婆子吓得连忙跌跌撞撞去取。
嫪贳眼中阴厉,转头看向围着他的乌古族人,“她身上的蛊是前乌古族长炼出来的蛊王,没有解法,此等罪人只会全身溃烂而死!
你们若是想要活命,就想清楚谁才是你们的新任族长!”
众乌古族人闻言瞬间鸦雀无声,见如今这局势也不敢动手。
嫪婼也不开口阻止,她的愤怒平息下来,听到嫪贳的话瞬间镇定过来,站在祭台之上俯视他,声音难以压制的苍老,却格外威严吓人,“正好,我也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临阵背主?”
这话间,威胁之意极重,所有乌古族人不自觉胆战,自然想到嫪婼的手段。
片刻的安静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一个男族人一脚跃出了人群,伸手就要去抓嫪贳,“族长之令,何人敢不听!”
男族人一开口,所有人也不敢再犹豫不决,纷纷站出来,欲要诛杀嫪贳。
嫪婼见此情形才松懈下来,只是到如今她已是强弩之末,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快速变老,她本就年过半百,若不是炼制了回春蛊,根本维持不了这样的容貌。
现如今心中也无法控制的恐惧,她的怒意更甚,看向嫪贳和关在笼中的那些中原人,也不敢再留威胁,她满眼阴狠,“把这些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这话一落,台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波人上前按住嫪贳,另一拨人直冲这里而来。
他们手中拿着长矛,一人一支,显然是要将他们扎死在笼子里。
“啊!”死到临头,且还是这样吓人的死法,洛疏姣吓得面色惨白,惊慌失措至极。
贺浮当即挣脱了手中绳索,快速替洛疏姣解去绳子,“快,护着公子。”
洛疏姣这才清醒一些,她如今便是再害怕也知道其中厉害,他们谁都可以出事,但宋听檐身份尊贵,绝不能出一点事,否则他们家族谁都逃不了干系!
洛疏姣当即镇定下来,连忙去解捆着宋听檐的绳子。
宋听檐微抬手由着洛疏姣解手腕上的绳子,视线却关注着外头,“如此甚好。”
洛疏姣惊慌之中没听清,慌忙问,“簿辞哥哥你说什么?”
宋听檐摇头,平静回,“没什么。”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显然没将眼前的凶险放在心上。
贺浮撞向前面的笼门,这笼子的木栏有男人手臂般粗,根本不可能撞开。
那些手持长矛的男族人很快到了木笼面前,下一刻,便用力将手中的长矛往笼子里捅来。
贺浮看准时机,上前一胳膊揽过刺进来的一堆长矛,长吼一声,用身子一压用力折断长矛。
他另一只手抓住几根,一把夺来,手一翻转,对着外面靠近的男族人,一扎一个准。
论武功,他属上乘,这些乌古族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时间无法靠近。
“公子小心!”贺浮护着宋听檐往后退,所幸笼子够大,对于这般失控的场景能暂时稳住,但他们被关在笼中,时间一长就是坐以待毙。
贺浮全神贯注对敌,却听到嘶嘶蛇声,他低头一看,地上已经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的蛇。
不止地上!连山壁上都挂满了蛇,场面极为可怖!
巨蛇既然到了这处,蛇群自然也会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