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的嗓门大，把一些人给吵醒了，不相干的人换个姿势继续睡，褚夫人却睡不着了。
“瑶儿，王大人找玉儿干啥？”
叶瑶想了想说：“大概是计划我们的行程吧。”
敌军攻城，他们连夜南逃，如果袁将军他们反击成功，他们这些人还是能回到村子里的。
只是胡将军都跑了，袁将军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叶瑶也不知道，叶瑶想大概是想把褚玉喊过去一起商量的吧。
褚馨和褚敏俩人紧紧靠在一起，公用一个棉被，烤着火。
听到褚夫人的话，褚馨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神色慌张。
“我在医帐里听他们说，原本这场仗是会赢的，都怪那位胡将军……还听说袁将军也被胡将军骂一顿……”
小姑娘家毕竟不懂官场的那些事情，只是她这么一说，周边有个大一点的小娘子也伸着头过来说话。
“是的呢，我也听说了，你也是医帐的么，我也是。”
“我以前就听他们说胡将军年轻，没有经验，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将军，只因为他的干爷爷是皇上身边的太监，他们任人唯亲，想让他建功立业，才把王老将军给调入京城问罪的。”
原来这位小娘子，名叫龚秀娘，夫家是个参将，也是袁将军的手下，她在医帐做医者都一年多了，对军队上面的事情了解不少。
龚秀娘的娘家是个举人，夫家是个秀才，若是没有打这场仗，他们一家在边城已经算是受人敬仰的读书人。
臻敌打来，王老将军征兵，龚秀娘的夫家便弃笔从戎，跟着袁将军打仗，一路从边城打到凉州。
小娘子的话一出，大家也不睡觉了，都来了精神，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着话。
“王老将军打了败仗了，让别人来顶替他，也说得过去。”
“那也不对啊，既然要来，也要来一个比王老将军更能打仗的人啊，来一个连袁将军都不如的人，岂不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么。”
“就是，就是……我咋听说王老将军之所以打败仗，是因为援军没来……”
“我也听说了，边城打仗，朝廷也不给粮草……”
叶瑶安静的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分析，都是跟着军队一路打过来的士兵家属，他们知道的真相，也跟叶瑶听来的差不多。
甚至比叶瑶他们知道的更详细。
龚秀娘重重的叹口气：“我们又败了，我男人说这次咱们退回到燕关以内，若是有援军和粮草，说不定还能守住燕关……”
叶瑶听褚玉可不是这么说的，只胡将军一人回到燕关，袁将军和这些人都是留在关外，给他们当盾牌的。
“等回到燕关，我就带着家人回老家，再也不留在军队里了，一直打败仗，咱们也吃不消啊。”
前途渺茫，有人就打了退堂鼓。
退堂鼓一敲，大家都纷纷响应。
“我也回老家去……公公婆婆都回去了，我还想见我的孩子那。”
村子里的人大都是跟着军队的家属，但是褚家不一样，他们是被流放边城的犯人。
褚夫人一把抓住叶瑶的手，愁云密布：“瑶儿，我们该咋办啊？”
经过沈梦茹的事情，褚夫人发现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再听她这个亲娘的话了，反倒跟媳妇亲亲密密的。
此时叶瑶成了褚夫人心里的依靠。
“等褚玉回来再说吧，他被郑大人叫过去了，肯定会商量出来结果的。”
果然，不多时，褚玉回来了。
他确实是去跟袁将军，宋将军和郑雄他们商量事情去了。
只是商量出来的结果，让人不尽如人意。
褚玉一回来就看到褚夫人没有睡，硬撑着一身的疲惫，等他回来。
“娘，你别担心，袁将军说明天一早就让我们进城，到了燕关后，先去府衙报个名找个地方住下，等他们打赢了这场仗，咱们就能继续回村子里住了。”
话是这么说，可叶瑶看着褚玉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脸上带着苦笑，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硬着头皮安抚完褚夫人，褚玉很自然的拉起叶瑶的手，小声道：“走，有事跟你商量。”
俩人回到树边的被褥里，叶瑶想去看褚玉身上的伤，却被他拦住了：“别看了，已经没事了，反正明天打起仗来，还是会裂开的。”
叶瑶深深的看了褚玉一眼，却发现，褚玉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尴尬的用力扯动一下，没想到褚玉抓的更紧了。
“叶瑶，明天你们入关后，不用等我了，别在燕关停留，一下子涌进来的难民太多，要是等官府安置，不知道等啥时候，你们就一直往南走，去苏城，外祖父家里。”
“我知道你那里粮食剩的不多，若是只咱们一家的话，能撑到来年三月，到时候你们再想别的办法，就算是乞讨，也被回京……”
“我让褚良跟你们一起回去，路上你们俩人相互扶持，一定要把娘和褚馨他们安全的带回去……”
叶瑶听愣了，这怎么像是交待遗言似的。
“那你呢？我们若是不等你，娘也不同意……”
褚玉望着黑夜的天空，一滴泪迅速的从他的眼角划过，喉结急剧的滚动两下，叶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敢再看他，学着他看向夜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遮住了朗朗星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
“不用等我了……明日等你们入了关，袁将军就带着我们攻城，此一战……”
此一战太过艰难，胡将军撤退，带走了十五万大军，袁将军的残兵败将，加上宋将军麾下的三万大军，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人。
而臻敌此次挥师南下，至少三十万的兵力，再加上臻敌多为骑兵，粮草也足，他们以少敌多无疑是以卵击石。
袁将军和宋将军要带着他们的将士们，与臻敌决一死战。
此一战若是胜了，夺回凉州，继续与臻敌对峙。
若是败了，将是马革裹尸，与亲人的永诀。
叶瑶心底一片凄凉，褚玉还这么年轻，经历了流放这么艰难的事情，他都挺过来了，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堂堂大宁连三十万的兵马都没有吗？你们不向朝廷求援吗？”
褚玉苦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救援？连最近的胡将军都不给支援，我们像谁求援去。郑大人倒是给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