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前,王浮坐在马玄搬来的龙椅之上,闭目沉思。
身后是持枪而立的马玄,脚下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轨和其几个成年的儿子,稍远处则是李轨的嫔妃和几个儿子的家卷。
两侧百官低头而立,已经一个多时辰,一个百姓都没有来,可见李轨的凶恶,即便如今已经成了王浮的阶下囚,却还是没有百姓敢来看上一眼。
王浮也不急,就这么坐着,百官同样不敢说话,默然而立。
日升日落,一日就这么过去,朱雀门前,安静异常。
李轨和其几个儿子,跪了一日,膝盖下渗出了血迹,脸上有几条被马玄抽出的红印子。
百官摇摇晃晃,有几个年老的昏了过去之后,又被同僚连忙唤醒。
反倒是那些禁军还算精锐,即便站了一日一夜,依然还能勉强结成阵势。
又跪着站着一早上,都是长年养尊处优之辈。
官老爷们如今宁愿王浮一剑将他们杀了,也好过如今这般看不到头的折磨,当然了也只是想想罢了,能活着没人愿意死。
而那些嫔妃女卷们,也是相互搀扶默默抽泣,声音很低,生怕打扰了那个闭目而坐的凶恶道士。
看着那些东倒西歪的女卷和百官,一个自始至终都默然而立,脸色平静的年轻官员,叹息一声,从队伍之中走了出来。
抱拳作揖,拱手而拜。
“王真人想要百姓前来观看,只是如此是不够的,百姓已经这独夫被杀怕了,如真人信得过,请给在下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百姓定来。”
王浮睁眼看向这年轻官员,年轻官员眼神清澈,毫不畏惧直视王浮双眼。
“可。”
说完一个‘可’字之后,王浮便不再多言,年轻官员拱手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看着年轻官员果断的行事作风,王浮对其有了些注意,但也没有多问,看了一眼哆嗦不止,打着摆子的李轨父子几人,又扫了一眼那些相互搀扶的百官和嫔妃们,王浮眼神幽幽问道:
“不过跪了一日,站了一日,便觉得苦了?那些被你们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苦不苦?那些被你们害只能易子而食的百姓苦不苦?”
被王浮平静幽深的眼神扫视之后,那些官老爷将脑袋低的差点插入胸口,浑身颤抖不敢言。
“冬...冬...冬...”而李轨父子则是磕头不止。
“真人饶命......”
“真人明鉴,那些事都是李轨做的,和小王没有关系啊...真人...”
“逆子...闭嘴...”
李轨几个儿子,连父亲也不叫了,直呼其名,极力要撇清关系。
马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俺着实想不通,那小皇帝到底有多废物,才会被你们这些货色打的跑去了长安。”
看着这些人的模样,王浮也懒得再问,闭目道:
“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嘿嘿,还真是。”
王浮不再言语,脚下李轨父子还在相互对骂,丑态尽出。
马玄看到王浮眉头微皱,也不多话,枪化残影,一个一枪,朝其嘴上抽去,同一惨叫之后,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年轻官员的确有些本事,不到小半时辰,便有百姓陆陆续续从家里走了出来,只是依然不敢走近朱雀门,离着还有百余丈的时候,便停了下来,躲在房屋小巷之中,勾着头看着李轨等人的狼狈模样。
随着第一个百姓出来,渐渐的越来越多百姓来到朱雀大街,大半时辰之后,朱雀门前方大道已经都是密密麻麻的百姓了。
这些百姓面黄肌瘦,衣衫完整者百不足一。
更有一些,眼睛带红,看人躲躲闪闪,下巴尖而突出,牙齿尖长,嵴背微躬,不似人样,这些都是吃过人的。
气愤吗?残酷吗?只是被世道所逼,只为苟活而已。
王浮看了一眼,心中叹息。
年轻官员带着最后一批百姓来到朱雀门之时,差不多刚好一个时辰。
穿过人群,抱拳拱手。
“幸不辱命。”
王浮起身,摆了摆手,年轻官员拱手,退至一旁。
“伪唐李轨、陈至(魏博节度使)、徐常(义武节度使)率兽食人,残害天下,罪无可赦。
贫道今日代天行罚,剥其运,夺其位,斩其身,灭其魂,以警世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不赏,贫道赏,天不罚,贫道罚......”
王浮长身而起,手握一座珍珑雷府,一道雷祖法箓在雷府之上,灿灿生辉,雷霆轰隆之声,伴随着王浮沉闷的声音,好似天神低语。
随着王浮剥运夺位之后,李轨身上那本就不纯的龙气,也自化为一条金蛟冲破天际,重新择主。
不管百姓还是官员禁军,全都畏惧的看着凛凛神威的王浮,李轨父子更是恐惧的话都说不出来。
定下罪名,判下罪孽,王浮一声大喝。
“剑来。”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凌空出现,对着李轨父子几人一绕。
“真人饶......”
几人话还未说完,头颅已经跌落,王浮凌空抽出几人玉带,伸手一抖,在人头还未落地之时,已经被玉带拴住。
王浮伸手一扬,玉带带着头颅飞起,挂在了皇城城头。
“啊......”
“好......”
王浮干净利落杀了李轨父子,众多女卷嫔妃,吓的尖叫,百官脸色发白,百姓面面相视。
只有那年轻官员喊了一声‘好’令得王浮又看了其一眼。
荡魔剑斩杀了李轨几人之后,便冲天而起,化为一道白线自西而去。
王浮一指年轻官员,沉声问道:
“看尔气度不凡,能力出众,为何助纣为虐?”
年轻官员听得王浮喝问,丝毫不惧,踏前一步,抱拳道:
“在下涿郡杨真,家祖杨公讳彦,当初王真人在汴梁斩龙,在下有幸得见,真人如今却是更加豪气了。”
“杨彦,杨相?既然是名门之后,何故助纣为虐?”
王浮听得杨彦之名,便知道定然是昭平帝宰相杨彦,神色更加严肃,目光灼灼,继续逼问。
杨真拱手一笑,眼神丝毫不曾闪躲,直视王浮道:
“什么被迫之言,在下懒得狡辩,在下只是身处地狱,不想单单明哲保身,想要救些人罢了。”
虽然只是寥寥几言,但王浮还是明白了其意思。
在伪唐做官不是其本意,乃是被迫,只是如今既然已经做了这伪唐的官员,他便不想多言解释,只是点明,其做官只为救人,问心无愧。
王浮点头暂时接受。
“好,杨真你是不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贫道懒得深究,放眼这洛阳城,只有你能入了贫道之眼,这些人便交给你来处置,活杀杀,改罚罚,马玄你跟着他,谁要敢不从,立斩。”
“好嘞,老爷。”
马玄嘿嘿一笑,点头答应。
杨真却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拱手道:
“这些人是什么尿性,在下心知肚明,不过如今最为紧要的应该是开仓放粮,安抚百姓,真人以为如何?”
看到杨真如此胆量,如此细腻心思,王浮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却是转瞬即逝,谁也未曾注意到。
“随你。”
“如此下官领真人令。”
杨真拱手领命,开始在百官之中挑选人手,马玄也提枪在手,和王浮道了一句“老爷俺先去了。”
王浮点头,马玄这才来到杨真身后瞪着那双虎目,扫视着众人,被马玄看上一眼,众人只觉得汗毛直竖,根本不敢和其对视,哪怕瞄上一眼也不敢。
“一群怂货,还是你小子有胆量,马爷爷喜欢你这种汉子,就是身子骨弱了些,得锻炼啊,不然像个娘们怎么成,浪费了你这胸中胆魄。”
杨真背对马玄,听得此言只是一笑,继续挑选官员,被选中之人,俱是对杨真感恩戴德,众人明白,自己能不能活,家人能不能活全看,这才表现好不好了。
便在这会功夫,刚刚独自飞走的荡魔剑,已经斩破大气,发出轰隆隆的雷声,从天边折返而回,带回了两颗还在滴血的人头。
这自然便是被封为齐王的陈至和楚王徐常。
王浮所言的代天行罚,并不是什么大言,雷祖法箓已经夺了天道的天罚权柄。
作为雷祖法箓的主人,王浮说你有罪便是有罪,一言可夺气运,一言可定生死,杀人不沾因果,因为这就是‘天师雷祖真人’在罗浮世界的权柄。
将两颗脑袋同样抛到城头,六颗头颅俱都睁大着双眼,看着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杨真看着多出来的两颗头颅有些默然,飞剑破空千里转眼斩杀两个反王折返而回,这位王真人还真是说杀就杀,半点也不拖沓。
诸多百姓看着飞剑带回的人头,有些骚乱,但也只是一会儿便又平静下来,即便到了此时,这些百姓也没有人敢欢呼。
只是看着,也只敢看着,心中没有什么激动,高兴的情绪,不敢有丝毫异常,无他,被杀怕了。
即便王浮如今已经表现出来了通天一般的法力,如天神一般的威能,但这些百姓还是不敢。
在他们看来,王浮不管有多厉害,终究是要走的,现在高兴了,等官老爷们出来了,自己等人还是要在洛阳生存的。
想要重新的得到百姓的信任,不是简单的杀人便能得到的。
王浮自然知晓怪不得这些百姓冷漠,要怪也只能怪这世道实在太难,这些百姓也只能这般小心活着。
王浮看着李轨等人无头尸体前的那张龙椅,上前一步。
“就为了这么一个玩意,杀来杀去,短短几年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说完之后,一脚便将这鎏金做的龙椅踢得冲天而起,飞出城外。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龙椅飞出城外之后,恰好落在一个已经废弃的茅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