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姐姐有喜欢的人吗?”
“那他现在在哪里呀?”
.......
“小林哥哥!”小孩子们七嘴八舌, 忽然有人高喊一声。
许奈奈微愣,缓缓抬眸与男人幽暗深邃的眼神汇聚在半空之中。
砰!砰!砰!
数只手拧礼花筒齐齐释放,无数亮钻猛地窜上夜空, 五彩斑斓的碎光自上而下仿佛坠落的繁星。
小朋友们挥舞着手上的礼花炮, 晨晨被周子珩驾到脖子上喊得最大声:“、二、一!”
“祝小林哥哥生日快乐!”
“小林哥哥生日快乐!!”
........
林汀云瞳孔微缩。
周遭欢呼雀跃,漫天晶莹如同巨大的幕布旖旎绚烂。
还没装修完全的墙面上花着五彩斑斓的稚嫩涂鸦,院落的中心摆着一个大大的层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清越悠扬的吉他声在鼎沸的欢快声中浅浅流转, 所有祝福与琴声逐渐融为一曲大合唱。
闪闪发光的碎钻落上许奈奈的眼睫,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 细嫩的手指下流畅地泄出有节奏地吟奏。
明明只是一首简单的生日快乐歌, 林汀云却感觉心弦与琴弦融为一体。
她那双眼睛如同一汪粼粼湖水,柔且韧的指甲刮动细弦, 轻声荡漾涟漪,吉他琴腔震颤, 带动他肺腑微微共鸣。
“小林哥哥许愿吹蜡烛!”小姑娘清脆的嗓音唤回他的思绪。
林汀云被一群小朋友簇拥到蛋糕桌前, 院子里的彩灯应声关上。
生日快乐歌演奏到最后一段, 他侧目望着许奈奈,黝黑的眸底闪烁着蜡烛的微光。
很久很久之前, 也曾有人为他弹过生日快乐歌。
「阿云十岁生日快乐,可以许愿咯!」
「..........希望哥哥可以早日康复。」
「傻阿云,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
忽然,脸上一凉, 一块蛋糕抹到侧脸。
“哈哈哈小林哥哥生日快乐!”晨晨坐在周子珩肩膀上,手指头上沾着刚刚从蛋糕上抹来的奶油。
“晨晨。”周子珩眉心一跳,完全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薅来一块蛋糕。
跟在林汀云后面的于绍同样吓得心惊胆颤,却不是因为小姑娘大胆妄为的行径。
自家老板有多厌恶与淮宜林家产生瓜葛, 就有多厌恶过生日。
还记得之前刚成立鑫瑞分公司的时候,当时正在竞争总监一职的候选人之一为了讨好林总在会议结束后自作主张地请全公司人喝下午茶,并定了蛋糕为林总庆生。
一向对下属宽容的林总却蓦地沉下脸,他什么话也没说径直离开,再过了段时间,那位候选人便因工作失职为由离开了鑫瑞。
虽然那位候选人后来确实查出公款私用的恶行事件,但为何突然查他具体原因无人敢问,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知晓内情的公司高层都不敢再提林总生日。
于绍咽了口唾沫,刚准备解围,却见自家老板抬手抹下脸上的蛋糕。
完了完了,对方可是林总这几个月费心费神救助的小姑娘,应该不会.......
“谢谢。”林汀云眼帘阖下,他轻抿了口指尖乳白色的奶油,“很甜。”
于绍:“?!”
晨晨笑得更开心了,她抓着小辫子晃圈圈:“嘿嘿嘿这可是奈奈姐姐做了一下午的成果哦!”
闻言,林汀云抬眸。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那句话。
不过即便听到,也大概记不起来了吧。
许奈奈把吉他放到桌子上,与他对视,微笑:“生日快乐。”
“哎哟,晨晨,寿星都没切蛋糕呢!你怎么就把蛋糕挖那么大个洞!”朱颖心疼地大喊。
晨晨眨眨眼:“啊.......这是小轩让我干的。”
小轩跳脚:“我没有我没有,明明是小胖!”
小胖抓耳挠腮:“什么呀,我才没有!就是晨晨自己干的!”
“才不是我哎呀——小周哥哥快跑快跑!”
被揪着头发的周子珩:“.........”
朱颖懒得去抓罪魁祸首,连忙招呼林汀云和于绍落座:“我们这儿简陋,都是家常菜........”
于绍去后备箱拿出一大堆礼盒,大都是从国外运回来给晨晨的高级补品,朱颖夫妇受宠若惊,又是好一阵感谢。
气氛再度活跃,今日主角是林汀云,少不了被一群小朋友拉着问东问西,许奈奈本还担心他被自己‘骗’来会不太好,现下看来他的耐心属实要超乎她的想象。
微信弹出江梦鱼的消息,许奈奈瞥了眼,瞬间蹙眉。
小胖拿来自己完全没动的科学作业,他今天穿着假肢,乖巧地站到林汀云身边:“小林哥哥,奈奈姐姐说你是大学霸,那你可以教我什么叫元素周期表吗?”
“元素周期表就是......”
小胖睁着小小的眼睛:“那为什么氢的元素是H而不是L呢?”
林汀云眉心几跳:“因为门捷列夫........”
“为什么门捷列夫要这样取名而不是.........”
“.........”
林汀云终于打发走了似懂非懂的小胖,刚刚抬头,便见隐匿在人群后方的许奈奈悄然离场。
........
许奈奈给冯阳拨了好几个电话,终于在最后一个又要自动挂断的时候被接通。
“师妹.......”
“你不用再叫我师妹了。”
她声音平静,电话那头的男人忽然慌了神:“师妹这说的什么话,哈哈哈.......你是不是想问那台GPC?嗐,一看你就是太年轻,你一个女人肯定不知道什么叫资源最大化,我们现在........”
中年男人的劣根性,一,动则说教,二,屡教不改,,推脱责任,四,看不起女人。
许奈奈漠然地听他狡辩,完全不想搭话,
不得不说,冯阳是个很精明的人,他巧妙地利用规则漏洞,完全符合表面流程地得到利益最大化。
许奈奈觉得疲惫,她不想和这个人再浪费一秒钟。
“师妹,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师妹,师——”
她按断电话,一转身,便看见男人正站在走廊另一端。
许奈奈微微心惊,但确信这个距离以及蓝牙耳机的漏音程度他听不见。
他应该也有意在回避她通电话。
“晨晨恢复的不错。”见她收起耳机,林汀云单手插兜走到她旁边。
许奈奈轻嗯一声:“还是多谢你在这段时间对她的帮助。”
林汀云不喜欢她生硬客套的答谢,他黑眸沉沉,喉结滚动:“今晚........”
“你不记得和晨晨的约定了吗?”许奈奈故作轻松地打散这一片旖旎,她微微仰头,勾唇,“她说要跟你过生日呢。”
林汀云低声道:“谢谢,我很惊喜。”
许奈奈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你喜欢就好,你不知道晨晨他们多久之前就开始准备,我只需要负责把你‘骗’过来,开始还担心你没时间,没想到你还挺好约........”
“如果是你约,我随时都有时间。”林汀云淡声。
许奈奈垂在身侧的手指收拢,不敢继续答这句话:“........你知道每年这个季节鹭城的海边会有蓝眼泪吗?超级漂亮,本来今天他们想把地点定在海边的,但慕名来观赏的游客实在太多了,所以........”
“你想去吗?”他忽然开口。
许奈奈耸肩打趣:“想去也没办法呀,现在都是等着蓝眼泪的游客,过去看人头吗?”
林汀云俯视她:“你想去就可以。”
许奈奈终是忍不住抬头,对上他炙热而认真的视线。
月光飘渺,前院的孩子们欢声笑语隐隐传来。
他们相对而立,无形的暧昧丝丝绕绕缭绕浮动。
许奈奈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紧再紧,她勉强扯唇:“可我不想看人头。”
林汀云看了眼腕表:“你相信我吗?”
许奈奈怔神地陷入他深邃无底的黑色瞳孔,喃喃:“相信又........”怎么样?
手腕蓦地被抓住,许奈奈被他拉着走。
林汀云拨了通电话,他嗓音低沉性感,讲的似乎是法语,她完全听不懂。
许奈奈大脑一片空白,再回神时人已经坐上了他的副驾。
她猛地坐直,院内大家玩得正开心,丝毫没有发现主角本人已经偷偷离开。
“你——”
黑色宾利引擎启动,男人单手打了圈方向盘,轰隆一声汽车驶离。
窗外的景色迅速后退,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才察觉不对跑出来张望。
忽明忽暗的光影一排排流转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俊美容颜。
不知为何,许奈奈竟在这一刻感受到一股离经叛道的荒谬感。
乡村小路没有限速,林汀云将油门踩到最底。
许奈奈揪紧安全带:“你要带我去哪?”
“不用看人头的地方。”
“..........”
豪车奢靡的顶级配置在难行的乡野之路发挥出了它极大的作用,畅通无阻,毫无颠簸。
林汀云将车开到一处荒废的旷野处。
咔嚓。
车门解锁。
许奈奈不明所以地跟他下车,入目所见是被夷为平地还没来得及建设的荒芜开发区。
“.........”
这里的确不用看人头。
忽然,遥远天际传来巨大的噪声。
嗡鸣越来越近,飓风盘旋,黄土被大肆吹起。
许奈奈下意识抬头,瞳孔倏然放大。
竟然是一架直升机。
漫天黄沙是他恣意背影的幕布,猎猎劲风灌满男人敞开的外套。
林汀云站在盘旋落地的直升机前朝她伸手,浅笑:“过来。”
许奈奈愣愣地抬起手臂,男人粗粝的指腹毫无阻隔地贴上她细腻的腕骨。
轰隆隆——
直升机桨再次螺旋上升,很快消失在苍茫无垠的夜空中。
一切发生地太快,地面除去被吹散的尘土,再也找不到它曾来过的痕迹。
.........
许奈奈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男人给她戴上降噪耳机,她俯瞰小如蝼蚁的高楼大厦一眨眼掠过视线。
鹭城变成渺小的地标,直升机飞跃汪洋无迹的大海,几经辗转,最终停落到一处无人小岛上。
海风湿热微咸,浪花哗啦啦地啪嗒礁石。
许奈奈眯着眼被林汀云扶着走下云梯,一睁眼,猝不及防地呆住。
遥远的海岸线与辽阔无垠的夜空接壤,亮闪闪的星斗镶嵌在夜幕,满天繁星仿佛坠入大海,每一片浪花都是璀璨的荧光蓝。
直升机不知何时离开,许奈奈维持着被震撼的姿势,水蓝色的裙摆迎着夜风翻卷。
夜里的海风微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下一刻,肩膀搭上残余男人体温的外套,林汀云站到她身边。
海岸的荧光蓝与壮阔的星河成为他们并肩而立的背景色。
他眼里却只有她:“这是我去年收购的小岛,还没开发,每年都有蓝眼泪。”
他的语气平淡,好似随口说了句今天天气真好。
许奈奈眸光微闪,缓缓走到海岸边。
蓝眼泪由海水中的荧光藻生成,并非所有海域都有,鹭城的海域大都开发完全,能看到的地方寥寥无几。
“这是‘海萤’。”许奈奈弯腰捧起一汪的海水,荧光蓝如流沙般从她指尖流逝。
海岸的蓝眼泪由气温升高藻类活跃产生,每到八月达到25摄氏度以上,则会出现更加难得的‘海萤蓝’。
海萤离开海水的生命只有短短十秒,仿佛浪漫的昙花一现,给大自然留下极致的璀璨。
瑰丽又短暂。
林汀云静静地看她掬动海水,心脏的震动在这一刻达到峰值。
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他不是没有感受到他与她之间的微妙,他懂成年人的默契,也绝对不会做她不愿意的事。
他自认遇事果决,所有决断在他面前若无百分之百的胜算则绝不会莽撞行事。
——可他从未料到在某一天绝对的理智会在日渐澎拜的情愫面前败落下风。
是暴风雨夜里哄睡女童的低声耳语?
是空荡冷清家里剩下的芦荟味酸奶?
是谈及专业时她藏不住的光芒?
是医院走廊上难忍悲伤的哽咽?
还是那首触动人心的《盛夏光年》?
他说不清从哪一刻开始,无法自拔地因她蓬勃的生命力沦陷吸引。
林汀云喉结滚动,低声唤她:“奈奈。”
许奈奈站起来。
她肩上还搭着他的外套,细腻的掌心残余海萤的荧光,鬓边碎发云鬓雾鬟地顺着海风浅浅浮动。
林汀云收紧掌心:“我........”
“林汀云。”许奈奈突兀地打断他。
她隐藏起落寞而复杂的情绪,不敢再听她无法给出答案的问句。
或许再也不会有今天的机会了吧。
“有件事可能要告诉你一声。”许奈奈回眸,很轻的声音随风飘散。
“我曾经喜欢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