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站在济世堂后面的院子里。
她刚刚跟赛华佗吵了一场,赛华佗骂她一个小女儿家家的这么心狠,她骂赛华佗不懂未婚女子生子的难处,原本是谁也说不过谁的,但最后令她说不出来话的是柳儿,柳儿说什么也不同意落了这胎,非要把这孩子生出来不可。
二对一,白棠败了,她在院子里走动,远处是宋宴和陈晋,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宋宴突然一抬头,和白棠的眼神撞在一起,可他很快便低下头去了。白棠本来想去他身边解释解释的,但她望望天,马上就是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了,所以她只好抬脚先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碰上燕小钗。
打了照面,白棠开口问道“最近这么闲,怎么总能瞧见你?”
“不欢迎我啊?”
“不是,”白棠摇摇头,便要走“这几日事情比较乱,给你留的药膏随便拿。”
“出什么事啦?”燕小钗打听着。
“你自己去问。”白棠指了指后院的宋宴和陈晋,又指了指柳儿仍旧待着的那间屋子,接着匆匆忙忙地离开“顺便帮我劝一劝,我得先走了。”
燕小钗先是去找宋宴和陈晋,走到他们身边,问道“出什么倒霉事啦,一个两个垂头丧气的,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宋宴不说话,陈晋却突然问道“燕姑娘,棠妹妹真的是白府的小姐?”
“是啊。”
“怎么连你也知道,就我不知道。”陈晋自言自语地搬了凳子落寞地坐下来“就只瞒着我一人?宋宴师兄也就罢了,可怎么你也知道?”
燕小钗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展开铺平了摊在桌子上“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啦?”她指了指银票“我是燕春楼的花魁娘子,我有的是钱,去打听到的。”看陈晋也泄了气,她又笑着说“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啦?我刚刚在门口瞧见棠丫头,脸上的泪痕都未干呢。”
“什么事?”宋宴本就上火,瞧燕小钗一副看戏的样子就更生气“告诉你也无妨,白府那老巫婆要把棠棠送去做妾!你高兴了吗?”
“你冲我喊什么呀!你这消息真的假的呀?”燕小钗向来是众人捧着的,还没几个人能冲她吼呢,她也拍起桌子来“再说了,哪家有这么大的脸,要一个六品官的女儿做妾室啊?”
“是真的。”陈晋冲燕小钗点点头,面色严肃“听说,是靖王府。”
燕小钗听了此话也收了笑容,她不禁感叹自己阿姊的眼光,当初燕淮便告诉她靖王对白棠很不一般,那时候自己还是半信半疑,如今却是十足十的信了,她看着宋宴那副混样子,想起之前在燕春楼两人的对话,便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早说过了,你偏不信,这下好了,你下次不用再满汴京的寻了,以后她都要在靖王府了。”
这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故意气宋宴的。
“我才不同意!”宋宴将晒好的药材踢倒,散落一地“管他是谁!什么靖王?就算是太子,皇帝,也都不能让棠棠做妾。”
“你是她什么人呐?她又不是你的!”燕小钗提醒他“别总是自以为是!靖王也是你能惹的?”
宋宴被燕小钗堵的说不出话来,陈晋收拾了一会刚刚被宋宴踢倒的药材,燕小钗又指指小屋,问道“里头又出了什么事?”
“上吊。”宋宴非常不想理她“其他的不知道。”
燕小钗一惊“谁啊,这么想不开?”
“棠妹妹的贴身丫鬟,好像是叫柳儿,哦对了,是之前来送过金子的那个,你见过的。”陈晋说道。
见过柳儿的不是燕小钗,但此刻她也只能胡乱地点头,又怕被人瞧出破绽,她立刻起身“我去看看她。”
燕小钗进了屋,只见柳儿躺在那张破旧的床上,枕头枕得很高,旁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两碗药,燕小钗将手探过去,两碗都是温的。
“你怎么不喝呢?都快凉了。”
“不知道,该喝哪一碗。”柳儿眉头紧皱,她是真的茫然无措。
“什么意思?”
看柳儿的目光好奇地探过去,柳儿说道“一碗是安胎药,一碗是堕胎药。”
“为了这事所以不活了?”燕小钗问道,她心里很是不甘,自己和阿姊尚且苟且偷生,可眼前这女子却要自行了断。
“不是为了这事。”柳儿摇摇头“我过不去我心里那关。”接着她又说了一遍被白清阑骗心骗身,最后自己还背主求荣、隐瞒消息的事。
“你家姑娘怪你了?”
“没有。”
燕小钗默了半晌,她一边觉得幸好柳儿当初没说,不然依着白棠的脑子此刻或许已经脱身了,又一边觉得白棠真是不知道从哪儿长的一副软心肠,若是柳儿在自己手下,早就死了八百遍了。
“那不就完了,依我说,这都不是事。”燕小钗说道“你只当你没听到那一番话不就完了?”她看了看那两碗药,又问道“你家姑娘怎么打算的?”
“她不同意我生下来。”
燕小钗刚觉得白棠心肠软,这会子又觉得她的心肠硬了“她倒是心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叫你落胎。”
“我叫你来劝人,你倒是来讲我的不是。”白棠刚从老夫人那儿急急地赶回来,便听见这些话。
“落胎难道不疼?”
“生出来更疼。”
“那是一条生命!”
“又没生出来算什么生命?顶多是块肉。”
“生出来便可以陪伴她了,是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陪伴不见得陪多长时间,倒是个顶顶的拖累。”
“你凭什么说是拖累?”
“就凭我曾经是这个孩子。”白棠指着柳儿的肚子“如今我不想看见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