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几日忙着赶路，都不曾睡好。
待在湖边草地落座歇息时，几人都毫不掩饰地显露出一丝疲态。
唯有方止玉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哼着曲子进了马车内。
一番搜寻之后从马车内返身，面上带了些愁云惨雾，无辜地看向正在与彩芸闲话的楚凝裳。
他懒懒倚在马车边，眉目俊俏雅致，这副神情让人大觉又别扭又心生怜惜。
“凝裳。”
方止玉嗓音放软，似纯良无害的兔子。
“咱们的吃食不够了，该到城里买些回来补给。”
楚凝裳闻言抬眸，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既是你发现的，你自己买去吧。”她道。
“切记别惹出事非来，乖乖地买了吃食就回来。”
方止玉撇了撇嘴。
“我怎么就惹事了？我行为克制举止优雅，安分得很。”
他还也好意思腆着脸说安分两个字......
楚凝裳嘴角微抽。
“小姐，还是我们去吧。”
夜幽不动声色跟萧柳对视一眼，两人从不远处走来。
“我们脚程快些。”
“我不快？”
方止玉不满地开口，眼底浮起鄙夷之色。
“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先前你们数十个人都抓不住我呢。”
夜幽沉默地盯着他，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方止玉武艺确实应当在二人之上，可他是个不正经的，只怕他在路上耽误的功夫会比置购吃食还多。
楚凝裳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揉了揉眉心，嗓音沉稳而从容地道:“萧柳和夜幽去吧，你留下。”
“好嘞。”
方止玉应得倒也欢快。
“我哪儿也不去，我陪着凝裳。”
楚凝裳顿觉有些头痛，敛了面上神色，不再理他了。
这地方虽小，却是位于江东与江南交界，连接四方水路交通要塞。
来往游人与商客多了，各色铺子五脏俱全，可谓应有尽有。
正是暖春的天气，城镇繁华，风光无限好，吹得游人满头花。
夜幽和萧柳已是一身车夫打扮，毫不起眼。
如今入了城才发现，许是因此地位置特殊，东西南北各地都有人来往，打扮也是各式各样，他们走在当中，却是愈发不起眼了。
夜幽随行在萧柳身侧，见她发间落了些花瓣，不由得伸手，费神帮她挑出。
萧柳正要斥他，忽地发现了一丝异样。
来往行人皆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们。
或者说，是看着夜幽。
夜幽戴了个兜帽，身量偏高，看上去很是俊气。
又有几个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不敢靠夜幽太近，可又忍不住盯着他。
面色有些诡异和古怪，时不时还压低声音，发出一两声细细议论。
等两人从一个糕点铺子出来，终于明白心里头的古怪究竟是为何了。
萧柳眼帘微垂，不知想到什么，再抬眼看着夜幽时，难得勾唇笑了一下。
“你有没有发觉，这座城中没有男子？”
岂止是没有男子。
方才他们一路走过来，街上半个男人都没有，女人们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
见到夜幽时，都如同见到个稀奇的怪物一般。
就连他们置物去过的几个铺子，也都是清一色的妇人姑娘家当值。
夜幽接触到她的目光，微微一愣。
“此事必有蹊跷。”
萧柳心底想发笑，面上却不显，同情地道:“既然这儿没有男子，你把兜帽戴好些吧，太惹人注目了。”
领会到她的好意，夜幽忍不住笑了一下，原本压在心底的思虑居然都减轻不少。
出神间萧柳已经越过他朝前走去，折步进了方才的铺子。
夜幽顶着众人的目光，虽有疑惑，却也跟了上去。
方才那酒楼店家见他们折返倒是没说什么，楼里妇人姑娘们却一时间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偶有几个少女还肆无忌惮地交头接耳，一面发出轻声笑言。
夜幽压低了兜帽，从缝隙中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硬着头皮问店家。
“你们这地方，怎的没有男子？”
这话一出，店家倒是惊了，眼中闪着不明的意味。
“你们不知道么？当今太后微服出巡，如今已到江南，要将天下美男收入后宫，养三千面首呢。据闻太后此前就风流成性，后宫之中美男无数，对投怀送抱的男子毫无拒绝之意，如今她要到了江南，那还得了？”
“各家的男人和少年们都藏好了，如今江南的男子都不敢出门了！”
那店家又神秘兮兮地道:“虽说私下议论皇家是不敬，可市井之间还流传了太后此次出行随行侍卫的画像，我们这些人啊，只想安生过自己的日子，可不想自家男人和孩子被太后掳去了。”
“......”
太后在民间就是这副模样的？
萧柳原本神色淡然，如今脸上神情有些挂不住，登时涨红了脸。
“真是一派胡言！”
“你这女娃娃好生不领情！”
店家手下的算盘叩得噔噔响，发泄怨气似的。
“爱信不信，我与你无亲无故的，能告诉你这些已是仁至义尽了。”
说完她又瞥了夜幽一眼，虽兜帽下男子的容貌看不清晰，可轮廓利落，线条分明，瞧着也是个俊俏的。
店家不无叹息。
“管好你家男人，最近可别出行了。”
萧柳咬了咬唇，面上更飞红了。
“他不是......”
争执这些也没什么用处，萧柳瞪了她一眼，转头就走。
夜幽心情无端地有些愉悦，不紧不慢跟了上去，那店家还在他们身后嘟囔。
“提醒你也不行，提醒你男人也不行，要不要这么不识趣的啊？”
夜幽亦步亦趋跟在萧柳身后，两人都耳力极好。
走出店门好几步了还能听见店家自说自话。
萧柳略带忿忿地瞥了忍俊不禁的夜幽一眼。
“想笑就笑。”
夜幽眸光一敛，连忙垂下了头，眼中还是笑意。
“不敢。”
二人一同回到湖边，卸下吃食后便将此事禀报了楚凝裳。
“当真？”
楚凝裳禁不住笑道。
“怎会有这般好笑的传闻，他们对我避若蛇蝎，我都想去城中瞧瞧了。”
也不知太后娘娘说的是真是假，萧柳与夜幽对视一眼，面色古怪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