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白杨去给他放水。
叶问澜似乎很怕一个人呆着,跟着她去了浴室。
本来,白杨想要帮他洗,可一碰到他的皮肤,他就浑身僵硬,眼睛里写满了抗拒。
白杨把浴巾交给他,“你自己来,我在门口陪着你。”
男人点点头,他坐在浴缸里,露出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膛,像一尊雕像。
白杨背对着他站着,在哼歌。
她以为他没听到,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卡萨布兰卡。”
她回头,“以前我们的那个镇子,有个拉风琴的大叔经常唱。”
“只有一条腿那个吗?”
“不是,没有腿。”
“没有腿?”
他疑惑的看着白杨。
“你走了后,在一次恐怖袭击中,他连仅有的一条腿失去了,他就坐轮椅上,每天下午还是去河边拉琴唱歌。”
叶问澜的眼眶酸胀,不过这次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白杨忽然说:“你的头发遇水后变卷了,好可爱。”
叶问澜用手摸了摸,艰难的咧咧唇。
他洗完澡,白杨帮他吹干,发现还是有点卷。
“你是自来卷吗?”
“嗯,长一点就会,所以我的头发都不留长。”
“但是卷卷的很好看。”
她从镜子里看到他僵硬的脸,就知道他不喜欢这个话题。
把他送到卧室,她说:“你睡一觉。”
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你能陪我吗?我不想一个人。”
白杨爬上床,把他轻轻搂住。
叶问澜把自己蜷缩起来,那是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白杨作为一个过来人,又怎么不会明白呢?
她和他,虽然经历不同个性相同,但骨子里的伤痛却很像。
这也是季尧川不同意她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俩个人抱在一起才能取暖,两只刺猬在一起,只能相互伤害。
白杨却不管,哪怕被扎的皮开肉绽,她也放不开他。
叶问澜很快就睡着了,不过梦里也不安生,额头冒汗,喃喃说着什么。
他一发噩梦白杨就在他耳边唱歌,一直陪了他20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窗帘开着,他看到外面乌蒙蒙的天色,有些糊涂。
身边的女人大概觉察到他在动,忙伸手,拍拍他。
叶问澜轻轻的拿开她的手,去洗手间。
等白杨醒来,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
她皱了皱眉头,以为他走了。
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做饭。
看到白杨,他对她说:“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开饭了。”
白杨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不用,等着吃就行。”
白杨看在旁边,看他切芹菜。
这种菜是最简单的,不需要什么刀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切出来的七长八短。
白杨皱起眉头,她见过他切土豆丝,堪比饭店的厨师,今天怎么就发挥失常了?
她不由得去看他的右手,发现手在抖。
白杨上前,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叶问澜抬头,眼神惶恐。
白杨握紧了他的手。
她的眼神镇定温柔,黑漆漆的如深潭,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叶问澜的手慢慢松开,看着她。
白杨拿走他手里的刀,柔声说:“放下刀,你依然可以做很多事。”
这句话,别人可能听不懂,但叶问澜是听懂了。
他很感激白杨,她没有说什么放平心态,过几天就好了。
也没说,没事,你可以再努力。
他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对付身体的疾病,努力让自己厌恶的那个病态罪恶的人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可他也是个人有血肉之躯,他累了。
他也看着白杨,轻声问:“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还是你。”
忽然,他激动的抱紧了娇小的白杨,似乎要把她给揉进骨子里。
“谢谢,谢谢。”
谢谢她不嫌弃他,谢谢她能当他的知己。
俩个人就这么抱着,好像要抱到地老天荒。
叮,一声响,是烤的鸡翅好了。
叶问澜松开手臂,哑声说:“吃饭吧。”
其实白杨还是很担心,可有些话点到为止,她不敢说透。
俩个人没再炒芹菜,三菜一汤变成了两个菜一个汤,鸡翅酥脆大虾入味,连酸汤肥牛都是下饭神菜。
可是,俩个人都没什么胃口。
但好像为了不让对方担心,都拼命的吃。
饭后,白杨去洗碗。
叶问澜走过去,从背后看着她。
白杨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却没有回头。
他需要时间。
“我来洗。”他走过去。
白杨微微侧头看着他,长睫毛密匝匝的围住了眼睛,好看的一直往人心里钻。
她的眼睛,就像是最闪亮的水晶,总能折射出人心中最黑暗最罪恶的一隅。
叶问澜也没再坚持,他跑到客厅里,打开窗户抽烟。
白杨洗完碗,又把厨房收拾了一遍,才来到客厅。
他坐在了沙发上,电视开着,是一个综艺节目,女选手正用犀利的语言损着在场的嘉宾,偏偏每个人都要笑着,哪怕心里已经恨上了头。
白杨递给他一个橘子,“别抽烟了,吃橘子。”
他接过来,剥开后却递给了白杨。
白杨说了声谢谢,默默的吃。
女选手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他们在笑声里越来越沉默。
白杨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叶问澜先开口了。
“白杨,我们分手吧。”
白杨一愣,橘子汁水呛到喉咙里,她拼命咳嗽起来。
叶问澜慌了,他一边给她递水一边拍她的背,“没事吧?”
白杨摆摆手,“我以为我们早分手了。”
“是的,早分了,但我一直欠你一句话。”
“那现在呢,你说合适吗?”
“我不知道适合不合适,但我也知道,我不能再把你当成我的救赎,这对你不公平。”
白杨静静看着他,心里的痛却一点点蔓延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