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周闻驭颜好都到了。
东野看到她挺惊讶的,“你怎么来了,快回家休息吧。”
颜好还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来看看,他要是死了,我答应过的,要小萌给他打幡摔瓦。”
一句话,让东野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的东西差不多都给拍卖完了,不过在国外还有个小庄园,那是留给小萌的。他说,不能让孩子白给他上坟。”
颜好也哭了。
路南不是个好人,还是个大大大恶人,可是他和他们之间真的分不清楚。
他做的坏事是致命的,好事是救命的,恨是恨着,他活着没人能原谅,可他要死了,就想起他的好。
周闻驭握住颜好的手,发现冰凉。
他把她拉到凳子上,紧紧抱住,“你让田橙陪着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守着,等有信儿马上通知你,行不行?”
掉下第一颗眼泪后,颜好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跟解了封一样。
“他那么可恶的一个人,怎么会自杀呢,他不会的。”
别人都觉得路南不会自杀,但周闻驭却不奇怪。
路南疯起来是什么都做的,他唯独还没死过。
而且,他隐约觉得,路南自杀跟司慕深有关系。
不是因为家破人亡,不是因为家财散尽,不是因为背叛和欺骗,跟司慕深有关系,又不完全是他的关系。
他甚至有些恶毒的觉得,这可能是路南的一种博弈。
拿他自己命做赌注的博弈。
死是真死,算计也是真算计。
颜好也是这么说的,在回去的车子上,她告诉田橙。
田橙似懂非懂,倒是说了句实诚话,“他那个人太精明了,跟妖怪一样,我是不喜欢。但是吧,妖怪也有人治,他估计是给治的没法子了。唉,要是真没了,可永远吃不上人间这碗饭了。”
颜好拍拍她的手,谁说田橙笨了,她有大智慧。
……司慕深还是没忍住,来了医院。
东野看到他就想要动手,“你还敢来?”
司慕深是来气人的,“如果他死了,看在认识他一场的份上,送他个好墓地。”
周闻驭斜了他一眼,“你家改赚死人钱了?”
他微微眯眼,“不要钱,白送他。毕竟他送了我那么多,要不我都没余钱娶媳妇。”
东野没忍住,一把揪住了司慕深的衣领子。
“东野,放手。”周闻驭呵斥。
司慕深还挑衅,“干嘛呀,搞得好像他是为了我寻死一样。”
周闻驭掰开东野的手,又给司慕深整了整衣服。
“司总喝酒了,东野,去买杯咖啡,给司总提提神。”
东野不想去,但发话的人是二哥,他走过去,吩咐保镖,“去买杯咖啡,黑咖啡,越苦越好。”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司慕深都听到了,他还笑,“东野律师真可爱,跟小孩儿一样。”
周闻驭完全同意,“他挺幸福,幸福的人都没什么心机。”
司慕深眯起眸子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呢?”
“觉得就觉得吧,人要是没点疑心病,搞得跟圣人一样。你要是真圣人了,也许身体上就有毛病了,吃牛鞭都不管用的毛病。”
司慕深的火气一下给跳起来了,“你什么意思?怎么嘴跟你婆娘一样,越来越叼毒了。”
“比的过你吗?你的心毒。”
“这就跟我翻脸了,当初是谁求我去祸害他的?现在又装兄弟情深?看来他没恶心到你,你还不乐意了。”
“我没让你逼死他!”
东野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怎么觉得这俩个人吵得更厉害了呢?
周闻驭额头青筋乱蹦,手也攥起来,眼看着他就要动手了。
俩个人身份不一般,身后都带着保镖,一个个也全副戒备,等着扑上来。
他走过去,站在周闻驭身后,紧紧盯着司慕深那双据说盛满忧郁月光的眼睛。
就在大家剑拔弩张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最先走过去的还是东野,他问医生,“人怎么样了?死了吗?”
医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外面这一群老爷们儿,心说这都是仇人吗?
“病人失血过多,虽然抢救过来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
东野都给整不会了,“您这什么意思,人到底是死是活?”
医生给他吓住了,“虽然活着,但搞不好随时会死。”
周闻驭看了司慕深一眼,然后把东野拉回来。
路南被推出来,他的脸本来就白,现在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白,大概像雪吧,太阳底下那一种,似乎马上要融化。
不但脸白,连嘴唇都是白的,唯一的颜色大概是那两条浓黑的眉毛,跟又长又翘又密的黑睫毛。
东野难受的差点哭出来,他骂路南是祸害,现在反而希望他能起来祸害人。
这样安静又无力的路南,太让人心疼了。
跟医生聊了聊,周闻驭也没继续在这边呆着,路南在监护室里不需要人陪护,大家在这里也没用,他只留了俩个人。
东野跟周闻驭一起去了丹枫致景,他还得去接田橙。
在路上,他把路南发给他的微信看了,“我去的时候,他穿着黑裤子白衬衣躺在浴缸里,血流在了外面的盆儿里,盆里放了很多白玫瑰花瓣,都被血染红了。”
周闻驭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轻嗤,“他连死都这么能折腾,哪里来的仪式感。”
东野垂下头,“那大概是真的想死了。”
“不是抢救过来了吗?祸害遗万年。”
“二哥,你原谅他吧,以前的种种随着他的死都算了吧。”东野有些冲动。
周闻驭冷着脸,“那要看颜好,她不计较,我就……不计较。”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艰难。
路南要是别人,随便对他做的一件事,都够他弄死他了,能活到现在还没事,不就是他的不计较吗?
东野见好就收,不敢再多说一句。
毕竟他不是周闻驭,他没资格替他说原谅。
颜好知道东野没吃饭,就让罗嫂给煮了一碗面,东野食不知味,还想着田橙吃没吃。
“我吃了,也是面,酸菜肉丝面。”
“今天没吃成宫廷饭,下次补上。”
“那路南呢,他还有机会吃吗?”
东野周闻驭都沉默了,希望他能吧。
医院里,司慕深没走。
他捧着东野给买的黑咖啡,一口口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