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难道不是心照不宣地那种互相远离吗?不至于做多么亲密的朋友,但面上也不至于很难看,就是关系比较微妙的普通朋友兼同事,这是钟今对他们现在关系的定义,但他突然发现商延思的想法似乎和他有偏差。按理来说在他拒绝之后,商延思不用再提起就对了啊,为什么又像从前那样,甚至奇怪了。好像他在避之不及,商延思痴情不悔,但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上一次说的难道还不够……”钟今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但突然想到房子里还有第三人,压下了声音。钟今觉得他们必须就这个问题掰扯清楚,他还以为事情解决了呢,结果根本不是这样。他从商延思身边走过,站在拐角处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人,抱着胳膊看着他。“上来,我们说清楚。”钟今往上走,商延思在他身后亦步亦趋。钟今打算去客卧,不过楼梯离主卧更近,商延思伸出手打开了主卧的门,钟今也懒得计较这个,走了进去看着商延思关上门。“我以为上次我说明白了。”商延思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轻声道:“我知道,我没有向以前那样……”“你有,”钟今打断他的话,他看着商延思,说,“你刚刚在因为我拒绝而退让什么?谁让你这样委屈求全了?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自我感动好不好?”人在生气的时候反而会笑,青年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弯弯,吐出的话语却一句比一句刻薄。“商延思,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开口你说明白一点,不要让我猜好不好?我猜错了很多次,早就猜够了。”在知道不可得的无望之前,猜错并不是一种折磨。可到了现在,那些不曾改变的贴心好意,反而是在拽着他的脚不让他往前。钟今不想弄的这么难看,也不想有可能再次沦陷,他能做到的只是心平气和地当普通朋友,再多的就没有了。他从小就记吃也记打,知道人不能重蹈覆辙,也不喜欢没有结果的结局。他只想快乐,不想痛苦。所以,能不能到此为止了?呼吸似乎牵扯着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商延思在痛楚中恍惚,努力平静地开口:“我只是想回到从前,你是我最在乎的朋友,我不是想要你猜,也不是想伤害你,我想……”保护你。他不想被误解,不是什么委屈求全也不是什么自我感动。他只是在乎。他想解释清楚,可却事与愿违,他的声音沙哑,急促慌乱。他想要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钟今看,想告诉钟今那天他为什么会推开,可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不可能了,商延思,我们再也不会成为那样的朋友,别做梦了。”钟今完全听不下去,他就知道是这样。搞笑,还以为他们以前是多么单纯的友谊吗?早就变质了。你想的很好,以后不要再想了。第48章 卧室的门随着客人的离开而大敞, 穿堂风吹动窗帘,金属材质的帘扣随着布料的起伏拍打着窗沿,发出叮叮的声响。被宣判为妄想的东西随着声音碎裂在地上, 被离去的脚步声碾碎为齑粉。在极度的安静里,商延思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站在原地, 低着头看向胸膛。要是心真的能被剖出就好了,它会以跳动进行忠诚的献礼, 这样藏匿于其中的一切都能分明。可是钟今不想听, 也不想看。连从前也回不去了吗,商延思的目光空茫,在半空中没有落点。骤然断裂的弦让大脑停摆, 尖锐绵长的耳鸣隔断了外界的声音, 血液带着心跳声在血管里汨汨流淌。嘈杂无序,尖利模糊的声音在脑海里窃窃私语。别做梦了, 商延思。他不喜欢你了, 他不要和你做朋友。他讨厌你。你们永远不可能和好了, 因为他讨厌你!不会的, 假的, 今今只是在说气话。“不是那样的。”商延思出声否定,房间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他执拗地和那些声音解释,在信念崩塌前找到了证据。被改造成影音房的次卧墙壁上贴着许多照片, 同一个青年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呈现被记录,商延思拿起了其中一张。出海的轮渡上, 青年胳膊勾着他的脖颈面对着背后的大海笑的无比灿烂。“你看,他在和我一起看海。”很多很多照片, 钟今和他在一起,笑的很开心。每一张照片上的青年都在念着他的名字, 或欣悦或撒娇或恼怒。他们还在院子里的那颗树的秋千旁拍了合照,商延思摩挲着那张照片的边缘,走到了窗户旁。去年的满树金桂现在还没开花,无声嘲讽着他所沉湎的只是过去的虚幻。商延思下意识收紧了手,而后慌慌张张地松开,小心地抚平照片上的褶皱。可是纸制用品容易留痕,即使他再怎么尽力复原,相片上依旧有被毁坏的痕迹。无论有心还是无心,造成的伤害都是事实,时间不会倒退,一切不会复原。别做梦了。青年留下的话语轻飘飘,却如同利刃贯穿了他的心口,留下血淋淋的痕迹。商延思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忍受着脑海里混乱的声音,忍受着心里横生的戾气。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楼下那棵树,仿佛听见油锯的声响,桂花树在不断地切割声里轰然倒地。残枝碎叶摔落在地上溅起粉尘,像倒在地上的怪异笑脸,嗤笑他痴心妄想。太阳穴在不停跳动,被切割的零碎的画面交错。心脏还在怦怦地跳,又痛又吵。商延思有些踉跄地朝外走,在行李箱里翻出了药瓶,他顾不上看上面的文字,仓促地将几种药物倒出一并吞入口中。冷静,冷静。不能让今今看到他这种不正常的模样。这样子一点都不好看,一点都不可怜,不会让今今心疼只会让他害怕的。商延思进了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沉沉。镜子里的青年凤眸漫上淡淡的红意,看起来可怜又脆弱。商延思满意地点头,要这样才对。可面部肌肉因笑意被拉扯,看起来古怪丑陋。商延思厌憎地看着镜子里的面孔,真没用,又让今今不高兴了。精神镇定类的药物起效很快,像是切断电流的闸门,那些澎湃的躁郁的情绪被压制,让人陷入无喜无悲的麻木状态。被拿起的一叠相片散落在床上,在细微的风中飘动。商延思忍着胀痛,昏沉地倒在床上。枕边堆叠着照片,色彩鲜妍。视野恍惚,在不断开合间清晰又消失。青年言笑晏晏,呢喃着他的名字。今今才不会不要他。“明明在对我笑。”商延思笃定地喃喃,唇角上扬,坠入了梦乡。八月十八,天气晴。钟今昨晚睡觉忘记拉窗帘,是被明亮的光线弄醒的。他看了时间才不到六点,打了个哈欠又倒了回去。再闭上眼睛睡意却在逐渐消减,钟今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刚刚拉上的窗帘又拉开了。算了,趁着时间还早,还是先走吧,免得一会儿和商延思脸对脸。钟今下楼洗漱,顺便给橙橙打了电话喊她起床。“钟哥,怎么起这么早,明姐发行程给你了?”橙橙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目光呆滞地看着钟今。“还没,但是早睡早起身体好。”钟今差点忘了工作安排这件事,一边用话搪塞橙橙一边给明姐发信息。如果今天在这里没有别的工作安排的话,他可以坐最早一班飞机回影视城,虽然按照他对明姐的了解,一定会对他请的三天假物尽其用。明姐没回复,已经是没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