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
三月份之后,工厂这里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还有些管理和会计人员需要培训的,她把墨韵、墨香留下来,再留个凤九给她们当帮手。
这两人现在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其实墨扇、墨屏和墨痕三人也非常不错,但在气势上还是输墨韵、墨香一筹。
这年头女人要想在外行走,干点事情忒不容易,不仅脑子要够聪明,反应要够快,嘴皮子够利索,胆子要够大,气势要够足,该下手的时候决不能手软,有时候要比男人更强硬。
留个凤九说是给她们当帮手,实际上就是做打手。特别是面对某些大男子主义讲不通道理的人,暴力解决最有效。
就说上个月,某位军爷的小舅子,因为账房考试不合格,被淘汰了。这位大舅子找自己哥哥各种走关系,最后求到徐祐忠这里。
徐祐忠本来觉得跟宋清月说一声,一句话的事情。
自己直系下属的亲戚,总要给点面子的。
不曾想宋清月一口回绝了,还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了一堆类似于:要想大家都赚钱,账房、仓库还有监督这三块就不能塞人。你塞几个工人进来不要紧,其实现阶段来说,工厂里的工人,一大半都是关系户。但是也有不能塞人的地方啊,不然还做什么生意,赚什么钱?大家辛辛苦苦做工,之后却拿不到约定好的工钱,那时候找谁去?
这事弄得徐祐忠多少有点下不来台,这个厂子说起来,不是宋清月的,是他夫人的呢!可他找自家夫人说不管用,自家夫人只听小姨子的话,不听他这个做丈夫的,这上哪儿说理去?
于是这位没能做成工厂账房的军爷家的小舅子就开始耍阴招,到处污蔑、损毁那些被选上的账房姑娘们、妇人们的名誉,还在工厂门前撒泼打滚,调戏女工们,到处说什么一群女人能搞出什么名堂来,甚至骂墨韵、墨香就是两个私下里四下勾搭男人的骚货云云。
反正怎么脏怎么骂,怎么难听怎么骂。
墨韵、墨香忍了两日,数次警告让其离开未果之后,叫凤九出来,一拳头给抡晕了。
她们竖了个高高的旗杆子,扒了那无赖的衣服,吊在工厂门口吊了一整天,还在旁边挂了个牌子,上头写着:“头大眼儿小,有理说不通。”叫来来往往的女工们看了个够够的。
虽说这年头底层民众认字的不多,但账房的都认字啊!有那么几个认字的,大家一打听就都知道牌子上写了啥。
之后整个肃州城的军户女眷之间都在传这无赖的笑话,还说他多么多么小,难怪老大不小了找不着媳妇,要去工厂里闹事,调戏女人。
徐祐忠跟下属聊起他小舅子的事来,也是笑得直不起腰。
军营里的大老爷们儿开起玩笑来都是百无禁忌的,这位军爷原本是有些不高兴的,可听闻他小舅子调戏了人家肃王世子妃的贴身大丫鬟,也就吓得不敢吱声了,自作孽不可活,归家之后还把自家婆娘训斥一通。
招惹了贵人,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何况也没把他怎么样,只是羞辱了一顿。
宋雅馨跟宋清月聊起这个事来,宋清月还装无辜:“啊?我不知道啊,凤九这丫头性子比较泼辣,许是那无赖叫她太生气了。”
宋雅馨挺着肚子,点宋青月的额头:“你啊,你啊,肯定是伱的鬼点子,凤九只会把他揍一顿,她哪儿想得到这种法子!”
到了四月份,河西地区道路上的冰雪就融化得差不多了。
宋清月跟李昭商量着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
李昭这阵子在西北待得十分悠闲自得,每天跟娘子在一起上上课,聊聊天,偶尔叫娘子高兴了,兴许晚上还有什么翠儿、柳儿、红儿的“特别招待”,他有点乐不思蜀。
宋清月说起要回京的事,他猛然间想起京城里还有一个鞑子侧妃来,顿觉头痛,有点不想面对。
“你不是工厂的事情还没安排完么?咱们晚点回去,不打紧。”李昭斜在美人塌上一边吃葡萄干一边说道。
“不用,我把墨韵、墨香、凤九留下来帮着我姐姐,夫君再给留几个亲兵保护一下。总不能老呆在西北,咱们去年十月初出发的,这都半年了,也该回去了。不然京里的人得怎么想?”
宋清月这儿已经着手开始整理回家的行李了。
李昭指指林万福,让他赶紧代劳,他则把宋清月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揽住她的腰道:“上次你说拿什么羊皮、牛皮鞋子的事情,为夫觉得极好。不如你再想想做鞋厂的事?咱们京城里老百姓穿的多数是布鞋,再穷一些的只有草鞋穿,这些士兵也一样,好些都只有草鞋穿,不如娘子再想想法子?”
宋清月摆摆手:“那得养牛,羊皮太娇嫩,再说养的羊不够多呢,剃羊毛还勉强够用。需要羊皮的话,可不得把羊宰了?正好去年咱们不是打下来一大片草原么?还是早点回去圈地,多养些羊才行。赶紧回去吧,我真怕你爷爷派驻军去草原上开垦农田。”
李昭扬起眉梢,皇爷爷还真叫人这么干了。
“怎么了,不行么?”
“当然不行了!适合放牧的地方就该放牧,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长城以外的人,千百年来为什么不事种植,不事农桑呢?因为那片土地就不适合种地啊。总要在合适的地方干合适的事情。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宋清月瞧傻子一般的眼神瞧着李昭,好像再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蠢不蠢?
李昭瞧她这得瑟的小样,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脸,接着问道:“要是强行开垦农田会怎样?”
“水土流失,环境破坏,土地荒漠化咯。以后京城一到秋冬季节就会漫天黄沙,出门就是一身土,全是从蒙古高原刮过去的。关键还种不出多少东西来,不如就按草原民族原本的做法,在草原上养马、放牧。”
李昭搂着她娇软的身子,陷入沉思。
宋清月推了他两把,笑道:“算了,想也想不出来,叫他们去小面积种植试试看,也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要是能种出来,也是好事。也不是全不能种的。”
李昭笑道:“能叫皇爷爷提前知道也好。我在想是叫父王直接上折子好,还是你写信给你爹,让你爹去内阁说比较好。”
宋清月戳戳他的脸:“这个你拿主意。”
李昭拉住她的手亲了一口。
宋清月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收拾好就启程回去吧。去年说好要带我去千佛洞瞧瞧的。”
李昭笑起来,道:“可祁连山的雪还没化呢,不如再等一个月再回去?”
宋清月摇头:“那就先去甘南看看棉花播种吧,凤七姐姐已经提前过去帮我把地买好了,现在大概已经在种了。”
李昭有点无奈,捏捏宋清月的脸:“你怎么就这么闲不住。”说罢他抱住她,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问道:“为夫听说娘子每日下午都跟着黎氏学一个时辰的舞,怎么也不见你再跳给为夫瞧瞧。”
宋清月白他一眼:“我那是为了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又不是为了你学的。再说了,上次你发了那么大火,我哪儿还敢跳给你看。”
李昭圈着她的双臂更紧了,用面颊蹭她细嫩的脖子,沉声呢喃:“哥哥没生气……”
“要看上外头看去,外头好些舞姬巴不得给世子殿下跳呢。我是再不在你面前跳了!”宋清月哼哼。
“外头?外头有什么好看的!瞧你醋的。”李昭抱着她东亲一下,西亲一下,好言好语地认错道:“小心肝不气了,都是为夫的错,下次再不冲你发脾气了好不好?跳一次嘛。今晚,好不好?”
“你叫我心肝,叫我宝贝也没用!今晚没门。我今儿没睡饱,心情不好!”
“那明晚?”
“看你表现!”
李昭总算高兴了,吧唧吧唧在宋清月的粉腮上亲了两口,抱着她温存一阵,他又道:“嗯,你多跳跳舞确有好处。等你身子养好了,咱们早些要个孩子。”
这男人怎么满脑子生猴子的事儿呢?
宋清月嫌弃地推开他的大脑袋。
再过半个月就是结婚一周年了。
忙忙碌碌的,转眼就嫁给他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啊了一声,转过脸来,十分突兀地说道:“结婚周年纪念日。”
李昭一愣,还是头一回听说结婚纪念日这个词,不过这词十分容易理解,就是纪念一下成婚几周年了嘛。
宋清月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道:“四月十八,咱们去年四月十八成婚的。以后每年四月十八就是咱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你得记着,要送我礼物,呆在我屋里睡觉,还要带我出去玩。”
李昭笑起来,亲亲她的脸,道:“好,为夫记着。”
宋清月十分不讲道理地说道:“以后你要是忘记了,我会跟你闹的。”又突然回头瞪一眼林万福,道:“你家殿下要是忘了,你得记着提前提醒他准备好。要是他忘记了,我就算不闹他,我找凤七姐姐去闹你!”
林万福在一旁绷紧了头皮,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要记得,回头得跟小秦和计全福说一声,要记得这个事情。
李昭抱着宋清月低低笑起来:“你怎么知道万福怕凤七的。”
宋清月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说道:“这点小事我还观察不出来?林公公呀,看我不顺眼呢。他不可不怕我,但是他怕凤七姐姐。”
林万福啪唧就跪下了,背上全是汗。
他时不时在心里讲讲世子妃的坏话,怪她用美色迷惑自家殿下,居然被世子妃看出来了。
他拼命给宋清月磕着头,委屈地叫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呐!世子妃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奴才冤枉死了!”
宋清月坐在李昭怀里娇笑,问李昭:“殿下知道为何林公公瞧我不顺眼么?”
李昭大概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不说,只是哄着宋清月:“好了好了,看你把他吓的。我瞧你顺眼得很,他随我,哪能瞧你不顺眼。”
宋清月啧了一声:“兴许就因为殿下瞧我太顺眼了,林公公瞧我就不顺眼呢?林公公说不准是嫉妒本世子妃的宠爱,他要跟我争宠呢。”
噗!
李昭笑喷出来:“哈哈哈哈哈,他一个宦官跟你争什么宠?”
宋清月瞧着林万福快把额头磕出血来了,挥手叫墨扇、墨痕去扶他:“行了,林公公,瞧我把您得罪的,以后我要是失了宠,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报复我。”
噗通!
这话一讲,林万福又跪下了。
李昭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你别跟他闹了。”又对林万福道:“万福,赶紧出去吧,以后要翻白眼也别翻得那么明显。”
林万福悲愤地出去了,小秦公公揣着手在门外笑得一脸幸灾乐祸,他还没见过师傅栽跟头吃亏呢,还是世子妃招高。结果笑没来得及收住,被师傅瞧见了,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叫秦吉福摔了个狗啃泥。
计公公在房顶上蹲着呢,看着也是被乐得乱颤,被林万福一个眼刀子刮过来,他头皮一紧。好久没挨林万福的揍了……他打不过林万福,但是他逃得快!
嗖地一声,计全福跑没影了。
他们这批宦官里林万福武艺最出色,真打起来不输那些亲兵暗卫,是肃王殿下身边那位汪公公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放在李昭身边,既是首席大秘书,又是个保镖。
屋里李昭还在笑,等他笑够了,才跟宋清月解释:“林万福什么都好,就是主意有点大。不过他自小就跟着我,人得用,也最是忠心。”
宋清月抱着李昭脖子撒娇:“我就是逗逗他嘛,他老对着我翻白眼,叫我不痛快。”
李昭轻轻拍了一下宋清月的屁股,转移了话题,“你说的那个什么结婚周年纪念日,想怎么过?”
“哥哥安排啊。”宋清月趴到他耳边道,“阿昭哥哥费费心,叫人家高兴了,人家跳舞给哥哥看。”
李昭勾起唇角,手里捏着她腰间的软肉,笑得一脸风流邪肆。
宋清月被他这表情撩得血都往脑袋上冲。
她再次把头埋进他衣襟里,一双耳朵红透了。心里吐槽着:撩不过,撩不过,这崽子太骚气了,撩不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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