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空间站处于创建初期，或者突遭变故，难以维系，站长力挽狂澜自然毫无问题，但现在空间站已经建立多年，如果连收支平衡都做不到，只能说明运行模式有问题。”
也不知道现在谁是站长，谁是新人，反正艾丝妲成了聆听“前辈”分享管理经验的那个。
“就空间站本身而言，倘若这里的研究人员消耗的金钱远远大于最后拿出的学术成果，他们将失去竞争力，去除黑塔空间站光鲜亮丽的头衔，这些人不过是被保护在避风港里，并未真正振翅飞翔的雏鹰。而对站长你自己来说，哪怕钱包足够充实，一旦你生病、休假，暂时无法专注于管理工作，空间站的现金流就会变得极为脆弱。”
“这么严重吗……”
“当然，以上是极端化的说法。”
华奕话锋一转，在自己的终端上操作一阵，用IV级科员权限调出万有应物科的收支情况。
“应物科前任社长温槐仁眼光毒辣，把每一笔信用点的来历与去向都算的很清楚，应该发现了站长在自掏腰包支援空间站建设，所以并未因为科室资金越来越雄厚而简单的加大研究投入，虽然其中也有他个人性格的原因，但如此一来，慷慨的大小姐又与精明的科室高层形成了平衡。”
只是这种人为维持的平衡并不健康，并且相当脆弱。
哪怕华奕说事情尚未发展的太过极端，得到提醒的艾丝妲依然想到了问题所在。
但凡少女休假几天，乘坐星际舰船外出旅游，没能实时关注空间站动态，长期由她更换、补充的设备无人管理，相关科室的研究便会受到影响。
这还仅仅是休假。
温槐仁那边，若是任由他儿子温明德管理应物科，科室作风就此转变，不清楚内情的现任室长营造表面上的收支平衡，情况也会变得更严重。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艾丝妲站长的重要性同样因为天使投资人的身份拔高了一个等级，稍加宣传便可以显著强化个人威望，向黑塔女士适当提及这一点，便能巩固站长的地位。哪怕黑塔女士如今对空间站的关注非常有限，将来她若是想起来，也不会忘记你的作用。”
“我没想过这些，用零花钱购买设备，本质上只是希望让空间站发展的更好。”
艾丝妲连忙摆手制止。
她怀疑若是任由华奕说下去，接下来的话题会变得很危险。
怕是要延伸成向空间站的专家学者们证明，究竟是谁肩抗着五大研究科室、四大支援科室的担子，谁是黑塔女士名副其实的代言人，谁又是科研事业的支持者、空间站的擎天之柱了。
隐约间，只手遮天的机会近在咫尺，少女目瞪口呆，但并未心动。
不但是感激着黑塔女士带自己离开家族的恩情，希望帮她好好管理空间站，没有攫取更多权力或利益的想法，还有华奕提出的东西已经逐渐上升到另一个层面，更强的权力意味着更重的责任，艾丝妲不认为自己能大刀阔斧的改革，给整个空间站指引方向。
她扮演的角色更偏向于维护人，而非开拓者。
“黑塔女士的眼光确实是天才级别，艾丝妲小姐也是整个空间站最适合当站长的那个人。”
华奕对自己的称呼变了好几次，一会儿“站长”，一会儿“小富婆”，一会儿“慷慨的大小姐”。
仔细想想，他方才说话的口吻根本不像是野心勃勃的年轻人鼓动上级谋取更大权力，自己也好从中获利，反倒透着打趣的意味。
华奕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自己会做出的选择。
如此行径，已然有下属逗弄上司的重大嫌疑！
想清楚其中曲折，艾丝妲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开口。
“其实我成为站长的过程挺简单的。能够创造智识相关的高位秘仪，短短时间里就牵动了五大科室的心神，还能说出刚刚那般足以令整个空间站因你而动的话语，或许你才是更合适的那个人。”
“我认为站长只是不贪图名利，所以才未曾往如何巩固个人威望方面思考，至于我更合适什么的——整个空间站最适合当站长的就是你，艾丝妲小姐，我没有说谎。”
“为什么？”
“因为黑塔空间站在一切有涉星神的行动中保持中立。”
意料之外的答案，但冰雪聪明的艾丝妲几乎立刻从华奕的回答里，听出了他的意思。
这位璀璨如朝阳的新人科员对空间站准则抱有不同看法，或者说华奕本人被牵扯进涉及星神的事件时，并不会保持中立，当个看客。
作为站长，少女理应严厉强调空间站规定的绝对性，维护黑塔女士的意志。
然而想起空间站曾经有一些科员在回家途中遭遇反物质军团，甚至是原籍星球已经被军团毁灭，而空间站只能袖手旁观，无法去强行干涉与[毁灭]星神相关的势力，艾丝妲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华奕的思维。
两双眼睛对上，视线交汇，站长小姐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善良的少女，感受到了他的善良。
艾丝妲的表情不自觉变得柔和，而华奕递出纸巾。
“你的这半边脸蛋有油渍，是刚刚拿完面包以后，用手指轻挠面颊时粘上的。”
“啊？哦……谢谢。”
所以，我从那时候开始，就是用小花猫一样的形象，和他一本正经说了那么多话？
想起对话时自己时而认真，时而严肃的心情，以及随之变化的神色，艾丝妲差点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你——”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堂堂空间站站长，羞恼之下朝下属发点脾气怎么了，即使是普通女孩子指责看了半天笑话，还故意控制表情，始终未曾露出破绽的坏心眼男孩子，那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艾丝妲不一样。
“好了，你先回去，应该有许多人等着你的消息，这份采购清单作为你额外完成的工作，我也会发奖金的。”
“又是自掏腰包？”
“现在不许质疑站长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