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禾月沉默半晌, 难以置信道:“你,疯了吧?你退出军警,那你以后要做什么?”

铁肠思忖片刻, 摇头:“我还没想过。”

禾月:“好吧, 离开军警, 你要住在哪儿呢,去当流浪汉吗?”

铁肠:“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禾月露出嫌弃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要养着你?”

铁肠:“不行吗?”

禾月微笑:“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宠物兔子了,我不想养别的宠物。”

“末广先生,你别再发癫了, 你以为辞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你是军方的重点培养对象,他们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

军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人才, 尤其是像铁肠这样拥有无限潜力的战士。

“扪心自问, 你家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突然有一天被一个陌生人拐走了, 你是什么心情?同样, 军方对你也抱有同样的情感, 他们不会轻易让你离开。”

尤其是那个叫福地樱痴的人, 不是善茬, 如果铁肠真的留在他这里, 他肯定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儿,禾月变得坚决:“不好意思, 你必须离开了, 我这儿不养吃白饭的人。”

对面的铁肠闻言, 表情一怔:“走?”

禾月:“我检查过了, 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既然你不想抓我,那我们就好聚好散吧。马上通知你的同伴,让他们把你带走。”

铁肠语气中带了一抹失落:“你希望我走?”

禾月尽量无视了对方脸上的落寞,语气越发强硬:“对,我原本就不希望你留在这里,你老是碍手碍脚的,请尽快离开吧。”

事后,禾月回到卧室。

他躺在床上舒展开身体,试图让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但脑海中却一遍遍回放着刚才与铁肠的对话。

他的那些话……是不是太重了?

他翻了个身,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床的一侧,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二人睡在一起的那晚。

枕头上的余温似乎还未完全消散,上面是一种混合了阳光、洗衣液以及独属于铁肠的气味。

这阵过于熟悉的味道,让禾月的心跳紊乱了几拍。

该死啊。禾月迅速翻身过去,在心里骂自己。像这样躺在床上想着别的男人,真的好变态。

想到这儿,禾月迅速将脸埋进枕头里。

他在心里默念几遍条野的名字,试图将铁肠从脑海中赶出去。

别想这么多,明天去买芒果冰沙吃吧。

第二天清晨,禾月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一阵细微却持续不断的拉扯感从头顶传来。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正努力地啃咬着他散落在枕头边的头发。

禾月摸了摸兔子的头,但当他的目光扫向书桌时,脸上表情瞬间凝固。

桌上原本整齐摆放的医学资料一片狼藉,遍布着兔子的咬痕,其中的书页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他枕头边还散落着一堆来历不明的纸屑。

“三花?”他喊了一声,“你是不是又没关后院的门,兔子又跑进来了。”

没人回应他。

铁肠还没起床吗?

禾月坐在床上伸个懒腰,又问道:“喂,我今天要去甜品店买芒果冰沙,你要不要一起去?”

说完后,他看了看外面灼热似火的天气,又有点犹豫。

算了,天气好热,就这么步行走去几公里外的甜品店,他会被晒成干。

一直得不到铁肠的回应,禾月怀疑对方睡死过去了。

片刻后,他抱着兔子来到铁肠的卧室,看着那扇虚掩的卧室门,莫名地,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卧室,床铺整洁得仿佛从未有人居住过,铁肠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这一刻,禾月的心猛地一沉,昨天那句冷漠的“你应该离开这儿回到军警去”,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他迅速在屋内屋外寻找了一圈,四处没看到铁肠的身影,他才意识到,铁肠真的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吗?

他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突然觉得很无力,于是默默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走了,也好。”他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但很快,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夹杂着莫名的愤怒,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混蛋,走之前至少把诊金付一下啊!

这一上午,禾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照例像往常一样接待客人。

然而,跟往常的游刃有余不同,他每一次询问病情,每一次轻触诊脉,都隐隐透露出一股烦躁。

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地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惆怅,如同夏天那讨厌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让他坐立不安。

“三花,帮我拿病历报告——”

他习惯性地呼唤着助手的名字,然而空荡的诊室内只余下自己的回音,禾月这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铁肠不在了,这一瞬间,尴尬与失落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包裹住了禾月。

正当他站在原地发呆时,一旁的病人突然开口:“禾月,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铁肠呢?”

“对啊,他平时不是总跟着你吗?”

这话如同一根尖锐的针,精准无误地刺破了禾月那努力用平静伪装起来的心情。

禾月板着脸,语气短而冷漠:“不知道。”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紧抿的嘴唇和微蹙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病人并未察觉到禾月的异样,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欸,昨天我还跟他打招呼来着——”

禾月恼了:“你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铁肠的?!对着我这么漂亮的脸,你们还有心思想着铁肠?!”

病人们:“……”

禾月:“再敢问,我就收你们十倍诊金。”

病人们相互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心中暗自揣测着今天禾月为何如此反常。

整个上午,诊室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氛,病人们都尽量不去触碰禾月那根敏感的神经,整个诊室噤若寒蝉。

中午的时候,禾月独自来到厨房里,望着冰冷的器具和四周静默的空气,他又意识到,今后他又要一个人吃饭了。

“嘁,这有什么关系。”禾月心中暗自嘲讽自己,“铁肠没来之前,我也是一个人的。”

不过是,恢复了之前的生活而已。

他试图用这样的念头来安慰自己,但心底那份失落却如同野草般疯长,难以遏制。

为了甩掉这些胡思乱想,他强打起精神,走到水池边准备洗碗。

打开水龙头,当哗哗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耳膜时,一种久违而又陌生的感觉涌上他心头,禾月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洗过碗了。

自从铁肠来了后,洗碗、打扫房间这类琐事都已经被铁肠默默承担了。

他正望着那股水流出神,身后却传来了“笃笃笃”的撞击声,急促而有力,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转身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那只兔子正蹲在墙角,用后腿用力地敲击着地板——兔子生气的时候都会像这样跺脚。

铁肠每天定时给兔子喂兔粮,时间久了,兔子养成了生物钟,喂食稍微延迟个几分钟,它就敲地板抗议。

“行了行了,别跺脚了,这就喂你。”禾月应声道。

但慌乱之中,一个不留神,他手中的碗滑脱,掉在地上。

“啪嚓——”

一声脆响,碗瞬间四分五裂,一块瓷片划过他的脚趾,他不由得吃痛叫出声。

望着那缓缓流淌的血迹,不可避免的,一股惆怅汹涌而来,轻轻却又不可抗拒地淹没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终究还是击垮了他,他懒得去处理脚上的伤口,默默地坐在地上,任由鲜血继续流淌。

已经不习惯一个人了啊。他默默心想着。

铁肠那个混蛋,就这么走了,连一句话都不给他留——

想到这儿,禾月将脸埋进膝盖。

丢脸,丢脸,丢脸,真丢脸。

为什么要想着那种家伙——

禾月正郁郁寡欢时,突然地,前门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那扇门缓缓打开,铁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铁肠一手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门框上,那满是疑惑的目光,正定定地看着坐在地上、显得有些狼狈的禾月。

“你,为什么坐在地上?”铁肠的声音略带不解。

禾月一愣,心中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瞬间爆发出来:“你还回来干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委屈,仿佛所有的不满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铁肠微微皱了皱眉,显得更加困惑:“我为什么不能回来?我去给你买芒果了。”

说着,他指了指怀里盛满芒果的纸袋,仿佛那是一个能够证明他清白的证据。

禾月喜欢芒果冰沙,但这里又距离甜品店太远。

条野是犯罪组织的干部,财大气粗,偶尔的,他会派人用直升机送冰沙过来,但铁肠显然没能力这么做。

于是,铁肠试图买些芒果回来,打算亲手制作芒果冰沙——或许,可以在芒果冰沙里放点咖喱酱,黄色的芒果和黄色的咖喱酱一定很搭配。

铁肠:“而且我留了字条的,临走前我放在你的枕头边了。”

禾月突然想起,早晨醒来时,床边确实散落着一堆被兔子啃得七零八落的纸屑,那很有可能就是铁肠留下的字条。

禾月意识到这是一场误会,但真相并没让他平静下来,正相反,他像是泄露了自己的羞耻秘密一般,他更加恼火——

“呵,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你现在走也不迟。”

铁肠发现禾月的脚在流血,立即上前弯下腰,双手穿过禾月的腋下,试图将他抱起。

禾月还在输出:“快走,听到没有?”

说着,他弱弱地踢了对方一脚,在对方胸口上沾了半个血脚印。

但铁肠习以为常,像往常那样无视了禾月的攻击,将其抱到了沙发上,又找来了药箱,打算给禾月处理伤口。

禾月拍开对方手上的绷带,怒气依旧:“喂,你不要指望你回来了我就会原谅你。”

都是因为没有关后院的门,才会让兔子跑进来撕烂了那张纸条,才会让他这么丢脸。

“反正兔子把纸条撕了是你的错,碗摔破了是你的错,我受伤也是你的错——总之所有的事都是你的错!”

说着,他戳了戳铁肠的脑袋:“你知错了没有?”

铁肠点了点头:“知错了。”

但随即,他又疑惑地问:“不过……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禾月倔强地将头偏向一边,口中硬邦邦地回答:“我没生气。”

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固执,仿佛是在努力的自我说服。

铁肠若有所思:“你是以为我走了,所以你很生气?”

禾月:“……”

铁肠:“但,为什么,你不是想赶我走吗,但我真走了,你反倒生气了?”

禾月被问得愣住了,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受,只能沉默以对。

禾月哑口无言,铁肠见此,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于是下一秒,他放下绷带,转而用手揽住禾月的肩膀,猝不及防地将禾月抱住。

跟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拥抱不同,这次,他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目的性,故意将禾月死死箍在怀里。

“混蛋,松手……”禾月被勒得差点昏厥,微弱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慌乱,“喘不过气了……”

“放心,我不会走的。”铁肠低语着。

听了这话,禾月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铁肠正安抚般地摸着他的头发,就像他平日里安抚铁肠那样。

“我只离开了几个小时,你就受伤了,所以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

禾月:“……”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一直在这儿保护你的。”

闻言,禾月那原本紧绷的身体,似乎找到了放松的理由。

最终,他停止了微弱的挣扎,那抗拒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终于妥协于对方的怀抱之中,任由对方身上的湿热气息覆盖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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