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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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是端阳,撒雄黄,门插艾叶,粽香满堂。

赵应安推门而入,裴静文恰好剥开粽叶,竹筷插入黏稠糯米,自然而然向前一递,眉眼带笑问:“吃不吃?”

“什么味?”赵应安箕踞而坐,接过粽子闻了闻,“咸口甜口?”

裴静文瞧了眼矮几上的马兰草,回道:“甜口的,里面有豆沙夹心。”

赵应安闻言将粽子递还给她,叹气道:“咸口粽子才好吃。”

“喏,这是咸口肉粽。”裴静文指了指绑着红绳的粽子,继而抗议道,“我不管,粽子必须是甜口!”

“咸口!咸粽才是王。”

“明明甜粽才是王好吗?想象一下,晶莹剔透的糯米裹上白糖,清新又香甜。”

“糯米本身就甜,还裹白糖,甜得齁人。”

“咸肉粽一口咬下去,腻死人了。”

争辩着吃完粽子,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裴静文向后仰栽进软枕中,懒声问道:“不是要和青苍去定昆池,怎么有空来找我?”

赵应安扯了个软枕抱怀里,轻哼道:“谁让他静静嫂嫂的未婚夫突然命他出城办事,没人陪我,可不得来找你。”

裴静文稀奇道:“办事?”

赵应安点了点头,无赖道:“具体什么事没注意听,反正尔尔陪不了我,你家林三就别想陪你。”

“看到他就烦,”裴静文翻身笑望身着淡粉衣裙的女郎,“你们之间的梁子还挺深。”

赵应安懒洋洋躺下,怪腔怪调地说:“谁让我负心薄幸,害纯情小少年大病一场。”

“哈哈哈……”裴静文被她逗笑,“我还以为是为着那一箭。”

“他那一箭是下意识反应,多年过去,早就忘了。”赵应安薄唇轻抿,“我承认我以前对尔尔不好,可那场病,我始终认为是尔尔自己的原因。”

两人因成亲一事发生争执,不欢而散,嵇浪难过,在寒风中坐了一夜,还不披裘衣,他不生病谁生病?

赵应安反问道:“十九岁的成年人,难道不知道吹一夜冷风会冻病?”

不等裴静文接话,她自问自答:“他当然知道,然后呢?他还是那样做了。”

“以作践身体来表现深情,和那些用自杀威胁恋人不要分手的变态有什么区别?”

“你家林三视我为害尔尔重病一场的罪魁祸首,殊不知罪魁祸首是尔尔自己,不是不愿成亲的我。”

“他不是不知,他是帮亲不帮理。当然,我肯定站你这边。”裴静文以手撑头,“你们后来是怎么和好的?”

“尔尔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彼此喜欢,就该在一起。”赵应安兴奋道,“你不觉得他看起来很好欺负吗?我就喜欢欺负他。”

如果说极具攻击力的林建军是肆意生长的荆棘,生性温吞的嵇浪便是内敛细腻的含羞草。

平时随便逗逗就羞赧地合拢枝叶,该他大胆时又红着眼睛,胆怯地发狂。

“你好变态,”裴静文满地打滚,“太变态了。”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

林建军打着伞来到清凉台,想起赵先生说要来寻她,侧眸吩咐道:“你们先在厢房廊下候着。”

桑落等人颔首称是。

青年推开自雨屋正中房门,左次间传来女郎亢奋声音,抬脚靠过去。

“这个不好,骚而不媚,有点俗气,不过身材不错,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这是阿静的声音。

赵先生的声音传来:“这个这个!白净削瘦,眼角微红带泪,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仰头看过来,衬衫半透不透。嘶……破碎的他,下流的我。”

嗯?和平时温文尔雅的赵先生判若两人。

阿静的语气很亢奋:“来看我这个,反绑双手跪地,露出半边侧脸,结实肌肉撑起严丝合缝的西装,衬衫随意卷至小臂,手背青筋暴起。我的天!这是什么人间尤物。”

“咦,你收藏的都好野,下流。”

“我才收藏千多个,比你少一半。”

“你第一个收藏时间是五年前,我这两千多个可是十几年的积累。”

“哈哈哈……你也就是早几年过来,没网络给你用,否则还不知道多少个。”

赵先生的语气充满抱怨之意:“啧,没网络是真的烦,好多功能用不了。”

“但凡有网络支撑,凭借强大算法设计起义方案,不断推演修正,说不定我们能平推魏朝,翻身把歌唱,想想就有趣。”

“你别说,是挺有趣!”阿静语调高昂,随即又降下来,“但是平推魏朝后的政体是个问题,算法只是战略层面,生产力提升不是一朝一夕,工程量庞大。”

赵先生叹道:“是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生产力摆在那里,必须建立集权制,集中所有力量发展,而最好的集权制就是君主专制。”

高家建立的君主专制王朝和共和国人建立的君主专制王朝有区别吗?定然是有的。

区别大吗?初建国时可能很大,随着时间流逝,被权力包裹的人性最难考验。

太阳底下无新事。

不考虑那么远,只说几十年后他们甩甩手走了,新王朝又该何去何从?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赵先生的声音变得冷静,“历史上每次改朝换代,至少死伤数百万,战争洪流面前,所有人都很渺小。”

“有个正统王朝,天下还不至于大乱。”阿静也冷静了,“能太平度日,谁会喜欢战争呢?”

“平推魏朝?”突然出现的冷冽男声打断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有趣?”

裴静文倒吸一口凉气,僵硬地转头望向推开房门不进来,负手立于门洞中央的青年,大惊之下竟忘了收起星网屏幕。

林建军半眯着眼,淡扫屏幕中裸着上身、只穿了条黑色长裤的男子。

那男子咬着匕首单膝跪地,脸上糊了些血色颜料,明明是只温顺小绵羊,却装模作样流露出凶狠目光,连花天酒地的赢儿都比不过。

林建军冷笑,多问一句:“阿静喜欢这样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裴静文忙不迭收起星网屏幕,胳膊杵了杵一旁的赵应安,不想她早就收了屏幕,无辜地冲她眨眼。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裴静文指着装无辜的赵应安,神情严肃道:“她的星网。”

赵应安震惊地瞪大眼睛,原想反驳,耐不住她哀求目光,一本正经道:“对,我的。”

林建军说道:“青苍还有一个时辰回城。”

“我不能助纣为虐,”赵应安瞬间哀痛万分,仿佛真为女郎着想的好友,“静静,要学会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

“别走,”裴静文攥住她裙摆,“安安,我需要你。”

“我相信你能行。”

“我不行。”

“你可以。”

“别走。”

林建军面无表情看着来回拉扯的两人,深呼吸平息情绪,说道:“贵客将至,还不快梳洗妆扮。”

裴静文探出半边脑袋,瞅了眼沉着脸端坐明间主位的蓝衣青年,快速跑进盥洗室,再出来时穿了件与青年衣裳同色的云水蓝罗裙。

夏日灼灼,桑落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两支白玉簪修饰,清丽爽净,冲淡恼人热意。

西宅正厅,侍女垂首侍立,双手自然垂下搭在身前,默然不语。

裴静文想像赵应安一样蹲盛满冰块的冰鉴旁歇凉,奈何手腕被青年握住。

虽说他没使力,刚才到底做了两件亏心事,打着团扇乖乖站他身旁,胡乱想着贵客身份。

沐浴焚香,扫径迎客,中门大开。

据安安说,只有圣旨和极尊贵的客人才有这待遇。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来长安快一年,第一次碰到将军宅开正门的情况。

裴静文实在好奇,索性直接问道:“是谁要来?”

林建军缓缓吐出两个字:“贵客。”

她又问:“什么样的贵客?”

他垂眸看她,微笑道:“自然是值得尊敬的贵客。”

他还不如不回答,裴静文不问了,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小郎君,”门房一路小跑至正厅廊下,抱拳说道,“嵇郎君已至巷口。”

“知道了,退下。”林建军牵起裴静文往外走,赵应安想了想,提起裙摆跟上两人。

嵇浪翻身下马,冲赵应安挥了挥手,走到马车旁,颔首道:“娘子,到了。”

秋四提前一个时辰回府报信,作为车夫的秋十一跳下马车,快步走到林建军跟前,拱手笑道:“将军,先生,属下回来了。”

“回来就好,”林建军轻拍他臂膀,“早等着给你和老四接风洗尘,”瞥了眼蠢蠢欲动的秋英亲卫,复又笑看他,“有你好受的。”

秋英亲卫里,裴静文和他打交道最多,熟稔道:“好久不见你,你干什么去了?”

秋十一笑答:“去南边办件事,两月前就该回,出了点意外,拖到现在。”

裴静文关心道:“受伤了?要不要紧?”

秋十一抱拳道:“多谢先生关心,属下一切无恙,没受伤。”

“没有就好。”裴静文看向马车,“车中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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