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风波
这一日的深夜,伴随着淅淅索索的蝉鸣,西昌国的大圳军城一旁,一座隐秘于深山的寺庙之中,传来了阵阵闭山的厚重鼓声。
此期间,有一位身着紫晶袈裟的老僧人,此刻正与一位风尘仆仆的小沙弥一同,坐在寺庙的藏经阁门前,两两相视,相谈甚欢。
只见,此时的小僧人眼瞳之中,正映射着漫天星宇,他坐而论道,很是安逸的对身前的那位老僧人问了一个问题。
“先生,我此番下山又上山,看到了好多尘世的冷暖,总是很不解。虽然现在大多数的事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想明白了,但总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小僧人的语气谨慎,只见他那颗小光头此刻正如同一面镜子一般,映射着远空星光。
却说,那老僧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他旋即是和蔼说道。
“惠中,你但说无妨,师父对山下的事情也是只有自己的看法罢了,所说未必真实,但也可以给个参考。”
说罢,只见他缓缓地抬手抚了抚那缕白须,继而仰头看着夜空,难免喟然长叹。
小沙弥闻言笑了笑,只见他思量片刻,便很是虔诚的开口了。
“师父,此行下山,山下人我所遇到的、见到的大体可以分为三种,即爱人之人,恨人之人,胜人之人。而这其中,唯有那些争名夺利的胜人之人,尚且对于我而言还完全没有头绪,如若可以,想请师父解惑!”
说完,只见那小僧人还不忘对面前的老僧行了一礼,只见他很是恭敬,旋即是洗耳恭听,正襟危坐。
却说,老僧人闻言,不由得是有些惊讶,只见他转头看向对坐的年轻人,继而是沉思良久,这才缓缓开口道。
“繁星点缀着云海,月色照耀着人间。在这座广袤的土地上,从不缺少真正的失意人,然而,人世间的爱,却能淡化每个人污浊的心灵。也许,人生之中并无多少顺心得意之事可以拿来夸耀,但其实,每个人在生活里都可以找到他们的顺心得意之人。就如同那星星和月亮一般,总有人一直璀璨,也总有人在别人的视线里,变得黯淡无光。可是,天空上的星月,总也没少了谁,只有相互依偎,才算夜空之中,星光璀璨!”
说到这里,老僧不忘咽咽口水,只见他又沉思了,但这次时间却要短得多,仅仅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他便再度开口说道。
“胜人之人,并非圣人之人,其心中所想,只为成名。此所谓,人世之常情,不可为外人道也。毕竟,每个天上的星辰,都想争做月亮;而每个世间的凡人,也不愿平庸一生。他们的想法并无任何错误,却也不能算有多伟大,只能说,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伟大就是为了伟大而伟大的,至于其他,都不过是找来点缀寻求成功之路的借口罢了,山下文人相轻,却总有人拼死拼活去争抢着成为文人,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文人,而仅仅是为了那么一个成功的身份罢了,你我看来可笑,他们看来却不会这般了。”
老僧说着,只见他不由得便有些恍惚了神色,时间长了,渐渐地,终于是目光迷离了。
却说,当那小僧人低头淡淡说了句“阿弥陀佛”之
后,那失神的老僧这才总算是回过神来,只见,他不由得是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继而淡淡一笑,朗声说道。
“小惠中,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听不听?”
“听!”小沙弥闻言,顿时是有些惊喜,只见他旋即答道,继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于是,老者思量了片刻,便再度开始絮叨了起来,只听他声音淡然,继而朗声说道。
“你可知,此天下有多少蛟龙,此人间又有多少仙人?”
“不知!”小沙弥回答道,只见他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对于老和尚所说的事情,略微的有些不知所云。
于是,老和尚斟酌了半晌时光,这才是总算从记忆的长河中,回忆起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旋即,他轻声说道。
“此世间,曾有蛟龙一万八千条,却又曾有人间仙人一十八位,而这仙人的其中之一,现如今就有一位坐立于那东海崖畔的楼山矶之上,与天地博弈了八百年,这是为何,你又可曾知晓?”
说到这里,老僧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他将视线从小沙弥身上转投于东南方向,继而淡漠无声。
小沙弥闻言,只见他沉默了良久,这才是总算想开了,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便安然的静待下文了起来。
老僧人见状,不由得有些失望,只见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继而便继续开口说道,也不忙着解答,只是在不断地为故事做着铺垫。
“众所周知,八百年前五国制衡的格局开始形成之前,我中原已经足足逐鹿了两百年之久,人口由几千万变作几百万,中原大地,草木枯竭,人烟稀缺。而此期间,虽说也出现了诸如孔明先生,元敬将军这类顶尖的栋梁之才,可乱世乱则乱以已,不乱可谓之升平盛世。”
话止于此,只见老僧人突然有些怅然的站起身,走下了藏经阁的那几级台阶,他站在台下,踱着步子继而是继续缓缓道来。
“只是,以上之人,大都以民族国家之大义凛然为根本,若是普度众生,我佛家只能对之嗤之以鼻,无有此等人,何来的数十万大军生灵涂炭入轮回?所以,世间无论善恶、因果,都容不得这类人轮回,故而在压力之下,他们只有超脱凡尘,如此一来,最终才能彻底免去那份报应。然而,此人间当真只有这类争名夺利之人吗?非也,非也。当那位南襄的开国元勋江悬陆,发现了天地气运的流失之后,他找到了五国混战的根源,故而,他并没有选择飞升离去,而是于天门外转身,再入人间,最终将自己的毕生修为与那轮回大道都压在了一盘气运之棋上,赢了,中原气运生,仙人归正果。但若是输了,便是神形俱灭,再无归途。”
老僧人顿了顿,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小沙弥身后的隐隐群山,不由得有些痴了。毕竟,此生的他原本也是凡俗人,不同于眼前这位自己捡到的小僧人,他很清楚山下的种种烦心事,故而便更加佩服那江悬陆的豪赌之举了。
却说,正当他愣神之时,此刻,在东海崖畔的一块巨石之上,正有一道枯槁的身影,如同那死去的骷髅一般,捻起了一颗自身气运所化作的棋子,抬手复落手。
时,天地间响起了滚滚惊雷,一道来自洪荒的滔天大浪,顷刻是冲破云霄,朝着那骷髅般的身影刹那便狂扑而去。
然而,那道身影只是在那里卧坐,他岿然不动,淡然的静候着巨浪的到来。
终于,随着浪花的靠近,一道无形的屏障最终出现在了那道身影的身前,顷刻间,天地撼动,巨浪竟是凭空碎裂开,化作一道雾气,缓缓升腾云海。
然而,殊不知就在此刻的楼山矶之下,有一位身着蓑衣的老者,花白了头发,苍老了容颜。只见,他正有些痴傻的望着那滔天大浪消散的地方,不由得是感慨万千。
远方,此刻不知何时竟隐隐有龙鸣声传来,和之以海浪的咆哮,刹那便模糊了不少,却也清晰可闻。
只见,那道蓑衣身影终于还是缓缓地抬眼望去,他举起了手中长笛,有些疲倦的坐到了地上,下一刻,便奏响了徐徐乐声。
巨石上,那道已经苦苦端坐八百年的身影,竟然在听闻了那乐声之后,缓缓地回过了头来,他淡然说道。
“棋盘上的格局出现了很大变化,洛明忌,我知道你是深谙对弈之道的高手,但可惜此番局面已无可拯救,我之身死,已是定居。只可惜,接替我镇守中原气运之人,并非是你洛明忌,天上的那个老儿何时唤你过去,你去便是,只是在你离开之前,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江悬陆说罢,只见他旋即便将脑袋缓缓地转了回去,此刻的他,总算是闭上了眼睛,有些疲倦的放松了下来。
洛明忌眼看着面前的一片棋局,他不由得也是叹息,天下走得最大的一盘棋,最终,还是要输了!只见他旋即是作揖行礼,毕恭毕敬道。
“江老请讲,晚辈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他还不忘站起身来,轻轻掸去身上的尘土,默然无声的静待那先前的声音再度响起。
却说,此刻的江悬陆早已是闭上了眼睛,只听他缓缓说道。
“十年后的今日,在我南襄的逊南王城将会有一个小家伙,手上背上长了一道雷符,乃是我登仙前留下的人间替身转世。而你,若能将他一直带在身边,细心照料,想必日后便能有机会助我中原躲过我死之后的一劫。我于此地,乃是五年一落子,还有至多五手棋,必然兵败如山倒,届时,你让他前来见我便是。”
江悬陆说道,只见他旋即便合上了嘴巴,继而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那个棋局,眉头越发的紧锁了。
却说,洛云真闻言,他毕恭毕敬的一作揖,他旋即高声喊道。
“不负前辈重托,洛某受命!”
于是,在这一日的中原,洛云真远去长亭山,老僧人默念英雄事。直到最后,只听那老僧人看着皎洁的月光,他轻叹道。
“神仙人为何不食长生果?只觉人间最值得!故我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而就在他说完这个故事的同时,只见,那个先前听得不慎认真的小沙弥顿时是倒在了地上,昏睡过去是好不迅速。
老人平静的听着他的鼾声,只是笑笑,他再度看向东方,心中想到:月光无限好,只是近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