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都没对谁低眉过。”她有些难过地看着陈胤。
……唯独你。
莫名其妙地遇见。莫名其妙地动心。
莫名其妙地将自己扔到尘埃里，像条毫无底线的舔狗。
“陈胤。我没喜欢过谁的经历。你能不能告诉我。”
她红着眼圈质问：“是不是爱一个人，就真的会卑微到尘埃里去？”
卑微到抛弃所有底线原则，甚至不在乎自己少的可怜的那点性命。
也只想他看自己一眼。
“我知道，我是在闹脾气，是在无理取闹。”
“我娘告诉过我的。爱一个人不是等价交换，不是你对谁好，谁就一定要喜欢你的。”
她忽然眨了一下眼泪，小声呢喃起来：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我就是……就是舍不得。”
“就想让你看看我……一眼行不行。”
“哪怕就一眼。”
不要像在仙子大会上一样，眼里只看着殷梦晚，完全没看到看台边怅然若失的我。
不要像在坠崖之际，眼里只看着沈霜琏，完全没看到同样替身而出，挡在你身前的我。
不要像一剑杀上雾灵宗时，眼里只看着虞香，完全没看到苦苦哀求父母替你出头的我。
我知道，你的眼里一定会有许多人。
我可能，永远都只会是站在一旁，不被人注意到的那一个。
……可哪怕一次。
不要看别人。
看看你眼前，还有一个女孩。
愿意为你豪掷千金。
愿意陪你对月豪饮。
愿意不计性命，为你铺平铲除神里的道路。
“就一次，”她低声哭了起来，“行不行？”
她似乎喝醉了。
轻轻靠在陈胤肩头，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像是在对陈胤倾诉。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也许，相比陈胤。
更让她觉得无力的，是那个无可救药的自己。
陈胤静静地看着她，眼眸低垂，始终没有说话。
他也知道，其实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话的。
说些好听的。讲些自己最擅长哄女孩子的。
可他都没有。
他知道罗巧巧需要的不是这些。
那个一袭红衣罗裙，曾经惊艳世间的女孩，此刻就像是哭累了找不到家的孩子，死死趴在自己肩膀上。
哭着想要求自己施舍些什么。
……可自己，偏偏一无所有。什么都给不了她。
陈胤突然想起了曾经重生之前，最不喜欢看的王家卫的电影。
“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
他之前觉得矫情、造作，一片虚无且毫无意义。
不知道句台词到底好在哪里。
可今天，他突然有些理解了。
原来对于很多人来说。拥有某人一生中的某时某刻。是那么珍贵且幸福的一件事情。
于是，他轻轻揉了揉罗巧巧的头发。
“现在是什么时辰？”
罗巧巧哭红肿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帘，默默道：“也许……快寅时了。”
“我有无数个寅时在睡梦和醉酒迷离中度过。”
“但往后，不管哪个寅时，我或惊醒或沉迷，或是茫然地望着将要破晓的天际。”
“……我都会想起你的。”他轻轻亲在了她的嘴唇上。
淡淡的杨梅果酒的浓烈与香醇。
罗巧巧迷离的眼眸渐渐变得清亮，又微微垂拢，依依不舍地伸出舌根缠绕了上去。
“……是什么味道？”
“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想知道，和她们比起来，谁舒服一点。”
陈胤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忘了。”
“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这一刻我只记得巧巧姐姐的味道。”
“其它谁的味道，我都想不起来了。”
罗巧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忽的笑了起来。
笑得很开心。
像是发自心底里开心地在笑。
“谢谢你。”她又缠绕了上了他的嘴唇，“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骗我也没关系。
我知道，我想要留下的印记已经留下了。
这就够了。
我要的很少。只有这么一点。
大红罗帐，醉眼迷离的罗巧巧已经快睁不开眼了，却依然不甘心地拽着陈胤的衣角。
“困了就睡吧。”
“……我不想睡。”
“为什么。”
“我怕我明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喝多了在做梦。”
“我不会走的。”陈胤低声说，“今晚我哪里都不会去。”
可罗巧巧不依不饶地嘟囔起来：“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最后，却把我一个人扔在了酒楼里。
自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陈胤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这次真的不会了。”
“我不信。”
她突然轻轻咬住了陈胤的耳垂，咬的很用力，甚至留下了淡淡的印子。
“要是明天我找不到你了，我就咬死你。”她恶狠狠地说。
陈胤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他突然觉得，如果这算是惩罚的话，就这么溜之大吉好像也不错。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
夜色已经渐渐浅了，屋子里红罗帐暖，香薰袅袅。
陈胤抱着已经沉沉昏睡过去的罗巧巧，放到了床上。
他本来想替罗巧巧换套衣服，可她就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绕住了自己，哪怕喝醉睡熟，都撒不开手。
无奈，他只好将罗巧巧放在膝头，自己靠在床头，轻轻捋着她柔顺的发丝。
睡梦中的罗巧巧似乎感受到了温暖，忍不住无意识地用脸颊轻轻蹭着陈胤的手掌。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安心。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陈胤也眼神柔和地轻抚她的鬓角。一直等她睡熟了，眼神才略有松懈。
“……罗巧巧的系统。”
“你听得到吧。”他自顾自地突兀开口。
“给你一个选择。”
“自己进我的卷轴里。这样巧巧就不用被你的系统记录折磨了。”
屋内悄无声息，只有熏香燃烧的声音。
片刻后，一阵无声的轻叹似有似无地响起。
“……谢谢你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