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胤却是驻足原地，久久沉凝不语。
二百七十四、复仇
一个月后。
子晴州，虞盟的那间木屋。
这一个月里，整个修仙界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震动。
原本冉冉升起的十几位修仙界新星，虞盟的天骄们。
居然一夜直接，全部人间蒸发。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二存活下来的人，陈胤和虞灵，都没有出来解释过什么。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那么诡异，让人细思极恐。
一开始，修仙界还只是有些流言蜚语。渐渐地，关于这次事情越闹越大，越传越广。
那些孩子的家长们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生怕自己的孩子真的出事了，就组团跑到忘谪长老那里闹事，要求虞灵出面给个说法。
可忘谪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他压根就见不到虞灵。
虞灵在一回去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家里。
整整一个月，没有踏出过木屋半步。
不管是谁来，她都不见。甚至没有开过一次口。
忘谪拜访了好几次，都没有任何回音。
渐渐的，那些孩子的家长们给的压力越来越大，忘谪实在扛不住，只好带着众人一起上门，想请虞灵出面给个说法。
但最后，他们没能见到虞灵。
反倒是在有几个激进急躁想要冲进屋内的修士出手时，被一道突如其来，令众人亡魂皆冒的恐怖剑势险些砍成重伤。
白衣剑仙就这么盘膝正襟危坐在木屋门口，不管谁来都只有一句话。
“……请回吧。”
也有不少人不甘心失去子女的消息，拼了命也要冲进去，但最终都是拼到身负重伤，也没能踏进木屋一步。
那一袭白衣端坐着的剑仙，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最后，失望地家长们只能轮流住在木屋的门口，每天等候着消息。
——
“虞灵道友！求求你出来吧！我们家孩子到底怎么了，你就给我个痛快话吧！”
“你就说个话！哪怕一句！是生是死都可以啊！”
“我的女儿……呜呜呜，我的晴儿啊……”
“虞灵你这混账！你这畜生！还我孩子！”
门口，依然是那些家长的哀求与叫骂声。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陈胤已经听习惯了。
只是他布下了禁制，那些声音都没能传入屋子里。
他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屋外的那些人，眼帘低垂。
片刻后，他端着肉粥，轻轻敲了敲里屋的门。
“……该吃饭了。”
没有声音回应。
他似乎早就习惯了一样，只是轻叹一声，缓缓道：“我进去了。”
说完，轻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些昏暗。只开了一条缝隙的推窗，光线细斜着射了进来。照在满屋子的尘埃浮灰之上。
床边，枕被被尽数叠好摆放在床头。
虞灵静静地蹲坐在床尾，靠着墙壁，目光呆滞彷徨地望着窗外。
她纤细的眼睫上似是落满了灰尘，显得格外宁静哀重。
原本千娇百媚的娇颜，此刻却有种说不出的苍白与病态。
她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边，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窗外。
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陈胤都会觉得揪心的心疼。
……屋外，埋着虞盟少年们的尸骨。
罗笑笑。胡厉。
司晴。花语怜。
除了风向凌，一共一十七具。
每一具都伴着衣冠，立了墓碑。
自从一个月前回来后，虞灵整日就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那些墓碑。
除了和陈胤交流之外，就像是一具精致的尸体一样，了无生息。
“……该吃饭了。”陈胤将肉粥放在了桌上。
虞灵依然没有动。她毫无生气的眼眸，只是僵硬地朝陈胤转动了一下，很快又转了回去。
陈胤叹了口气。
“你今日就是饿死，他们也活不过来的。”
虞灵扭过头，眼圈泛红的瞧着他，最后默默地垂下了头。
“……我吃不下。”她声音低缓而呜咽。仿佛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吃不下也要吃。”
陈胤坐在她身边，轻轻搂过她的肩头，将她揽在怀里：“就算《忘延心华录》能让你不吃饭也死不了。”
“可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呢？就算活着也是一副干尸的样子，多丑啊。”
虞灵小脑袋抵在陈胤的脸颊上，落寞地垂着眼。
陈胤知道。她依然没有从一个月前那噩梦般的一天里走出来。
他其实也不想过多逼迫她。如果可以，他想让她自己慢慢从创伤中走出来。
但是一个月了。她一点都没有想要走出来的迹象。
“这样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你若实在是心里难过，就跟我说说话吧。说不定会好受一点。”他轻柔地抚摸着虞灵的头发。
虞灵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良久才小声开口：
“我……对不起他们。”
“明明是他们那么相信我，相信我这个大姐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护他们平安的。”
她到现在还记得。
直到那个獠牙面具巨人出现之前，那些孩子都还围在自己身边，自信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放心！有大姐头在，我们怕个什么？
……有什么问题能难得倒大姐头？
他们是那么信任自己。
仿佛在自己身边，天塌下来都压不着他们。
“我现在，一闭眼，就是小罗在我眼前哭着喊着求我救他的样子。”
虞灵忽然身子发抖起来。她声音哽咽地抱着头蜷缩起来。
“看到他在我眼前一点点腐烂，只剩下了枯骨。”
“我真的好难过……为什么我救不了他们……”
陈胤默然无语。
他也同样记得清楚。
记得花语怜温软的怀抱，搂着自己将下巴垫在自己脑袋上。
记得她优雅又带着俏皮狡黠的笑容，对自己温柔而认真。
还有，那个如花一般灿烂的少女。
初见时直率又自然地朝自己伸出手：“我叫司晴，你呢？”
酒席上，面颊酡红，吐气如兰地在自己面颊上湿漉漉地亲了一下，立马逃开，转过头朝自己甜甜地笑着挥手。
那个红着眼圈，用酸涩晶莹的眼神，泪中含笑地念着：
……这是我喜欢过一个男孩的证明。
……阅后即焚。
记得那个女孩一切美好的瞬间。
也记得她最后，在自己怀中缓慢枯萎凋谢的样子。
还有她最后，久久不愿闭上的眼睛。
陈胤都记得清楚。
“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虞灵抱着膝盖，死死地咬着衣袖，眼眸和鼻尖都泛着阵阵微红，眼眸亮晶晶湿漉漉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想要救你们的。”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合格的大姐头，什么狗屁虞灵上仙！连自己的同伴都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