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很及时，”陈胤头也不抬到，“再晚一点的话，伤口就要好完了。”
大巫女没吭声，只是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坐着。
“……他们是谁？”
“翎羽门，池鱼宗，欢喜堂。”
大巫女声音有些低沉：“都是南域的修仙宗门，但是它们在十万大山之外。”
“有人告诉了他们，我在融合天道之屑，让他们趁我闭关之时前来夺宝。”
说这番话的时候，大巫女眼神冰冷，声音带着压抑至极的怒气。
“……神里。”
“他们，当真够胆。”
“我唯独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引三宗之人来我巫玄窟，不怕激怒我吗？”
“想来，是因为你太过犹豫，他们想给你施压吧。”陈胤淡淡地说道，“挑起你和三宗之间的矛盾，让你真正肉疼紧迫起来，他们再站出来替你平息事端，承你一个人情。”
“这样软硬兼施，你加入他们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大巫女还是不解：“既然如此，他们为何到我出现都没有现身？”
“因为。”
陈胤缓缓垂下眼帘，语气淡漠：
“负责执行这个计划的人，已经死了。”
大巫女美眸颦蹙。
“你做的？”
“他伤了清影。我没理由放过他。”
陈胤缓缓道：“其实之前和面具人谈话，我已经预感到了神里会有动作，所以提前让叶谎去通知了我师尊。”
“只是……迟了一步。”
咚。大巫女愤愤地砸了一下桌子。
“神，里！”
“我与你们不共戴天！”她咬牙切齿。
怜儿都被她吓了一跳。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巫女如此生气。
那样子真的有些吓人。
陈胤却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沏了杯茶，低声问：“那三宗宗主，你把他们怎么了？”
“关在了密室里。”
大巫女恶狠狠地说道：“我废了他们修为，密室里全是以血肉为食的毒虫。那些虫子吃的很慢，可以让他们体验万虫蚀身的痛苦很久。”
“多久？”
“十几年。”
陈胤眉毛抖了一下。
这大巫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记仇。
“巫玄窟的民众呢。”
大巫女不说话了。她的脸色有些黯淡和沉默。
“……十不存一。”
“巫玄窟的弟子，已经只剩下怜儿了。”
“是我连累了他们。”
陈胤扭头看她。
他看到，大巫女的身子在轻轻发抖。
和之前一怒之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样子完全不同。
现在的她，就像是犯了错事的小姑娘一样，死死低着头咬着嘴唇，手轻轻发抖着。
陈胤很意外。他没想到大巫女还有这么一面。
他已经下意识地将这个女人，当成了手腕狠辣的一派之掌。
她能轻描淡写地废了南潇湘根基，将她像野狗一样驱赶出去。
能怒发冲冠，虐杀满地如山的三宗修士。
可是此时的她，才让陈胤意识到，她也只是和南潇湘同龄的女孩罢了。
“南潇湘呢？”
落落轻声道：“南姐姐已经去救治那些受伤的民众了。”
陈胤点点头，起身就要走。
路过大巫女身旁，他突兀开口：
“你不去看看吗？”
大巫女咬了咬嘴唇，最终只是小声说：“我去干嘛。”
“……我又不会救人。我只会杀人。”
“留美名的事情，就让给那个女人吧。”
陈胤斜了她一眼。
“你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要把她赶出去的？”
大巫女没吭声。
但是，陈胤其实也大概猜到了。
巫玄窟只能有一个圣童。
留到最后，当年的南潇湘一定打不过碧萝。等待那个小女孩的，只有死于非命一个结局。
哪怕碧萝固执要求，巫玄窟的长老们也不会轻易放过知晓那么多宗门辛密的南潇湘。
除非，让她成为一个毫无威胁的废人。
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那是那个时候，尚未接任大巫女一职的碧萝，唯一能做的了。
沉默良久，陈胤突然开口：
“我或许不该多嘴。”
“但是，坦率一些，绝不是坏事。”
“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赌约。等我回来记得兑现。”
大巫女脸色微不可查一窘，又转移话题道：“你要去哪？”
“去找人。”
陈胤默默望着远处，轻声说：“有人在等我。”
——
云琳州。
云琳州地处东域南域交界处，是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州城。
这里除了地处沿海，往来商旅众多之外，却也没有多少仙山福地。一州之地，都凑不出一个有上清境修士的门派。
倒是因为往来交通便捷，凡俗数量众多。
不少凡人在此地安居乐业，做些小生意。往来商旅客贩也都在此处歇脚。
在云琳州城外的郊野，一处偏僻的官道旅店里。
夕阳渐没，枯藤昏鸦荒凉无人烟的时辰，旅店的掌柜突然看到门被人撞开。
一个黑袍面具的人，踉跄着走了进来。
掌柜的吓了一下，第一时间还以为是山匪打劫什么的。
可那人只是浅浅地挤出一句：
“……一间房”
“好、好嘞。”
看呆了的掌柜和小二连忙动手去收拾客房。面具人也缓缓拖着沉重的身躯，往楼上走着。
进了房间之后，他又扭头低声道：
“打份热水放在门口，没我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小二忙不迭地点头，屁颠屁颠地跑了下去。
关上门，他立刻靠着门缓缓滑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呼吸间，已经满是腥气。
“……我很惊讶。”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居然能拖着这么重的伤，坚持着走到这里。”
“还……不够。”
面具人眼神摇晃着，强行打起精神说道：“快……快到了。”
“到了又如何？”
系统语气有些沉重：“你知道你的伤势，比死人好不到哪去吗？”
“哪怕一颗丹药也行。至少止个疼——”
面具人始终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