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也没想那么多。”
陈胤心虚地扭过头:“而且我们当时那么多年没见过了，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
这句话刚说出口，陈胤就后悔了。
果然，沈霜琏的嘴一点一点瘪了下去，她眼眶红红的，看向陈胤的眼神说不出的委屈。
“……骗子。”她低低地说道。
陈胤不仅没法反驳，甚至只能陪着笑脸讪笑起来。
空气里带着一丝泥泞的气息，这让沈霜琏有些不舒服。因为她总想打喷嚏。
可她最后又硬生生忍住了。
她知道，自己要是一直打喷嚏，陈胤肯定会担心自己，而硬要出去捉山鸡炖鸡汤的。
她心里可能就是有那么一丝固执，不想让他的身影再一次从自己视线中消失了。
……万一呢。
万一这一次消失，又是不辞而别呢。
她的身子突然打了个寒颤，像是温顺的猫咪一样又往陈胤怀中拱了拱。
陈胤感受着那种细腻而滑嫩的柔软，在怀中轻轻拱动，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咳咳……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别硬让我抱着你了，躺下来不好吗？”
“不好。”
“……当我没说。”
天色也暗了下来，似乎时间也不早了。
陈胤轻叹了一声：“不能让你任性了。”
“晚上会更冷，不让你吃点东西暖暖身子，会很危险的。”
沈霜琏拽着他，咬着嘴唇，眼里可怜兮兮地：“不要。”
“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不告而别的。”他轻声安慰到。
“那，你告诉我，之前你为什么骗我？”
“……搬家那次是因为事出突然，我自己也很仓促，所以来不及告诉你。”
“那后一次呢？”沈霜琏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有一丝紧迫。
“你为什么，要自杀？”
陈胤不说话了。
心跳和雨声混合在一起，听不清声音。
良久，他才扭过头出神地看着山洞外，静静说道：“其实，没什么原因。”
“无非就是一个懦夫。”
“……活不下去了而已。”
四十、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雨声潺潺。
沈霜琏借着昏暗的光，怔怔地盯着他。
“为什么？我只想看到你活的好好的而已，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行吗？”
“一定要……一次又一次的失约吗？”
陈胤沉默了很久，然后只是轻轻将手放在她的头上，轻声道。
“不要问了。乖。”
沈霜琏有些失望。
但是那只手轻轻摸在自己头上，沈霜琏又一下子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夏天的花坛里。
那只手温厚又宽大，她像是被安抚的小猫，身子缩了回去，晶莹的眼睛微微晃动，片刻后才缓缓咬了下嘴唇。
“不想说……就算了。过去的事可以过去。”
她又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说：“但现在开始，不许丢下我。”
“那万一，我真的又丢下你了呢？”陈胤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沈霜琏想了想，她想到了陈胤那句“女孩子的眼泪不该这么廉价”，于是认真的说到：
“那我就哭给你看。”
“可昨晚我已经看你哭过了。”
沈霜琏倏忽间红透了脸。
陈胤想了想，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地说：
“我回来之前不许哭。能做到我就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
“晚上你就知道了。”
沈霜琏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快点回来。”
“放心。”
陈胤重新点燃了篝火，然后身形飘忽地离开了山洞。
篝火摇曳，沈霜琏往衣服里缩了缩，半个小脑袋都缩进了陈胤的外衣里。
……总是像哄小孩子一样敷衍我。
可其实。在这个世界再次遇见你之后。我就没有再哭过了。
虽然还是释怀不了你的不告而别。
但能够拥有现在的重逢，我已经足够感激了。
——
雨天的山鸡格外难找。
陈胤又跑的稍远了一些，依然很难找到山鸡的踪影。
他索性直接跑到了之前遇到紫髯雷鬃虎的地方，仔细寻觅着山鸡的踪影。
找了好大一圈，陈胤终于在一个山涧的对面，看到了几只悠然闲逛的山鸡。
他刚要过去，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低低地嘶鸣声。陈胤扭头，只见之前的那只巨大的紫髯雷鬃虎正匍匐在不远处的山林间，警惕地望着他。
它的脚边，还跟着那只被陈胤夺了妖丹的小老虎。小老虎此刻呲牙咧嘴地朝他低吼着，但身子却止不住往后缩。
陈胤朝他们说：“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不用担心。”
说完，他扭头继续朝那些山鸡走去。
紫髯雷鬃虎又朝他低吼一声，不过声音里没有半分凶厉，像是试探，也像是警告。
而陈胤迈出去的脚步，也如同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之上。
……嗯？
陈胤头一次升起了一丝兴趣。
他试探性地摸了两下，那层无形的墙壁似乎是某种结界，阻挡着人进去，却并不伤人。
可那些山鸡，却悠然自得的在结界后面漫步着。
到了眼前的猎物哪有放走的道理。陈胤顿时来了脾气，长明剑出袖而出，横亘身前。
他执剑而立，朝着身前轻飘飘地一划。
撕拉。
一阵纸帛撕裂的脆响，面前的空气似乎悄然裂成了两半。陈胤收剑踏前，一步之下，周围的景色瞬息大变。
原本雨色朦胧的山涧，竟瞬间变成了一处郁郁葱葱的竹林。没有雨，没有风，仿佛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谁会在天途险域里布置这么一处结界？
陈胤沿着竹林往前走了一段，竹林渐稀，穷尽处，出现了一座孤僻的寺庙。
寺庙很老旧，尘积甚上，一股潮湿腐烂的青苔味弥漫其间。
陈胤推开了满是蜘蛛网的大门，随手挥走了灰尘。寺庙里比想象中狭小一些，只有一间不算宽敞的主厅，供奉着一尊颜色都黯淡了的塑像。
陈胤不认识那个塑像，但是那个塑像上却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气息。
……和自己那张卷轴一样的气息。
陈胤犹豫了一下，反手一抬，古朴而老旧的卷轴便浮现在他手上。
卷轴出现的一瞬间，原本黯淡的塑像似乎微微亮起了一瞬，但转眼便消失不见。
卷轴上，竟然头一次浮现了一行字。
“天有灵。万物方生方死，枯荣更易。”
这还是陈胤第一次见到这张卷轴上出现字迹，以往陈胤一直只当这卷轴是个储物空间，空间里面才是卷轴真正要记载的东西。
可如今看来，这张卷轴应该是不完整的。
因为那一句话，很明显没有说完。卷轴上应该还有类似的字，只是没能浮现而已。
陈胤又进入卷轴空间里看了看，却没发生任何变化。于是他又盯着那句话看了半天，才缓缓收起卷轴。
临走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塑像。
塑像造型朴素而粗糙，依稀只能看到是一个不高偏瘦的人形，似乎是个僧侣。
陈胤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副场景。
远古洪荒之地，一位眉眼俊秀的僧侣双手合十，眼眸低垂合拢，缓缓朝着天地一跪拜。
随后，天地如同巨人阖上眼眸一般，缓缓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