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祖是我

擦拭完美人骨后,戚葭将这柄万年前曾叫四界闻风丧胆的妖刀递给了虞白溪。

“还是你收着吧,我带着它太张扬。”戚葭说着边将刀塞回虞白溪手中。

天帝低头看了看那把刀。

这柄妖刀放在他这里,万年间就没安生过。当然它也不敢做什么,只是时不

地在刀身周围放一把火,表示自己失去主人的愤怒。

搞得其他神器都不愿意靠近它。

现如今,这把刀倒是彻底老实下来。除了戚葭回来了以外,也是因为天帝身上沾染了它主人的气息。甚至美人骨在天帝的手中,反而比在戚葭手中要更安分一些,火焰都齐齐熄灭了,像是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你留着防身。”

虞白溪将刀递回给戚葭:“妖刀认主,它对你忠诚,我也放心些。”

戚葭看着手中刀稍微变旺盛一些的火焰,忽然恶劣地笑了:“可先前陛下教我用剑,最近我也习惯了,我用剑也不错。”美人骨似乎知道主人在说什么,身上的火焰一缩后又重新开始燃烧,忽然变凶。

虞白溪便轻笑着点了点刀身:“你逗它做什么。”

戚葭也跟着笑了,收了这把刀。

美人骨作为跟随自己多年的神器,戚葭怎能不想念它。

他说:“当初它现世的时候,我可是整整跟它斗了三个月才收服它,浑身皮肉都不知道被它烧毁了多少回,不过好在,小骨也争气,被驯化后连外形都变得这么好看!虞白溪低眸说:“它吸食了你不少血肉,外形自然随你。”

戚葭眯了眯眼睛:“那时候修为低,于驯化神器上也不得功法,若是现在还用三个月还会被它吸食?一瞬就搞定了。”虞白溪清冷的眸子抬起,猝然看向他。

戚葭眼睫一晃,忽然一捂肚子:

”那什么,我饿了。”

虞白溪削薄的唇角绷紧。

戚葭未待他说话,已然道:“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用完餐后,二人收拾收拾便秘密离开了玉京,直接往不度山去。

不度山依旧被一条血河所环绕,这条血河经久不息地在此处流淌,好像永远不会消失。

山顶上,虞白溪仰头去看头顶的苍穹。

但仔细看,他们头顶的那个,寻常人看不出门道的巨大法阵,已经比最初时要变淡了许多。

不一会儿,戚葭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我们回吧。”他说。

虞白溪回身:“戚前辈怎么样?”

“今日气色看上去不错。”戚葭说:“我跟他说戚邵胥他们在天界玩得不错,他也同意让他继续留在玉京一段时日。“嗯。”天帝抬起手。

戚葭自动将自己的手递与对方,却又在牵手之时猛地回身:“周先生?”

通往山顶的石栈小道上,出现了一位身着青灰色布衣的老者。

这位便是不度山上唯一的学堂里面唯一的一位教书先生,平时很是严谨严苛,嘴下不饶人。

包括戚邵胥在内的不度山生灵们都很怕他

想当初戚葭失忆那阵儿,为了了解更多的知识,也去学堂里面上过课。

那会儿就被周先生管得溜溜儿的,后来死活都不想去上课了,直接加入五著的逃课大军,直到现在他看见这位还是条件反射地紧张。”是戚葭回来了啊。”

不在学堂的时候,周先生的态度看上去还算和蔼。

他手上端着一碗药汁,看样子是送去给老祖喝的,但见了戚葭仍旧不忘教育:“都快是做天后的精怪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说完,他又给虞白溪行了一礼。

周先生是棵十二万年的老树精,在不度山当了近十万年的树才分化出元灵,后来又有了灵智,便一直在不度山负责照顾周围的精怪。等到不度山被血河包围,老祖庇护了这片地方,还在山中开辟了学堂后,周先生虽灵力不深,但见识广博读书最多,便在那里教书,于不度山生灵们来说最是德高望重。虞白溪受了他一礼,便也回了他一礼。

“好好好。”周先生又笑着问戚葭:“戚邵胥他们在玉京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戚葭怕他是担心他们的学业,就连忙把戚邵胥报名参加四象大会的事儿给说了,还说了天帝给他们找了最好的老师,又教法术又教功课,从没有一天落下。这是真的,这几日他与虞白溪闭关,安置不度山众生灵的事他便交给朔灵去办。

由于经费很足,又是领人游玩的活计,朔灵仙子欢天喜地地接了这份差事,将不度山一众都安排得极好。就连戚邵胥只想练功不想游玩,朔灵也很懂地专门为他请来了老师教导功课和法术。

“好好。”周先生满意地捋胡须,又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是年轻精怪都走了,周先生有些不适应觉得寂寞,他很关心戚邵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连着问了两遍。搞得戚葭都于心不忍了,干脆邀请周先生也一并上玉京。

周先生连连推辞:“他们小辈去见见世面就罢了,老朽这一大把年纪就不凑热闹了。”

戚葭说:“哪是凑热闹呢,是接您去享福,您在那里颐养天年都成。”

“那可不成。”周先生又拿出平时刻板顽固的架势,说:“老朽的根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说着,周先生就与他们道别,端着药碗幽幽地向老祖居住的洞穴走去。

往常这个时间,也都是他来给老祖送药的时候。

“周先生灵法低微,但好在是树灵,寿命长。这么多年,多亏了有他在这里支应着,老祖才能安心养伤。”周先生削瘦但不算佝偻的背影消失,戚葭看向虞白溪低声说。

虞白溪看着他说:“嗯。”

“先前本座几次过来,都看他在这山上尽心竭力,忙东忙西。”

戚葭便不由又想起失忆时自己跟五薯他们在学堂里闹腾的日子,登时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那是挺忙的。”虞白溪干脆抬手握住他的手,其实很好奇那三个月戚葭在此处做鹦鹉时的场景一一

“如何在周先生面前连手都不敢牵?周先生还限制你恋爱?”

天帝好奇问。

“不限制恋爱,但不让早恋。”

戚葭“唔”地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我那会儿以为自己年纪小嘛!”

没有记忆,那么一切就都是崭新的,说是雏鸟也不为过。自然是要被老

管得溜溜严的。

不想虞白溪直接听笑了,并且十分赞同地点头

“你的确小。”

戚葭:?!

“等等,你怎么说话呢?”

怎么能说他小呢?

是男人都喜欢被说大!!

戚葭想要发作,又担心吵到老祖休息,只能在被虞白溪牵走的同时不满地跺脚。

又一日的午夜,帝后在双修....啊不,是齐齐修炼完毕过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九重天。

妖界的桃花正开。

行进到更深处时,戚葭停住脚步。

“这里是过去芙蓉山的后山。”

这些年来,芙蓉山已经全族迁徙离开了这里。

因为戚葭赴死之前已经将潜伏在族中的神族全部清理干净,没有了神君的影响,后续出生的芙蓉山族众便不再继承神族遗志,没有再被侵染。新旧迭代。后代的思想比老一辈也要更开阔,不愿受制于人的妖族后辈们逐渐离开了这里。

也因为神族必须要隐藏自己、不敢轻易泄露自己的踪迹,从前被侵染的老一辈妖没有上峰的指示,基本皆逐渐做回了自己。是以这些年来他们虽然仍受神君影响,与其他三界不睦、并且伺机夺取神器,但总归没有挑起什么大的事端,一切也都在虞白溪可掌控之内。所以昔年朝归的决定是对的。

他的确给四界争取来了万年的生机,或者说是彻底的转机。

不过虞白溪今日带戚葭过来,并不是为了看旧址。

缤纷落下的粉嫩桃花打着旋儿地蹁跹落地,天帝投出收集桃花露的器皿,亲自为天后汲取他近来很喜欢的银月桃花露。夜风习习,明月高悬。

戚葭说:“妖界的月亮比天界的看上去要大一些。”

周围浮动着熟悉的草木气息和清香,高挂天空的月亮如明亮的玉盘,戚葭发现自己以前从未有这样认真看过月亮的时候。“陛下夤夜带我来此,便是为了赏月收集桃浆?”

虞白溪看了他一眼:“天后不是说过,很羡慕话本里爱人之间彼此采摘桃露、给对方疗伤的情境么?”戚葭:“...

..《神祖保佑,我们天长地久》!!”

戚葭还记得这本书的名字。

但如今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本书里提到的神祖,好像是......

他在四界的声名虽然不怎么样,但许多妖族和鸟族还是极崇拜他的。

甚至因为朝归是史料记载中、起码近几十万年来最接近封神之境的妖,曾有许多人都直接称呼他为神祖。而以这本话本的内容来看,里面写的神祖妥妥是他。

因为这本书还有个前传,讲的就是这位神祖的故事,一部分都与朝归的经历吻合。

不吻合的部分是,故事着重描写的是妖神的恋爱......

没错,他在这本书中成了个恋爱脑,外表是特别炫酷喜欢打打杀杀的妖神,实则却徘徊在一二三四五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一系列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故而成了话本世界里,后世有情人祈求爱情圆满的神。

“一,二,三,四...五个男人?”天帝清冷的声线比往昔骤

然高亢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觉得数量实在太多。

“还都感天动地?”

戚葭连忙解释:“首先,话本里的妖神不是我,只是以我为原型。其次!我也觉得这太扯了所以没看那部前传,我看的只是后传纯爱部分!最后,你猜前传故事里妖神是怎么死的?”既然结合了一部分现实。

虞白溪便有些迟疑地推测:“难不成,还是被我杀死的?”

“唔,差不多。”戚葭说:“只是书里我因为太恋爱脑,老一老二老三老四都喜欢,最后被身为老五的你因爱生恨,一剑捅穿.....三了口气

连身影都有些摇晃。

”陛下?你怎么了?”

这几日二人双修,天帝驯化神器的伤基本已经恢复。但曾经献祭的反噬犹在,便仍旧是一副面孔苍白的战损形态,戚葭很担心他是又不舒服了。但天帝只是晃了晃,道:“没什么。”

“只觉得当初不叫你看这些是对的。

戚葭眼神漂浮:....真没看。

天帝苍白的唇抿了抿,眼神清冷:

“没看,但知我是因爱生恨的老五?”

戚葭:“.....”

“我就看了前传的结局!那完全是因为我很追求逻辑,看后传也

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戚葭进行最后的辩驳:“是真的,我都不知道老一老二老三老四都是谁!”虞白溪抬了抬眉,表情依旧冷峻。

戚葭已经强行终止话题,去检查收集桃花露的器皿了。

桃花露不太好采集,这么会儿功夫才收集了一杯,戚葭将它倒出来,递到虞白溪的面前,笑眯眯道:“陛下先喝。”虞白溪被他气笑:“这有什么好推的,你先喝便是。”

戚葭并不认同地美眸一转,却也点了点头,接着他忽然收回手臂,将杯中的桃花露一饮而净,含在口中,随后扯住天帝的衣襟。明亮圆如玉盘的月亮下,两道修长的身影相贴。

分开时,喉咙上下滑动,各自吞咽的都有些急。

一滴桃花露从戚葭的唇角流下,虞白溪灰蓝色的眸子轻轻从那上面扫过,又再度低头吻下。

一个柔和、有些漫长的吻。

良久以后,戚葭说:“先前我失忆的时候想来这里,陛下还不让呢。”

声音略带喘息。

重新直起腰时,虞白溪眼睫向下一折,道:“那时是怕你遇见危险。”

“我那时候是挺弱的。”戚葭认同地点点头,连棵树都种不好!唔,虽然,他现在其实也种不好。

若勉强种倒也不是办不到,总归不会像小胖啾那样粗暴地将树苗连根拔起。

但戚葭也想起来了,自己天生就不是干那种细致活儿的料。

天帝又笑了,晃了晃他的手:“术业有专攻。”

“唔。”戚葭又唔了声,回眸看身边的人:“这话也耳熟。”

.....魏鹉时期他还扒着天帝,让这条龙教自己炼器、符篆、排兵布阵、帝王心.....

戚葭星亮的眼眸闪着不可思议:“陛下竟然还真教了!还是初学版的!....感觉就像是陛下在带孩子!“嗯。”虞白溪干脆清正地一点头,严肃说:“你那时很是顽皮任性。但想糊弄你却也不容易。”

模样严肃,嗓音却含着笑,虞白溪:“本座每天都在想该如何将你安抚下来。”

戚葭:.....”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

戚葭干脆变回小胖啾,重新蹲在天帝的肩头。

他还就要任性了呢!

怪累的,不自己走了哼!

虞白溪则改将他捧在手心。

灰蓝色的眸子映着小胖啾嫩黄色的身躯,偶尔,那嫩黄色也会变成一直浑身浴火的白色凤凰。

天帝认真道:“不过你以后都可以像从前那样任性。

团成球状的啾闻言,略微舒展了下小身体,扭脖去看天帝。

天帝眼中映着的火光也更旺盛猛烈了些。

虞白溪认真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虽然这万年来的重生对你来说不算涅槃,但从今以后,你便都只做你自己便好。凤凰浴火重生,早在三千岁时,朝归便已经涅槃成功了,成了当时数十万年来唯一一只涅槃成功的凤凰。寻常凤凰都追求涅槃重生,因为涅槃后会变得更强大。

可凤凰的一生只有一次涅槃的机会。

于是万年前朝归的死就必须是真的再死一回。

简言之,他已经经历过两次死亡。

所以他这一次重生,如何都该可以做回自己了。

做像小鹦鹉时期一样,顽皮任性,果敢聪明的戚葭。

“行啊。”戚葭没什么意见地点点头。

其实要不是自己失忆做回小鹦鹉,他真就忘了自

当然。

他觉得自己的任性,与虞白溪这段时间由着它折腾也脱不了干系。

“陛下辛苦了。”戚葭真心实意地说。

为了更贴近对方,小鹦鹉也向下一蹲。

柔软的腹部都贴上天帝的掌心,干爽松软的毛毛铺散开。

虞白溪手腕略微一晃。

仍旧很平稳地托着他,但最后,天帝还是忍不住伸手,以指尖托着啾啾,搔了搔对方分外柔软的小肚皮。”啾!”

一人一鸟向妖界更深处行去。

直到戚葭再度觉得周围的景物有些熟悉。

“这片树林,好像是咱们第二次见面时的地方。”

穿过一大片桃树林,连花的颜色都变了,再往深处行些,便是一片清新的兰花树林。

戚葭想起他第二次与天界太子见面,便是在这片林中。

虞白溪有事经过此处,他因为临时帮忙捉捕妖族逃犯,也经过这边。

天界太子出手帮他拦住了逃犯。

他们在飘落的白玉兰花树下相遇。

戚葭:!!!

“韩默说陛下少时有一回出门归来,回去就鬼使神差地在自己院里种了一株树,该不会就是因为那次相遇?....虞白溪:“咳。”

戚葭福至性灵:“我记得那是陛下两千岁时,算算时间好像正好是。”

虞白溪专注看着他,并不说话。

小胖啾便眼睛一转,又嘀嘀咕咕道

:“不过我怎么记得韩将军说那会儿你是从凡界回来,才突然种了树的呢?唉,一定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虞白溪任他眼珠乱转地胡扯八扯。

眼见胖啾都露出落寞的神色了,才无奈扯了下嘴角,开口:“韩默并未与我一同前往。详细情况,他不知道。那这样说,就的确是为了我。

小胖啾满意了,立即雄赳赳气昂昂,表情变得古灵精怪。又享地叹气说:“还是不对,韩将军还说,因龙族都是三千岁才进入发情期,陛下的父帝担心你早,你都否认了。陛下从不是撒谎的龙。说没有那便是没有,可见就还不是为了我。”

虞白溪说:“慎震与你说的还挺多。”

“慎震”是韩将军的表字。

意思是要韩默居安思危,时时自省,不得松懈怠慢的意思

天帝眯了眯眼睛。

觉得他这字取得真对。

虞白溪对戚葭说:“那会也真没撒谎。”

”啾?!”

戚葭震惊了,他本就是随意开玩笑逗逗虞白溪,没想到把惊天大瓜都挖出来了!

“那那那,真不是为我?!”

虞白溪握上即将炸毛的啾啾爪说:“别误会,与你在此处见面的那次,我起初当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回去以后便莫名很想种一株兰花树在院子里。.....无论如何都想那样做。”

戚葭:.......

“所以那时父帝问我是否有了喜欢的人,我

自然说没有。怎么问都是没有。”虞白溪声音淡而含笑地说

戚葭:!

....情窦初开的人根本不知自己情窦初开。

那自然是说没有了!

“所....戚葭很难不延伸一下问题

“寻常小龙是三千岁时才发情,但陛下两千岁时便....

究竟是谁在担心虞白溪无心无情,万年都不曾有过情欲的啊,明明两千岁时就!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儿!他分明是太早就情根深种,以至于成年后反而显得没什么变化,才叫人误会成陛下冷淡、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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