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转折

系统守则第一条:系统以宿主的人身安全为第一位。

群马县,榛名山,榛名神社。

榛名神社最近收留了一名少年,据说是神社的巫女在山脚下捡到的。

那天下着大雨,前来参拜的人不多,巫女们便早些休息去了。上野杏子是其中一名巫女,当天正打算前往神社附近的小镇购买物资,没想到在路上发现了一个人,

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倒在山路旁,身无片缕,身上布满泥泞与伤痕,鲜血染红了路面。

当时救人心切,巫女没有追究少年的来历,直接将人拖上车送去了镇上的诊所。

少年送到诊所后马上进了手术室,医生一检查才发现这人四肢均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头部也破了个大口子,但神奇的是全没有伤及要害,经及时治疗后保住了性命,

镇里的医院医疗资源并不充裕,少年想要得到妥善治疗必须转去市医院,可医生登记时才知道少年的来历不明,没有身份证明,连医药费都是巫女帮付的。

小镇的人民淳朴老实,医生在这也待了几年,知道镇民的品行,对神社的巫女报以信任。加之这位少年的伤很有可能是高处坠落导致,医生隐隐觉得此事蹊跷,便松了口没有追究身份问题,让少年留在诊所继续治疗。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因为伤口发炎和淋雨,少年发了高烧,一连烧了三天,始终昏迷着,烧退后才悠悠转醒。然而醒来的少年却失去了记忆,神智也不清晰,最初几天连话都说不清。

少年的伤势恢复速度很快,养了一周多就可以拆石膏了,让医生看了都直呼医学奇迹,倒是让他留在诊所这事变得顺心不少。

与此相反,少年在诊所住了快一个月,都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却依旧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少年的归属也就成了问题。

其实,神社方面在第一天就报了警。

然而神社身居深山,远离市区,附近的居民区人烟稀疏,地方警力不足,近期也没有什么跨区大案件,警方便没有太重视,只是向周围发布几次寻人启事,久久无人认领后就没再管。

捡到少年的巫女上野杏子顺势提议要收养少年,她本就心善,在少年住院期间几乎天天都去照顾,两人的关系很快拉进,没几天就情同姐弟。

神社的负责人也觉得少年可怜,便同意了此事。

喜获便宜弟弟后,上野杏子欢欢喜喜地将少年接回了神社,巫女们热烈地欢迎了他的到来。

来到新家后,巫女们便根据上野杏子捡到少年的日期给他起了个名字:八月一日。

没错,这位八月一日就是与e-1174绑定并成功复活的八月一日信人。

八月一日并不是真的失忆了,但所受的伤并未做假。

话还要说回一个月前。

e-1174和八月一日信人成功逃离后便开始寻找落脚点,并思考要如何获得一个新的合法身份。

仔细想来,这个任务的难度属实是有点高了。

八月一日信人已经是个死人了,必然不能在认识的人前出现,就得远离之前生活的地方。八月一日信人生前的人际圈并不大,父母也只是普通的上班族,认识他的人主要集中在高崎市市中心。

然而就八月一日信人现在只穿着一身单薄寿衣,赤手赤脚,没有通讯工具的样子,要靠双脚走出高崎市几乎是不可能的。

好消息是,系统的能量可以为八月一日信人的身体提供生存能量,至少在没有人看见的情况下可以不吃不喝地生存一个多月,这么长时间足够走出高崎市。

坏消息是,必须没有人看见到八月一日信人,只要被发现,就不能维持能量供需。

这个原理和薛定谔的猫类似,八月一日信人是盒子里的猫,而世界意识就是薛定谔,世界意识通过人类这一集体的眼睛进行观测,只要没有人看到他,他就不能被定义为活人或死人。

不死也不活,相当于卡了世界的bug。

除此之外,若是被人观测到时发现他是八月一日信人,那么他就会被定义为死人,原先的复活也将被当做bug给修正掉。

绕了这么大圈,其实还是在提醒得到新身份这一任务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要么赶紧搞个新的身份,要么躲开所有人悄悄离开老家。

e-1174直接垮起个小猫批脸。

“要避免被人看见吗?就按这个来吧。”听完e-1174的解释后,八月一日信人思考了一下就马上做出了判断。

“嗯?为什么?”

“舍弃不死之躯,主动接近人群构建身份,这是最快的解决方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点……”

“我现在可还穿着寿衣啊,绝对会把人给吓到的吧?”

“啊,啊这……”虽然很有道理,但这个思路果然很怪啊。

“那就这么定了,1174君,带路吧。”八月一日信人拍拍手,终结了这个话题。

e-1174还能怎么办,只能按宿主的指令来。

群马县的地图被e-1174调取出来,随着定位的确定,地图放大至能看到周围所有路径的大小,调整好朝向后被投影到八月一日信人的眼前。

白鸠制药的人先前已开车离开了市区,他们现在位于榛名山的山脚附近,大大减少了所需的里程数。快说,谢谢酒厂。

白鸠制药一行走的应该是他们自己修的小路,为了隐蔽而没有用水泥路,所以路况并不好。而要离开群马县最快的路径是从榛名山往西南方向沿着国道走,国道不仅路况更好,还更加安全,只要避开行车就行。

事不宜迟,八月一日信人启程向国道走去。

榛名山山势陡峻,路况复杂,让八月一日信人自己徒步风险极大,因此他们经过协商后选择了系统对身体的协调辅助,由系统控制身体完成高难度动作,自主规避危险,简单来说就是挂机模式。

挂机模式只需要系统输入地图的起点与终点,就可以自主规划出最适合的路线,非常方便。同时,由系统直接控制身体,可以最大程度地挖掘人体的潜能,用最快的方式赶路。

一般这种操作不可以持续过久,因为人体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一旦超出负荷就会损害身体,但目前八月一日信人还处于不死不活的状态,身体的损伤能直接用能量修复,就不用担心超负荷。

如果不是一被看见就会解除,e-1174都想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了。

开启挂机模式后,e-1174就和八月一日信人一起看起漫画来。

说起来也奇怪,e-1174上辈子看过的漫画都是汉化版,而八月一日信人作为日本人所看到的却是日文原版,估计是自动的语言翻译程序的作用。至于交流用语,e-1174作为系统自然是直接精通了日语。

“东京人可真厉害啊,作案手法都被玩出花了。”

“因为是侦探漫画,作案手法是主要卖点之一,必须要创新才能保证连载质量?”

“哈哈……谁知道呢。”

e-1174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很犹豫要不要提前告诉八月一日信人后期的名柯连载越来越水,tv版一堆奇葩剧情,剧场版更是直接变成动作大片。至于另一大要素,观众们已经被青山老贼的各种骚操作搞出心理阴影了。

算了,观看其他人因柯学而三观尽毁的表情可是一大乐趣!

虽然八月一日信人不一定会有什么反应就是了。

e-1174已经看过一遍漫画,现在重看特意关注了时间点,粗略一算:“主线是1994年,而现在是1986年,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点应该比主线要早了8年。”

“这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来着……?”

“1986年吗?大致是怪盗基德一代失踪,警校五人组毕业前一年,赤井秀一前往美国留学。”

“等会,你怎么知道的?”

八月一日信人将记事本调取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他对漫画的分析,其中就包括了人物关系、伏笔和时间表,虽然还不完整,但也已有了大致的框架。

“你什么时候做的笔记???”

“一开始。”

e-1174默默离八月一日信人的意识体远了一些。

你在看什么?我在看《名侦探柯南》jpg

这个时间点说实话有些怪,黑羽盗一假死事件是隔壁魔斗的主线,跟名柯并没有太多关联。赤井秀一是和主线息息相关没错,但他人远在美国,宿主连小小的高崎市都难离开,去美国还是别想了。

警校组其实和主线也没太多关联,属于降谷零的过去补完。但众所周知,警校五人组人气非常高,凋零的四瓣樱花更是无数人的白月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名柯的同人盛行起警校组的救济作品,到后面几乎是每一部柯同的固定情节。

难道主线任务就是救济警校组吗?

e-1174赶忙去瞅一瞅任务面板,上面依旧挂着大大的“请自行探索”,在它看过来时还放大了一圈,像对它的想法表达无语。

e-1174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这么一来,它的任务更加神秘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方向。

“别急,一步走一步吧。”八月一日信人察觉到e-1174失落的情绪,出声安慰道。

“唉,我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别在意,让我先急。”

“太监是什么?”

“咳咳咳,你不用懂的,我就随口一说。”

在一人一统的插诨打科中,八月一日信人已走了差不多半天时间,离开了小路,速度意外的快。

进入国道区域后,e-1174被吓到了。

日本多高山,为了行车的安全,国道向山势低头,道路变得弯弯曲曲,如同九曲回肠。难走的同时竟然还有大量车辆同行,暴露的风险大大增加,基本只能从路旁的树林走。

e-1174有些慌,但还是决定相信挂机模式,它对自己的废物程度有很好的自知之明。

八月一日信人也表示相信挂机模式,他的说法是自己没有运动细胞,自己来估计还不如系统来控制得协调。

而被赋予信任的挂机模式,不负众望地暴露出了人工智障的真实一面。

众所周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挂机模式在思考了几分钟后,没有选择最稳妥的方式前进,反而转进山林中,仗着身体能不断修复,直接来了波极限操作。

“八月一日信人”退进山中,朝着山脚的方向跑步冲刺,到达边界时纵身一跃。超出常人所能达到的爆发力,直接将“八月一日信人”送至高空。

“他”飞腾至最高点时便马上调整身体姿势,硬是滑翔了一段距离,随即将身体蜷缩起来,双臂护住头部,直直冲进了下方的树林中。

挂机模式经过了计算,让身体的落点对准最茂密的灌木丛,让其作为缓冲带停下高速俯冲的身体,同时让受伤最小化。

说是受伤最小化,也只是相对直接撞到地面而言的。这次摔伤直接让八月一日信人断了双臂,在落地后的翻滚缓冲中还让衣服撕裂开来,背部皮肤严重擦伤。

但很快,身体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八月一日信人”也只是缓了一分钟就又开始了狂奔,再次复刻了先前的操作,并且流程越来越流畅。

“什么b动静?!”

e-1174被密集的警报声从漫画中惊醒,一回神就发现控制面板上飘着好几个大大的红字。

警告,宿主身体受损值超出安全值

警告,系统能量消耗速度异常

警告,系统能量接近维生保守值

e-1174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赶忙查看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不差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首先是地图,宿主的定位正在以不科学的速度快速接近目的地,行进路线赫然是一条直线。

系统能量值则已低于中间值,能量在以恐怖的速度消耗着,旁边的日志则显示能量被大量用于修复身体,且一次比一次用量大,粗略一数,至少修复了有八次。

这**是什么败家用法?!

e-1174赶紧去接管身体,但很可惜它还是太慢了。

发现耗能异常程序,已紧急关闭

很快啊,挂机模式就被直接关闭了,e-1174还没来得及跟宿主报告情况,还在看漫画的八月一日信人就回到了身体内。

可怜的宿主先生的身体刚刚还在极速奔跑着,八月一日信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身体顺着惯性冲出了山体。随之便是悚然抬升的视野,杂乱的风声,失去支点而随重力乱飘的四肢。

纵使是八月一日信人这样沉静的人,面对现在过于魔幻的场景也慌了神,短短的几秒内人的大脑无法发出有效的指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高处落下。

e-1174作为系统也没法在这点时间做什么,只能赶紧关闭了八月一日信人的痛觉。

失去挂机模式后,八月一日信人无法控制身体选择合适的落点,一声巨响后整个人直接嵌入了泥地中,几乎整个人都骨裂了。

低能量状态下的身体修复速度变慢了许多,八月一日信人在坑里躺了十分钟才爬了起来。虽然没有了痛觉,但所受到的冲击力是一分没少,能这么快就恢复行动可以说得上意志坚如磐石。

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吓啊……]

八月一日信人现在还难以控制身体,散架重塑后的身体并不会直接恢复最佳状态,先前挂机模式能够快速行动靠的是极强的控制能力,换到真人就会导致全身幻痛和疲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呜呜呜对不起!]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要是生气就骂我吧,我再也不相信什么人工智能了!]

e-1174快要吓死了,它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修复功能会是怎样的后果,这个挂机模式真的是害人不浅,绝对要封禁,以后再也不用了!

[……没事,我觉得可能是因为缺了个滑板,不然肯定能无伤。]

[滑、滑板?]

[你也不用太自责,这不是大大缩减了里程吗?]

[宿主你真的很不会转换话题。]

八月一日信人缓了几分钟后就再次行走起来,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除了情绪值低落了一大截外仿佛跟平时没什么差别,还能反过来安慰e-1174,谁看了不说一句感动。

而看似淡定的八月一日信人正在寻找能够蔽体的东西,是的,在挂机模式疯狂赶路的途中,本就单薄的寿衣一路下来只剩了半条裤衩,勉强保住了他的最后一丝颜面,或许是和谐的意志在起作用吧。

望着茫茫的树枝绿叶,八月一日信人的情绪值不动声色地再降了几格。

e-1174也没有修复衣服的功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开始搜查起周围有没有人类遗弃的衣物。

[宿主宿主,西北方向一百米靠近马路处有一个行李箱,里面说不准有衣服!]

情绪值顿时上升了几个像素点。

八月一日信人加快了脚步,朝着标注的地点进发,很快便找到了那个行李箱。行李箱通体黑色,放置在路边的灌木丛后,上面并没有多少落叶,看上去还没被遗弃多久。

八月一日信人刚想着靠近,就听到e-1174急匆匆的声音:[等等!我检测到行李箱内存在……存在人体组织。]

[距受力分析,该行李箱应该是从行驶的车辆上抛掷出来的。]

[宿主,你还要去看吗?]

e-1174没想到这么碰巧就遇上了案件,之前一直调侃这个世界是个侦探世界,但真的亲身经历,它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哪怕只是看到扫描的文字描述,都能感觉到一阵心悸,如果它还保留着人类身躯,估计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八月一日信人的情绪值瞬间降至谷底,但还是坚持走向行李箱,用力将其抬起来。行李箱很重,在被移动的时候还能看见有浑浊且刺鼻的液体从拉链渗出,里面装了多少东西不用e-1174报告他也能猜到。

[我要把它拉出去,至少能让过路的人看到。]

八月一日信人的声音依旧沉稳,没有多久就做出了决定。他将行李箱慢慢地从灌木丛中拖出来,放置在马路旁,并整理位置能让其被看见又不影响行驶。

[1174君?]

做完这一切后,八月一日信人才发觉系统刚刚一直没说话。

[我……我没事……]

e-1174此刻已经快自闭了,刚才它本想着更加精细地扫描一遍行李箱内部,看看能不能通过受害者的脸部建模还原人像,等安顿下来后可以为警方提供线索。

然后它发现所谓的人体组织,就真的是组织,什么都不成形了。

e-1174被吓得差点宕机,为了避免再看到尸体的惨状,e-1174非常从心地关了扫描程序,把自己缩到系统空间的角落里,被八月一日信人呼唤了也只是低声应一句,恍惚得很。

[1174君,是在害怕?]

八月一日信人也不知是怎么从电子合成音里听出的情绪,闭了闭眼,探了半个身子的意识回到系统空间,果不其然看见了在角落自闭的小团子。

[说起来,人工智能也会感到害怕吗?]

[还是说,1174君并不是人工智能……?]

e-1174颤了颤。

八月一日信人的这句话算是说到它的心上了,哪怕它早已接受了全新的生命形式,连生前的名字都忘了,可在它内心深处,它依旧认为自己还是个人。

它抛弃不了作为人的情感。

[我……]

未等它回答,八月一日信人的意识突然中断,系统空间瞬间暗了下来。

在黑暗降临之前,e-1174听到了车辆刹车的声音,以及一击棒槌。

最后,是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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