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失去阆风山主之位,那你……

密阴山中那名鬼仙不敢欺瞒他, 但沈瑱并不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必要自己亲眼所见才能放心。

郁绘听说昆仑君是为照魂镜而来,面露难色, “神君想借用照魂镜?这个……”

郁绘属实没料到,照魂镜在冥府宝库里落灰了千万年,怎么就这百来年, 突然变得如此吃香,人人都想来借照魂镜一用。

如今竟连昆仑君也来相借。

沈瑱道:“让右殿大人为难了, 若大人不好决断, 我也可以在此等候冥主回来。”

郁绘连忙摆手, “下官掌管阴司内务, 外借宝物这等事,倒是不需劳动冥主。”

他说着,亲自引着神君往宝库中走,继续道, “不瞒神君,是照魂镜上有损毁之处,镜面被人捣裂, 这么些年也才修复两处裂纹,尚还有一处裂纹未完全修复, 所以, 适才我才有迟疑。”

沈瑱惊讶道:“是何人捣裂?”

郁绘用折扇挠了挠头, 想起他来还觉头疼, 叹息道:“是个混不吝的小家伙, 不过对方已经知错。”

为这一面镜子,对方家族可是送了大笔的赔偿来,除开修复照魂镜的消耗外, 还有余留,郁绘便也不好将这事再宣扬出去。

沈瑱心领神会,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而问道:“对照魂镜的功能会有影响么?”buwu.org 梦幻小说网

“经过修复过后,倒是也没有太大影响,照魂镜原本可照见一魂从生至灭的完整魂相,有这一道裂纹在,镜面碎做两块,一面只照得见过去,一面只照得见当下便可既定的将来,裂纹处则能照见当下,就是得仔细看才行。”

沈瑱几不可见地蹙眉,颔首表示了解。

两人说话间,很快到了阴司宝库。

沉黑色的青铜门立于铜墙铁壁当中,门上盘缠一条巨大蛇相,察觉有人走近,大蛇睁开眼睛,双目金光灿灿,将黝黑的甬道瞬间照亮。

盘缠的蛇身构成门上浮雕,郁绘请神君在外稍候,自己闪身至门前,抖开折扇在宝库门上一拂而过。

蛇躯游走,分开一道幽深门洞,郁绘进入门洞片刻,很快返回,手里端出一个沉黑色的盒子。

盒子的材质看上去与宝库大门相同,皆是用阴铁所铸,能够封锁宝物神力。郁绘打开黑盒,揭开覆盖的绸布,露出一面圆盘大小的明镜。

明镜浑圆,边缘刻制着密集的古老铭文,以阴石为托,镜面雪亮。

只是的确如右殿阎司所说,现下镜面左上角处似被锐器击打过,有一个极为深刻的损伤点,一条蜿蜒裂痕从这里蔓延出去,将完整的一面镜子划分成了两半。

照魂镜只照魂,虽镜面雪亮,现下镜内却没有任何投影。

郁绘将手臂抻得笔直,将镜面背离自己,并不愿自己的魂被照入镜中,他唤鬼差擒来一个正要打入无间地狱受刑的魂魄,押解于照魂镜前,照于昆仑君看。

那魂魄被铁钩钉穿锁骨,叫鬼差勾着,站定在照魂镜前。

光亮的镜面霎时将他的魂相摄入镜中,蜿蜒的裂纹切割开两面,左斜下方偏小的一块镜面,先是照出一团模糊魂影。

很快,那魂影变作婴儿模样,整个魂相也随之清晰起来。魂相在镜中一天天长大,变作少年,青年,随着此人染上恶习,魂相亦从最初清白之相,随之染上血红罪孽。

此人生前是一个赌鬼,为赌钱败光家中产业,弑父杀母,逼迫妻子卖身为他还赌债,后又嫌弃妻子脏污,活生生将其打死。在乱世之中,逃脱了司法制裁,最后被亲子杀死。

他的斑斑罪业皆显露魂上,被判罚过刀山,入油锅,淌血池,洗净魂上罪业,才可再次走入轮回。

郁绘轻摇折扇,解释道:“对于他的判罚已定,若无特殊情况,不会变更,他的未来如何已算是既定之事,所以这一面镜能照出来。”

如他所说,照魂镜裂痕右上角偏大一块的镜面里,确实照出了魂魄在无间地狱受刑的景象,过刀山时,魂体经受千刀万剐,入油锅时,浑身上下皆被烧出片片水泡,模样狰狞得几乎看不出人样。

魂魄在镜中惨嚎,扭曲,挣扎,痛不欲生。

那罪魂瞧见自己生前所造罪业并无动容,转眼又见在血池油锅里翻滚的自己,才害怕得大叫起来,跪地叩头,连连求饶。

镜面裂纹处照出一个扭曲的魂相,正是该罪魂恐惧得浑身发抖,跪地求饶之景。

罪魂凄厉的哭嚎声响彻四周,郁绘挥手,命鬼差将他拖下去,重新放下绸布遮掩住照魂镜,问道:“不知对神君可还有用处?”

沈瑱略一沉吟,颔首道:“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昆仑君从阴司回到昆仑时,正是日出时分。

昆仑的日出较晚,直到辰时朝光才铺满山川。沈瑱离开昆仑这五日,昆仑山中雪风已消,寒霜尽融,又是一派姹紫嫣红的深春之景。

白玉长阶上,悬星殿外已等候了许多人。

沈瑱视线往诸人身上扫过,除却重伤闭关的殷无觅,樊桐、玄圃两山山主,河水、赤水、洋水、黑水四水水君,以及天墉城十一楼楼主,全都到齐了。

隔着老远距离,沈瑱都能听见他们的争吵声,若不是有悬星殿的侍卫们拦着,他们都要撸袖子打起来了。

倒是热闹得很。

从冥府出来的那一瞬间,沈瑱就感觉到了阆风山镇山令的异动,是以现下见到他们也并不惊讶,亦知道他们是为何事而来。

天马嘶声长鸣,车辇当空落下,众人见到从车上下来的昆仑君,才匆忙整冠理袖,迎上前来,俯身行礼,“恭迎主君回山。”

“无需多礼。”沈瑱温和回道,大步踏入殿中,跟随行身后的诸人说道,“你们来找我时,若我不在,直接进殿就是,何必在外等候。”

樊桐山主说道:“我们也是才到不久。”

沈瑱笑了一下,看他们一个个吵得面红脖子粗的模样,可不像是才到不久。

进殿之后,众人先是汇报了一些平日公务以及驱除人间怨煞、诛妖除魔之事,最后才说起将大家齐聚于此的正事。

——请求昆仑君重启阆风山山主试炼。

这件事一提出来,众人当即又争吵起来。天墉城十一楼楼主,代表天墉城中民众而来,殷无觅在昆仑经营多年,其中倒也不乏有支持他者。

风楼楼主道:“阆风山主通过山主试炼,已得镇山令认主,是在场诸位亲自见证,主君亦是认可,天帝也已降下旨意,岂是说重开便能重开的?”

玄圃山主冷哼一声,驳斥道:“阆风山主要是靠着他的真本事通过试炼,我当然无话可说,但若不是,那对天帝可就犯了欺瞒之罪。”

赤水水君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不等玄圃山主说话,洋水水君抢先说道:“你我皆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殷无觅当真是依赖神女仙元才修得此身,又如何分得清,阆风山所认可的山主,究竟是神女还是殷无觅?昨日夜里,阆风山哀鸣,想必大家都听到了。”

“阆风山主已定,不曾陨落,也不曾失格,又凭何理由重启试炼?简直荒谬!”

玉楼楼主接道:“开启阆风镇山令,如果殷无觅不曾失格,神令自会再次选择他,你等如此反对,难不成是已断定了,再来一次,殷无觅便过不了山主试炼?”

“昆仑的山主水君,历来便是能者居之,上一任阆风山主薛宥文韬武略,实力不凡,我等皆无不服,自宥主为平魔而陨后,阆风山主之位空悬百年,殷无觅想要接任此位,自然也得令所有人心服口服才是。”

“如此一来,也能向众人表明,他并非是依靠神女仙元偷奸取巧之辈,也更能打消外界对晟云台一事的猜疑。”

沈瑱坐在座上,单手托腮,神色沉吟地听他们双方来回辩驳。

这次回到昆仑,天墉城中民意沸腾,远超过他的预料。阆风山哀鸣震动昆仑上下,山主失格的流言甚嚣尘上。

诸如玄圃山主、洋水水君为代表的一方,从前就对殷无觅多有不服,但是也看得出他有意栽培殷无觅,是以从未在明面上加以反对。

如今突然如此强势地要求重启山主试炼,这背后想来少不了神女的授意。

看来,沈丹熹当真如她所说,是想要回到从前,重新拿回属于她的东西,重新走回属于她的道路。

在这种情况下,沈瑱压下了所有人的意见,态度含糊不明,依然没有直接表态。

……

得到悬星殿中的反馈,沈丹熹并无太大意外,她已料到沈瑱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

重启山主试炼一事并非那么简单,更何况沈瑱看上去很满意他的这个女婿,当下自然也想要维护殷无觅。

不过,殷无觅毕竟出身不正,昆仑上下不满他的人只多不少,沈丹熹很愿意当这个导火索,将他们的不满都点燃。

沈瑱就算想拖延也拖延不了几时。

夜色已深,沈丹熹遣退了所有宫娥,只有曲雾固执地守在她的寝殿门外。

清亮的月华穿透镶嵌在屋顶的明珠,洒落下来,为满室披上一层朦脓银霜。

殿内卧具,屏风,软榻,多宝阁,满室的摆置,垂挂的帷幔,全都被撤换一新,按照沈丹熹从前的习惯重新布置过。

但沈丹熹躺在这一间从小居住的殿宇中,依然无法安睡。她在九幽睡得太久,到了夜间也难以入眠,整宿整宿地睁眼到天亮。

沈丹熹抱膝坐在床边,取出雀灯摆在床沿的足承上,盯着灯中雀火跳跃。

深夜寂寂,雕窗外忽而传来两声“笃笃”的轻响,一只小雀从窗上雕花空隙里挤进来,扑腾翅膀拱开殿内垂挂的轻纱,飞来床榻边。

“你不睡觉,跑来我这里做什么?”沈丹熹转眸朝它睨去一眼,屈指一弹,将圆滚滚的小山雀弹得仰倒进软枕上。

山雀细短的脚努力从蓬松的肚子下伸出来,露出绑在脚上的小布条。

“嗯?”沈丹熹解下布条,捻开来看,上面密密地写着许多字。

——殿下又睡不着么?需要有人陪你夜聊么?小可不才,愿意毛遂自荐。

——殿下手臂上的伤是不是还没有长好?今日我见你挠了好几次手肘,从熹微宫被赶出去后,我便去找了昆仑医官,配置了止痒祛疤的药膏,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拿给殿下。

——殿下既还没睡,不如,我现在拿来给你?

——殿下若是允准的话,便敲一敲雀灯,雀火摇晃,我便知道了。

沈丹熹就着雀火光芒,费力地将布条上的蝇头小字读完,蹙眉挠了挠手臂上发痒的伤口。

昆仑的神女不缺灵药,生肌止痒祛疤的药,熹微宫中应有尽有,并不需要他这么一个外人来献殷勤。

沈丹熹将布条扔入火中,看着它被雀火舔舐干净,烧化成灰。静坐片刻后,她还是伸手敲了一下雀灯外的琉璃灯罩,灯内的火苗猛然一亮,雀跃地跳动起来,宛如一只展翅的小鸟。

山雀歪着头看了看火苗,又看看沈丹熹,在她枕头上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蜷缩成一个小毛球,闭上眼睛睡觉了。

床榻的主人却忽而站起身,赤脚踩上地上绵软的绒毯,从衣柜取出一件窄袖束腰的劲装裹到身上。

不多时,殿外传来曲雾的话音,口气里满是戒备和敌意,“羽山少主,现在夜深,神女也已经睡下,你来做什么?”

漆饮光温声道:“我来这里前,已求得殿下允准,劳烦大人进去禀报一声。”

曲雾单手压在配剑上,静默地站在原地,满怀戒备地上下审视他许久,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准备推门进内通报。

正当这时,门扉哗地一声被从内打开,沈丹熹的声音隔着重重轻纱飘出来,问道:“会梳头么?”

门口的两人都是一愣,曲雾立即道:“我这就去唤栖芳进来为殿下梳头。”

漆饮光道:“我会。”

曲雾震惊地转头瞪向漆饮光,急道:“殿下,栖芳很快就能来了。”

屋内之人却没有理会她,径自道:“那你进来,给我梳头。”

“好,殿下,我进来了。”漆饮光应道,抬步往里走去。

曲雾在外犹豫片刻,实在放心不下,也跟着抬步跟进去。

绕过屏风,沈丹熹就坐在妆台前,雀灯的光将室内照得明亮。明明夜深,她却穿着齐整,一身利落的窄袖裙装,腰封束出窄窄一段腰身,只有长发披散在身后。

沈丹熹从镜中抬眸看他一眼,目光示意窗下水台。

漆饮光听话地在水台里洗干净手,用绸布擦干,又从台面摆置的玉盒里挖出一小块桂花香的脂膏润过手,才抬步走过去,伸手捧起她绸缎般顺滑的乌发。

他其实并不会梳姑娘们那种繁复的发髻,用梳子装模作样地梳理了几下后,便挑起三股发丝编辫子。

漆饮光一口气编了好些细长的辫子,最后将它们与所有发丝拢在一起,束于头顶,用发带牢牢缠住,还取出一个自用的银色发冠套上,再用银簪固定。

这显然是他常给自己梳的发型,花里胡哨的孔雀,时间宽裕的时候,也会给自己编这种细长的辫子,辫子里还会缠入一两根彩色的丝绦。

他给沈丹熹束的这一个高马尾,冠中垂下的辫子里,也有彩色丝绦。

曲雾在旁看着羽山少主给神女梳头,指尖懊恼地抠着剑柄,这种简陋的发型,她也会梳!

但即便是这样简陋的发型,神女梳来却也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睛。镜中映出的面容精致如画,每一笔都称得上巧夺天工,高束的发冠似乎削弱了一点她身上的柔婉,让她多了几分张扬夺目的英飒之气。

曲雾心神不由恍惚了一下,觉得神女殿下似乎有哪里变了,但仔细去看,又觉得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沈丹熹对着镜子照了照,嫌弃道:“丑死了。”

漆饮光虚心接受批评,并立即改正,“我以后多学几样好看的发型,下一次保管为殿下梳得漂漂亮亮的。”

沈丹熹不置可否,又对着镜子照看片刻,勉强接受了这个简陋的发型,她起身从妆台前站起来,听身后人问道:“殿下这么晚了,难道还要外出么?”

“嗯,随我去□□朗月台。”沈丹熹颔首。

漆饮光眼睫微颤,微微睁大眼睛,面具一样浮于唇角的微笑似也落下几分,惊讶道:“殿下要我随你去朗月台?”

朗月台乃是熹微宫后山一座武台,亦是昆仑神女日常修炼之所。漆饮光记忆深刻的过往时光,大部分都在那一座朗月台。

昆仑的神女长身立于朗月台上,于少时的他来说,就像一轮无法攀折的月,每一次,他朝她更进一步,都能令他浑身血脉沸腾。

但后来,这轮月以他难以接受的方式坠入了泥潭里。

朗月台被封之后,漆饮光便再也没有机会进去过。

沈丹熹理所当然地回道:“嗯,反正你也睡不着。”

漆饮光:“……”他哪有睡不着?他只是感觉到她又将雀灯取出来,知道她睡不着,才想要陪她说说话。

沈丹熹回眸看他一眼,“我将你留在熹微宫,就这么一个作用,你若不愿,我亦不勉强,你明日就走。”

她损失的修为非一朝一夕就能重新修炼回来,但她也实在无法容许自己长久地处于这种无能为力的境况中,她少时便事事争先,在同辈之中必是领头之人,现在,也不能允许自己落后太多。

灵力不足,她便以魂力补足,从前习得的每一个阵术,每一道符法,她现在修为不足无法驱动,她便将之一一拆解,重新进行调整,修改,按照她现在的情况,再次去掌握它。

羽山这只孔雀,以前便是她阵术的试练对象,现下,亦是很好的陪练对象。

沈丹熹会将漆饮光留在熹微宫,也是为此,至于看他和殷无觅争风吃醋,那只是些额外的消遣罢了。

漆饮光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凝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难得透出几分真意,郑重道:“我愿意。”

……

昆仑宫,澧泉殿。

自从以那般屈辱之姿被赶出熹微宫后,殷无觅就一直浸于澧泉中。他的神识循着烙印进入神女灵台,被重创而归,昏沉了一天一夜,直到阆风山哀鸣,方才清醒过来。

但即便是清醒过来,灵台当中也一阵阵钝痛。

殷无觅心中浮出一些怀疑,从晟云台上开始,沈丹熹的行事、性格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觉得陌生。

唯有进入神女灵台时,他才能从她温暖的神魂上感受到一点熟悉的慰藉。

可结果呢?是又一次在她灵台遭受重创。

她是如此善变,上一刻会对他笑,下一刻就翻脸。就和晟云台时一样,他们上一刻才在天道圣物前结成契约,下一刻她就翻脸无情。

可这世间任凭是谁,也无法在众位仙家和昆仑君的眼皮子底下夺舍神女,他的这点怀疑更像是他不愿意接受现实而选择的自欺欺人。

多么可悲。

他早该明白的,沈薇最初不就是这样的么?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用那样厌恶的眼神看他,高高在上地逼问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扬鞭抽他。

可第一次见面,她又带了伤药来看他,低声下气地向他道歉。

她当初轻易就喜欢上了他,喜欢得毫无缘由,无怨无悔。

现在又轻易就厌弃他,一次又一次地伤他。

人心易变,原来真的只需一朝一夕就能变得如此彻底。

殷无觅紧闭着眼盘膝坐于莲台上,精纯至极的金色灵雾环绕在四周,灵雾洇湿他的衣衫,衣料紧贴在身上,透出底下肤色。

扶桑仙果植入在他心口内,一闪一灭的光芒随着心跳流淌过全身。

撕裂的经脉也在扶桑仙果的滋润下,将他心口的穿刺之伤一点点愈合。

因他心不静,念难消,周围的金雾时有动荡,扶桑仙果治疗的效果也远不如预期,心口的伤总是反复,无法彻底愈合。

殷无觅不知又想到什么,眉间深深一蹙,面上露出痛苦之色,气息陡然失序,心口的伤再次崩裂,狰狞的血痕往四面扩开,血气喷涌而出,染上澧泉浮动的金雾。

一道身影快步自外走进,抬手收拢四周血气与金雾,缓慢而强势地将其推回殷无觅的心口内。

崩裂的伤口收束回去,在扶桑果的浸润下,表面的伤暂时愈合。

殷无觅睁开眼,见到来人,欣喜地唤道:“父君。”

沈瑱垂眸看了他一眼,眉间紧皱,面色沉冷,已将不满尽数写在脸上。

“昆仑三山四水十一楼,有半数以上的掌事已向本座上书,要求重启阆风山山主试炼,阆风山哀鸣,天墉城中亦是民意沸腾,此事势在必行,本座亦拖延不过几时。”

殷无觅震惊抬头,对上沈瑱失望的目光。

“殷无觅,你应该清楚,你并非薇薇良配,当初是薇薇执意要与你结为道侣,昆仑子民爱戴他们的神女,才勉强接受。如今她不再钟情于你,你要是一直这样一蹶不振,失去阆风山主之位,那你和薇薇之间,将再难有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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