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以战养战

皇帝陛下对于东北的布局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不论黄养正是私自行事还是奉中旨率小股军队攻入倭国境内,很明显今上的算盘就是正式启动对倭、朝两国的吞并行动。

按照黄养正派人送回的奏报,巡哨船队遇到倭寇后予以拦截,忽遇风浪一直被吹到了倭国境内。为了寻找巨木修补船只,官军上岸后与倭寇发生交锋。

这个奏报里面不能说是疑点重重,只能说是谎话连篇根本没有可信之处。

现在几月份呢?一阵风两边吹是吧,一边把征倭大军给吹到了交趾,另一边把你黄养正的船队直接吹到了倭国。这怕不是吹来的大风了,这得是诸葛孔明再世给你们两边借来的风了,让吹哪边吹哪边,都不带卷边的。

再说这倭寇的船是个什么大家伙都懂,中国老祖宗就知道用卯榫结构搭房子建塔修殿堂了,还不能跟倭人比,人家会用卯榫结构拼海船。只是这船下水是下水,能不能上岸那是两说的,这对于运气的依赖度可是有得一拼。

就这种拿木头拼出来的船还用得着让官军水师的战船去追?还一直顺着风浪追到倭国去了,这鬼话编的都不带打草稿的,就主打一个明摆着告诉你说我是在骗你的,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非要戳穿了让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唯一让人头疼的就是战损情况,大明官军多,即便景泰朝这几年对于步兵加强了操练也还是可以随便抓几个百姓就能补充上去的。但是水师不行,水师是大明官军中与天子幼军同样烧钱的军队了,要是折损在倭国的太多了那就可惜了。

从带回的奏报中看损伤率不高,但是大明官军一向有虚报斩获瞒报战损的习惯,甭管谁当政再过几百年也还会是这么个样子,因此看到黄养正奏报的因为伤情不宜颠簸没有随信一同运回来的那几个伤员的数量就让人怀疑了。

巡哨官军是一定要救的,所以还得派船队过去。皇帝陛下让朝鲜立刻派船队去倭国救回黄养正所率军队这步棋下得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步好棋。

朝鲜必须得去,否则大明师出有名矣——伐朝鲜之不臣,再没有任何顾忌了。可朝鲜一旦派军队卷入征讨倭国的战事就必然将自己拖下征倭的泥潭中去,自此朝鲜军队的有生力量将会源源不断拖入倭国战事中,而大明完全可以一边敦促朝鲜加大投入一边借着自己的军力主导战局看着倭、朝两方拼死厮杀后再去收拾残局。

朝鲜百姓被倭人欺负了数百年,也算是生死世仇。只要有人稍加撩拨就有机会推动朝鲜百姓的抗倭情绪,情绪上来了,再以大明宗主国地位推动,朝鲜当局就算知道这是个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跳。

“陛下,那是否要急命塞北总督调军马往辽东,如此一来可有百战之师直接自朝鲜登船往倭国援黄佥事。”石璞提出质疑。短短数年大明对塞北的统治情况就已经明显好转,驻扎的大量官军抽调一部分无论是用来征倭还是平朝鲜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到天津卫集合的备倭军精锐自海上登陆朝鲜,命大宁、辽东各遣一部与幼军一同在辽东集结并操演雪地行军、捕杀、抢占高地、固守山头、围城诸项,随便准备进入朝鲜支援征倭官军。”谎话说多了,真的自己都会当成是真的。

这一系列训练科目怎么看也不能说就是冲着倭国去的,反而剑指半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陛下,还有钱粮…”石璞话说出嘴多少有点后怕,转身看向两旁,户部尚书陈循一脸漆黑但没有更多表示。另一旁的户部左侍郎刘中敷明显面色更为不满,自从陈循坐到内阁一边后户的事情更多是刘中敷负责,陈循更像是挂个名字来点卯了,这次陈循不主动出声搞不好有些想撂挑子的打算。

“嗯~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出行自然是要有钱粮支应的。先由内阁行文给总督塞北的于太傅,看看能不能调拨一些粮草、干肉到辽东,再由兵部行文水师多筹备些渔获往内地州府交易些粮草——海鱼储备不易,可得把盐抹厚实些,要是坏了可换不到粮草了。”朱祁钰这么说着,眼神还朝刘中敷、陈循两人身上一阵一阵的扫。

“当然了,朕那内库里还能拿出些零散钱粮,虽说本是留着不当皇帝后的体己钱,眼下国事为重先拿出来好了。人家当皇帝都是名正言顺的,朕这皇帝得位不正呀~这朝廷要打仗只能自己想办法筹银钱,是指不上旁人的~~”这两句话酸的,后槽牙都能酸掉了。

“陛下慎言。”胡濙终于忍不住出声,稍一顿身子缓缓站了起来“陛下慎言。中外皆知陛下为先睿皇帝口谕,奉章皇后懿旨登基继统,岂有得位不正之说。”

还是老狐狸会说话,起身的那一瞬间缓了缓脑子就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仅仅将景泰皇帝朱祁钰是奉了正统皇帝朱祁镇口谕和宣德朝皇后孙氏懿旨两个的顺序调换了一下就完全变了意思。

“我朝得陛下承统实乃我大明之幸,天下万民之幸。今陛下为黎民百姓,为社稷、宗庙,欲兴兵伐倭寇以绝边患,实为我大明上下福祉。岂有动用陛下体己银的道理。”胡濙再一拱手,斜着瞪了瞪陈循示意他站出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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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用皇帝陛下的体己银去打仗,可别惹人笑话了。自景泰皇帝继位后宫里开支一度在正统朝基层上节省了近五成,就算是朱祁镇回京封藩后皇室开支也一度处于同期同比节省近两成的数据上。

可这些钱去了哪里?之前遣散的那么多厨役、医护在各地开设的店铺、馆舍难免有亏空的。这些银钱的开支一直是皇室补贴维持,只不过是由锦衣卫皇室保卫局、国家安全局的渠道发放出去的。

这些信息根本就没有瞒人,甚至于刘聚在锦衣卫组建国家安全局时还特意提出过想把这些人作为眼线列入国安局名下而被朱祁钰给调侃了一番。

所谓的帝王体己钱,除了皇宫里那几位娘娘牵线拉着燕王府和几个宗室一起在外做的皇商生意之外又哪来的银钱?要是动了这笔钱来打国仗,以皇帝陛下那睚眦必报的得性还不知道会怎么给自己造势来损朝廷的声名呢!

真要那样,仗打羸了还好,最多就是百姓骂一骂朝廷里这些贪官污吏心中无大义、唯利是图什么的,要是打输了这往后咱们大家伙儿还出门不出门了?满大街的馊饭团、烂菜叶、臭鸡蛋不用一条街就能把轿夫给熏趴去了。

胡阁老表了态,陈循只好不情不愿站了出来表示户部的支持。

“启禀陛下,今年秋收后粮税上来朝廷能好过一些,可以先让江南、湖广两地官仓存粮调往辽东应应急,正好也是清点官仓查实账目,还能腾了仓房准备收新粮。”不管怎么说还是不乐意,勉强做了这些事情也要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才行。

“还请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派遣专人前往各处监督清理官仓并收贮新粮。”这锅将来不能我一个人背,得多拖几个人下水。支持皇帝陛下征朝、倭的也有你们的份。

陈循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可这个理由也让俞士悦几人无法辩驳,只能无可奈何老老实实起身应了下来。

“秋粮?之前不是说商税差不多够了,已经免了粮税了吗?”朱祁钰有些不解。这几年利用海外贸易和塞北畜牧业发展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朝廷的经济困难,再加上朱祁钰一通骚操作利用债券通过延后兑付的手段缓解了当下的财政支付困难已经明确免掉粮税了,这会提出还要收粮税又是什么意思,打我景泰皇帝的脸?!

“启禀陛下,景泰五年时陛下曾下旨免了粮税不错,时于太傅思虑再三以为商税虽有稳定趋势,但毕竟不能确定往后年份是否能够持续。再者也免得有些富户忘了农粮根本,只顾追求商利广种桑麻坏了朝廷根本。因此,臣等商议之后将粮免定为‘恩旨减免’,已经两年了。今年南、北两线开战难免会有钱粮需要,朝廷再收上来就是了。”陈循一口气把话说完,多少还有些挑衅的神情一仰头一抬下巴。大有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哦~如此,诸卿思虑甚是。”彻底免了粮税之后没准还真有人把田地给荒下来种上桑麻一类的经济作物,可大明朝明显没到这地步。

“既然如此,那今年就由诸卿议个章程,定下减免数额行文天下好了。”今年要打仗,多少要征些粮税,只是减免额度少一些好了。

这样也好,不能一次性把好处都给放下去。就像后世里猪油仔说的那样,这么多年了他们都当做是应该的了……

“粮草有了,这钱嘛…”朱祁钰又盘算起来,继续盯着陈循看。

“启禀陛下,我大明自立国以来就没有给官军放钱粮的道理,这是太祖时定制。正统十四年时先睿皇帝御驾亲征时赏了银钱,自此之后陛下又多次派赏,如今更是为边军定下了例钱。长此以往,国策何在?”要粮食可以腾些库粮出来,要钱是坚决没有,一个大字都不会给你的。

呵呵,不给就不给,一副要找你收账似的表情做给谁看?朱祁钰撇撇嘴也不搭理陈循,像是自顾自的就说道“这黄养正的奏折里说道的那个银山啊~”

银山啊~我馋死你!馋死你户部!馋死你!馋死你!

“那个银山啊,将来是需要调拨些工匠前往开采的,依朕看就由兵部、工部先把人员调配起来,一旦朝廷彻底控制矿场立刻由你们二部遣人接管好了。”朱祁钰话才说完石璞立刻应承了下来。

新掌工部事的尚书江渊立刻站出来高兴地一拱手,也不管陈循、刘中敷脸有多黑就答应了下来。

唉~胡濙黯然坐回班位,微微摇了摇头。这届皇帝真不好带,居然把心眼子玩弄到如此地位。一众大臣可能会不惜个人荣辱跟皇帝硬刚,可是在部衙利益面前又一个个将“大义”放在了一旁。

明明就是边镇将领未得朝廷许可擅起边衅,而且这就直接引发了国战。却因为一个小小的银矿…区区年产银百万两的银矿管理权就置大义于不顾。常此以往,朝廷将来岂不是每年都会在征讨他国的战事中吗?

区区百万两白银,也不过百万贯钱嘛~

百万贯钱而已,看看我大明现在每年兑付的债券有多少钱,差这百万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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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

之前一直都是主打实物交割,每年能用来兑付的银钱还真是不多。幸好这么年些一直在使用实物兑付上都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不然景泰债券的名头也跟大明宝钞一样烂大街了。

“嘶……”朱祁钰突然仰头凝视,似乎要看穿金顶注视上天一般。半晌后来句“诸卿以为兵部右侍郎李卿提意的兑银券此时可发行否?”

兑…银券?!李贤的主意?

“户部…刘卿。”朱祁钰没有等众人的回复,直接叫点了户部左侍郎刘中敷的名。

“臣在。”刘中敷慌忙出班答应道。

“这发行兑银券的事情户部就由刘卿主事,与工部石卿、兵部李卿、锦衣卫刘聊一并着手。自来年始,官军上下月例概用兑银券,不再使用债券、宝钞发放官军月例、赏赐。”要快速推动新钱币的使用,让更多的人以更快的方式接受,最方便的就是向百万官军团体投放。

“陛下,那给黄养正的旨意?”大局已定,石璞转回来最初的问题询问对黄养正的旨意。

“明发呀~”朱祁钰明显没明白石璞的意思。

“陛下,临阵惩罚前军大将是不是不太妥当?要不要等班师回朝时候再行惩处?”石璞说完,王直直接哼出了声。

等大军班师回朝,如果打羸了这个更多趋于象征性的惩罚都肯定会被免掉,就算真罚下去再跟升赏一比较也就像是…像是…像是个隔了三丈远的屁一样!

别说伤害了,连侮辱性都没有。

要是打败了呢?哼,那他黄养正估计连命都没了,还罚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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