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

朱见深冷不丁听到各地用百姓们捐赠的银钱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学堂被荒废掉第一反应是吃惊,紧接着就是愤怒,有种想要屠人十族的冲动感就要迸发出来了。

“既然是好不容易集资修建起来的,为什么会荒废掉?”朱见深转脸看向了商辂。

“回殿下,从报上来的信息来看原因有很多种。”看到商辂被朱见深盯到头皮发麻,朱骥开口说道:“自我朝消除贱籍,开放游商开始,更多的农户子弟走出村庄进入城镇。务工的、经商的,稍有出路的就不愿意回乡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

农人苦,后世调侃《悯农》里有“多少个人物”的那都是没有正经下过地干过农活的人家,否则出于对土地的热爱和对农事的经历说不出那种颜色笑话来。

农人从早到晚忙活一年,即便是在丰年往往打下来的粮食除去要交的皇粮和各种摊派后也剩不下多少。而外出务工,则是有机会挣回来黄灿灿的铜钱挂在胸前趾高气昂的从村子里晃荡一圈然后盖个大瓦房子娶个好生养的婆娘稳稳当当过完一生的。

就如同后世讲的,农人辛苦一生在外打拼只为换来子女有出门经商的机会,而子女经商才有可能换来孙辈寒窗谋求功名的可能,孙辈有了功名才能让家族后代彻底摆脱世世代代与粪土为伴的人生。

“最早走出乡村的那批人正好赶上了朝廷的好政策,务工、经商,只要肯干多半还是有赚钱机会的。这些人挣了钱回乡后正好就成了...那什么...当地官员就想到了从这些回乡的富户手里求捐助...也是造福乡里嘛!”朱骥临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老丈人那种讲话的方式太得罪人了,自己恐怕不会有这个圣恩,说话还是圆一下比较好点。

“哦...明白了。这些官吏或是为了官声,或是为了银钱,都不惜杀鸡取卵,用官府的名义或募、或借筹来款子后大搞基建。这样一来自己任期内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挣名头的同时还能大捞特捞,还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朱见深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禀殿下,此时朝廷之前也收到过奏报,是有呈给过陛下的。”姚夔见状连忙插了一句:“陛下当时就下令让监察御史彻查此事了。”

“回殿下,都察院接到陛下旨意后就立刻派出了监察御史往各地,也有回奏发现的一些此类问题,都已经把问题给解决掉了的。”俞士悦听到姚夔把火引到自己这边,不等朱见深询问就连忙站了出来。

“哦~既然是发现了问题,解决了问题,怎么会还出现这么大的问题?”很明显朱见深对左都御史俞士悦的话很不认同:“更何况这事情还是个秀才寄书南京锦衣卫旧衙才捅出来的,监察御史又在干什么呢?”

“这......”面对这个问题俞士悦也有些无奈,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监察御史里很大一部分是在翰林院里熬完了资历外放镀金的,官场上的事情说不懂吧偏偏能说的头头是道,要说懂吧又难免有一知半解的情况。这种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平日里也是能夸夸其谈的,不仔细了解也发现不了其人品、能力。

再者说也有可能是人没用到地方,所以总得给人一些机会换个岗位发挥自己的作用不是?比如之前那位徐有贞,土木之前的风评也是指其能力稀松平常,大话能把牛吹到天上去,在翰林院混了那么多年也才升一级而已。

可就是这个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引得天下人耻笑的货色,就在所有人认为这一辈子就这么玩完的时候,却在今上手里稍加调教后给放到了黄河边上。再来看看人家修堤建渠干得那叫一个热情饱满、意气风发......百姓早早就他徐某人修了生祠,如今又被奉为河伯,与曹吉祥两个立在大禹庙的前殿供人纪念、供奉。啧啧啧,真是羡煞旁人呐~

“殿下,监察御史难免也有良莠不齐的情况,更何况监察御史毕竟是流官,无论是修筑馆舍还是建桥铺路在当地百姓看来也都是好事情。御史或是按苦主报案查察,或是靠风闻议事,商贾被当地官府算计恐怕百姓都是...都是...”

“都是喜闻乐见的。”

“对对对,都是喜闻乐见的......”冷不丁被朱见深这么一补充,俞士悦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说完后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这都是个什么天下呀,朝廷大兴教化了这么多年都教出了些什么刁民来,为了自己能多得一点利益居然就罔顾他人合法权益,拿圣人教诲都当成什么了?

“那不是还有秀才投帖报案吗,秀才不找巡抚、巡按而是舍近求远投到南京锦衣卫旧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朱见深心里对于西南官场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县里欠下商贾的巨款,府里刑房拿了商贾问罪还要抓拿替商贾写状纸的秀才,这里面的水就已经很浑了。布政使可以说不知道,巡抚、巡按也有可能不知道,按察使呢?

府里、县里问案总要上报按察使的,事情闹到京城里了当地仍然想要摁盖子,足以说明地方上这些官员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了。

“于总督知道这事吗?”朱见深转头看向朱骥,又瞄了一眼于谦。

可惜于冕在交趾担任总督,如果是担任西南总督自然不会有这么一档子事情了。

“哼,于总督是交趾总督,这个案子又非他当管。这么问不合适吧?!”王文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话不中听,甚至那声冷哼就像冰刀一样直捅进人心里一样让人感觉凉凉的。

“嘿嘿,是见深孟浪了。”此时的朱见深感觉还是跟群臣一起坐在大殿里听大家议论国事自己更清醒一些,这还没正式监国听政就已经被朱骥冷不丁扔出来的奏报搅到晕头转向了。

“既然如此,诸位可有见教?朱指挥使还等在这里一会要奏禀叔皇呢!”原以为监国听政不过如此,没想到一上来就把自己给弄到下不来台了,只好再次询问大殿里众臣的意见。

意见?能有什么好意见,无非就彻查而已。按照当下得到的消息来看明显不只是西南一地的问题,只怕是全天下都是这么个德性只不过西南最先爆了出来而已。

下到县令,上到布政使甚至总督恐怕都难辞其咎,就看皇帝陛下想要把事情做到哪一步了。

“要不...由都察院、廉政公务局一起派员前往西南再做一次详尽的调查?”姚夔左右看看后伸了伸脖子。

反正自己不属于三司衙门的,提个不痛不痒的建议不让殿下说的话掉地上冷场就行了。

“朝廷不是已经派人查了吗?”朱见深微微摇头,在心里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启禀殿下,其实布政使有个折子上来,只是陛下还没有看。按说,照程序上是要今日午后由司礼监整理之后专门挑出来禀明陛下的。”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群臣奏对的汪直见状连忙出声说道:“按照地方上的意思,布政使已经安排了按察使司派专员会同巡按监察御史专门去查办了。朝廷完全可以再等一等,等着看地方上怎么回报再行定夺不迟。”

“嗯~这意思是...”朱见深不确定的看向汪直问道:“看看地方上想把盖子捂紧了死不认错还是揪出犯事的严惩?”

“是,也不全是。地方上的奏报只是地方上说的,朝廷听不听他们说的是朝廷的事。无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认与不认,都在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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