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心里气急,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赶忙罢罢手道:“一切等马和回来再说吧,你先回去,若是马和回到京师,朕自然会派人去通知你。”
“是。”
陈堪也不知道朱棣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他已经派马和去求证,那就证明他心里还是更倾向于自己说的那些话是真实的。
帝王这种生物,一旦生疑,必然会去求证。
只要去求证,但凡获得一丁点收获,接下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无论如何,事情是朝着陈堪希望的方向去发展的,他也没有多说,朝着朱棣俯身一拜,拉着朱月澜趁着宫门落锁之前出了皇宫。
两人刚刚钻上马车,朱月澜便一脸狐疑的看着陈堪问道:“老实交代,朱瞻基去偷拿地球仪,是不是你撺掇的?”
陈堪顿时叫起了撞天倔:“夫人明鉴啊,我进宫以后可是一句话都没跟皇长孙殿下说过啊,可冤枉死我了。”
朱月澜上下打量着陈堪,仿佛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片刻后,她问道:“真的吗?”
陈堪举起手正色道:“我发誓,若真是我撺掇的,我怎么可能向陛下求情呢?”
朱月澜将信将疑的说道:“好吧,我暂且先相信你。”
随后她话音一转,问道:“父皇单独留下你,和你说了什么?”buwu.org 梦幻小说网
陈堪淡然道:“陛下觉得我天纵英才,和我纵论古今!”
朱月澜推搡了他一下,不满道:“没个正行,我是说认真的。”
“我说的也是认真的。”
朱棣和他谈论了什么,他倒不是觉得需要对朱月澜保密,只是单纯的觉得没必要说而已。
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一路打打闹闹的回到陈府,简单吃了个晚饭,陈堪将朱月澜打横抱起,在朱月澜羞红的脸色当中,进了洗浴的房里。
片刻之后,浴室里便传来令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
数“日”后,距离元正就只剩下了三天的时间。
陈堪终于想起了正事。
既然是做为元正的献礼,那这一次的地球仪就不能再做成那种小小的工艺品了。
陈堪亲自带人赶到南城十八坊,这一次,他决定认真一下。
木工坊内,除了扎堆的工匠,当然还有数之不清的木材,
只不过陈堪刚刚翻身下马,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陈堪:“?”
十八坊这种地方本身就是太祖爷为了方便城里的百姓采购日常所需设立的,一般真正有身份的人也很少会来这,除了陈堪。
因为大多数高门大户都会有管家这种东西。
这就让陈堪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贵人会来南城十八坊,并且还做出封锁整个坊市的举动,这是吃饱了撑的吗?
“这位公子,请回吧,今日十八坊不接待外客。”
或许是看陈堪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也带着不少气质彪悍的侍卫,守在坊门处的那侍卫说话的语气还算客气。
陈堪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被十步一哨五步一岗守得水泄不通的十八坊,心里面好奇更甚。
在京师,一直都只有他拦住别人的份,这还是他第一次想进一个地方被人拦在外面。
况且,京师有些身份的人谁不知道他陈堪的大名?
不是陈堪装逼,现在满朝文武,多多少少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是刚到京师吗?”
那侍卫一愣,随后承认道:“我们是初入京师不错,但今日在十八坊的贵人,不论你是什么身份,都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存在。”
“这位公子,我看你是骑马来的,想必也是高门大户的子弟,听我一句劝,回去吧。”
正所谓听人劝吃饱饭,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陈堪也不是随便被人落一点面子就要打生打死的愣头青。
虽然今日来十八坊的目的没有完成,但陈堪的时间依旧很充裕。初入京师的大人物,指不定将来就要同殿为臣,这点面子陈堪还是愿意给的。
朝那侍卫拱拱手,陈堪便打算回去。
随行的亲卫们有些不忿,
方胥道:“大人,咱们就这么空手而回?”
陈堪笑了笑:“不然呢?”
“依属下看来,这些人也就是些花架子罢了,咱们何必怕他们,直接冲进去就是。”
看着方胥和张三跃跃欲试的样子,陈堪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们额头上一人一巴掌。
“蠢货,到处树敌,是嫌你们大人我死得不够快吗?”
两人挨了陈堪一巴掌,顿时就萎了。
方胥咕哝道:“现在整个京师,谁敢跟咱们五城兵马司为敌啊。”
方胥说出这句话,自然是有底气的,自从京察期间五城兵马司从锦衣卫手上救下了不少官员之后,京师之中就隐隐有了五城兵马司已经能够和锦衣卫平起平坐的传言。
五城兵马司的校尉们更是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这就导致现在陈堪麾下的校尉们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陈堪知晓,这只是五城兵马司的错觉。
说五城兵马司能够和锦衣卫并驾齐驱的人,都只看见了五城兵马司从锦衣卫手上抢人的景象。
他们却忽略了锦衣卫的职责。
锦衣卫真正的职责是陛下亲军,监视官员对于锦衣卫来说只不过是兼职而已,况且,锦衣卫手上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的执法大权是五城兵马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拥有的。
说白了,五城兵马司如今只能被动的从锦衣卫手上抢人,而且,五城兵马司要救的人,还不能是真的有罪的人。
不过对于麾下们总以为自己与锦衣卫已经并驾齐驱了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说破,五城兵马司这个衙门从他上任开始,就注定了会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没点二杆子精神,他们未必敢真的和锦衣卫为敌。
“行了,你牛逼你自己闯进去吧,我走了。”
陈堪不想和方胥辩解什么,翻身上马就要跑路。
方胥和张三虽然不忿,但陈堪的命令他们倒也不敢真的忤逆,他们俩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单纯的不想在这里丢了面子而已。
现在陈堪要走,他们再不乐意,也只能跟着陈堪回去。
“救命,救命啊~”
陈堪刚要扬鞭,忽然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飘了过来。
方胥一脸阴狠的凑了上来:“大人,有人在喊救命,咱们要管吗?”
陈堪放下了手中的马鞭,如果只是有贵人单纯来十八坊逛街,他自然管不了,但如果有人要谋财害命,那就是五城兵马司的职责范围了。
陈堪直直的盯着方胥,淡淡的问道:“你说呢?”
“救...救命~”
两人交谈之间,那女子的求救声已经越来越近。
方胥会意,当即拨转马头来到十八坊门口。
“大胆狂徒,竟敢在京师天子脚下行凶,速速束手就擒!”
“大胆!速速下马,若是冲撞了贵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守在十八坊门口的侍卫们瞬间勃然大怒,这些人怎么回事,今天是非要管这桩闲事吗?
“救命~”
慌乱的求救声越来越近,陈堪定睛看去,却是恒丰号的掌柜云娘。
她满脸慌乱的朝着坊门冲了过来,看见守在坊门处的侍卫,脸上顿时露出绝望之色。
“云娘,可是有人要谋财害命?”
陈堪一声大喝,女子顿时宛如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陈大人,救我!”
“救人!”
陈堪一声令下,与侍卫们对峙的方胥等人顿时抽出腰间的长刀,催动战马便朝着坊门冲了进去。
侍卫们大怒,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不知死活。
“列阵,迎敌!”
最先劝诫陈堪的那个亲卫长刀出鞘,面对着冲锋的战马脸上却是丝毫不惧。
陈堪没有发起冲锋,只是勒马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朝坊门越跑越近的云娘。
更确切的说,他在看追在云娘身后那个满脸气急败坏的青年。
“原来是他!”
陈堪喃喃自语了一句。
他还好奇是哪个贵人这么大的排场,原来是老熟人。
“云娘,别跑,等等我啊~”
那青年追在云娘后面,满脸焦急之色。
只是刚刚追到坊门处,他便有些傻眼。
“怎么了这是?”
他带来的侍卫竟然与一群身穿飞鱼服的校尉交起手来了。
“锦衣卫?”
青年愣在当场,也不追女子了,他的大脑有些宕机,锦衣卫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敢对他出手?
陈堪看清那少年的脸后,忽然大喝道:“住手!”
青年被陈堪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由得脸色大变,怒喝道:“都给本王住手!”
正在交手的两方人马都听见了己方的主将的命令,连忙停止了攻伐,分列成两队之后,互相戒备的对峙了起来。
“陈大人,救我!”
云娘一路跑到陈堪的身旁,便躲在陈堪的战马后面不肯露面。
或许是逃跑的时候将面纱弄丢了,陈堪破天荒的看清了她的长相。
云娘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但那一双美眸之中满是慌乱,宛如迷路的小鹿一般,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再配上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瞬间便激起了陈堪的保护欲。
“无妨,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京师乃是天子脚下,本官身为五城兵马司主官,主管京师治安,岂能让人在朗朗乾坤之下当街行凶。”
陈堪仏了,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白莲花。
但...云程那么丑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呢,基因突变吗?
这不科学!
那青年刚好听见了陈堪正义凛然的发言,顿时不爽道:“你是何人,胆敢阻挠本王,想死吗?”
“我道是哪位贵人跑来十八坊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呢,原来是赵王殿下。”
“你是谁?”
听见骑在马上那人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朱高燧有些惊愕,他刚到京师第二天,怎么就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过,他站立的地方,只能看见一个陈堪的侧脸,因为陈堪的注意力现在全部放在了云娘身上,根本没有和他对视。
见来人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朱高燧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问道:“问你话呢,找死吗?”
陈堪跳下战马,回头与朱高燧对视了一眼。
只是一眼,朱高燧的瞳孔便缩成了针尖状。
“陈堪,是你?”
陈堪嬉皮笑脸道:“可不就是我嘛,好久不见啊赵王殿下,我还在纳闷,是什么贵人整个京师都没人敢得罪呢,感情是您啊。”
看见陈堪的瞬间,朱高燧便知道今日他的目的不可能达成了。
陈堪在京师的所作所为,他虽然远在北平,但也有所耳闻。
更别说当年他在京师时,就曾与陈堪有过一段交情。
他了解陈堪。
“既然是你出面,看在你的面子上,本王今日便放过她,但本王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朱高燧与朱高煦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朱高燧懂得权衡。
他没必要因为一个女子与陈堪交恶。
以陈堪如今在御前的受宠程度,与陈堪交恶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
给陈堪留出足够的脸面之后,朱高燧看着缩在陈堪战马后面的云娘淡淡的说道:“云娘,你好自为之,这十八坊本王还会再来。”
“咱们走!”
朱高燧本就不是什么高调的人,在十八坊和陈堪闹起来,双方的脸上也不好看。
他招呼属下一声就要离去,但陈堪却是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似笑非笑道:“赵王殿下什么时候进京的,也不遣人来说一声,作为多年的朋友,我怎么也该为殿下接风洗尘才是,更不要说咱们如今已经成了一家人,这刚打完照面就要走,未免有些生分了吧?”
朱高燧脚步一顿,抬起头看向陈堪道:“那你的意思是?”
陈堪笑着发出了邀请:“聚德楼,我做东,还请殿下赏脸。”
朱高煦一愣,稍加思索后点点头:“也好!”
陈堪朝云娘淡淡的说道:“云娘,你先回去,你们之间的误会交给我。”
云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见朱高燧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只能忐忑的点点头。
“殿下,请吧!”
陈堪伸手一引,朱高燧带来的侍卫便为他牵过来一匹战马。
他骑上战马,淡然道:“走吧。”
陈堪对着几位侍卫吩咐了一声,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朝聚德楼杀了过去。
陈堪与朱高燧打马并排前行,两人不咸不淡的交谈着,心里面却是各怀心思。
尤其是朱高燧,心里面更是被陈堪突如其来的邀请搞得有些懵。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陈堪已经和老二翻脸了。
并且毫不遮掩的告诉老二他绝对不会参与进争储一事当中。
和老二的关系闹僵之后,竟然转头来宴请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和老二的关系好,和老大的关系差吗?
至于陈堪为什么要请朱高燧吃饭,自然是有他的深意。
就在刚刚看见朱高燧的瞬间,陈堪心里面忽然有了一个可以让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并驾齐驱的办法。
没错,他打算把朱高燧忽悠进五城兵马司。
锦衣卫里面有个吉祥物,名叫李景隆。
别看李景隆好像在锦衣卫里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样子,整天只知道遛鸟逛青楼,没事还怼怼纪纲。
但真到某些时候,李景隆可以起到大作用,尤其是在平复勋贵们的怨气这方面。
他的存在就好像后世某些公司里面只拿钱不管事的副总,平日里公司正常运行的时候就拿钱养着他,等到公司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危机时,那个副总便会动用黑白两道的关系将公司遇到的困难轻易的化解。
五城兵马司正好少一尊这样的吉祥物。
说起来还是人才不够的原因,现在整个五城兵马司能掌控大局的人只有陈堪和许远,但许远由于出身的关系,一些比较高大上的事情,他没办法够得到。
尤其是要跟更高层次的人打交道时,对于许远来说就非常吃力了。
但陈堪又不可能一直守着五城兵马司,所以为五城兵马司找这么一尊吉祥物是非常有必要的。
最早的时候,陈堪的吉祥物人选是徐景昌,徐景昌比起李景隆虽然差得远,但当时陈堪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再加上这事儿也不着急,陈堪就一直没有提上日程。
但看见朱高燧的一瞬间,陈堪便知道,更合适的吉祥物出现了。
还有什么是比皇帝的亲儿子更有威慑力的吉祥物呢?
当然,朱高燧肯定是还不清楚陈堪已经惦记上他了,他以为陈堪是要为云娘说项。
所以刚刚来到聚德楼门口,他便直言道:“如果你是为了云娘的事情要找我说项,那我不妨告诉你,云娘我势在必得。”
陈堪不可置否的笑笑没有说话,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亲卫,淡淡的说道:“殿下,请。”
陈堪也算是聚德楼的常客了,掌柜的只觉得站在陈堪身旁的那个青年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他迎上来,笑道:“陈大人,今日可是要招待贵客?”
陈堪脸色一沉道:“瞎了你的狗眼,赵王殿下认不出来吗?”
老掌柜揉了揉眼睛,忽然一脸惊奇道:“真是赵王殿下,小老眼拙,委实是赵王殿下已经好些年没上小老这吃过饭了,殿下恕罪,赎罪则个。”
“无妨!”
朱高燧有些怀念的打量了一下聚德楼的环境,忽然笑道:“倒是不错,这么多年了,聚德楼还是这个样子。”
朱高燧上一次在聚德楼吃饭,还是建文帝当政的时候,当时朱氏三兄弟来京城为质子,在朱允炆的软禁下,每日就只能在城中活动。
那时,聚德楼是老朱家兄弟三人与陈堪的原身这四个失意者最常待的地方。
不过那会儿原身没钱,一直都是蹭朱家三兄弟的酒喝。
后来朱家三兄弟在朱棣的大舅子徐增寿的帮助下逃出京城,原身便再没来过聚德楼。
听见朱高燧的夸赞,老掌柜点头哈腰的笑道:“主要是老顾客们喜欢,都说在聚德楼吃惯了,不想换口味,都是老顾客,看惯了这聚德楼的一景一物,小老便也绝了重新装潢的心思。”
“挺好的!”
回忆了一下曾经在聚德楼的凄惶日子,朱高燧淡淡的说道:“给我们安排一个靠窗临江的位置吧,这一次他请客。”
老掌柜顿时躬身道:“好嘞,殿下稍等。”
很快,老掌柜便带着小二亲自收拾出来一张桌子,待二人坐下,老掌柜笑道:“陈大人,王爷,还是按照老样子上菜吗?”
朱高燧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还记得本王的口味?”
“哎哟,这哪能忘,况且,汉王殿下也经常来这里吃饭呢。”
老掌柜哎哟一声,便亲自去后厨掌勺去了。
今日的贵客那可是真正的贵不可言的贵客,在整个京师,也就他聚德楼有这份殊荣。
老掌柜一走,朱高燧忽然感慨道:“当年咱们四个人,日子都挺难过的,不曾想如今倒还时来运转了。”
陈堪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虽然他还有着当年与朱氏三兄弟相处的记忆,但他已经不是那个陈堪,他也体会不到朱高燧的心情。
他喜欢来聚德楼吃饭,完全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吃到的第一份饭食是聚德楼出品的而已。
陈堪没有食言,当初那两个被他恐吓的狱卒,如今也在五城兵马司当上了小旗官,算是升官发财了。
见陈堪沉默,朱高燧还以为是说到了他的伤心事,便也不再提往事。
而是看着陈堪问道:“说吧,什么事?”
陈堪笑道:“确实有事相求,不过在说正事之前,我想问问你,好歹也是堂堂赵王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为何会喜欢上一个寡妇?”
朱高燧眸子一眯:“你怎知她是寡妇?”
陈堪双手一摊:“她哥哥是我府上管家,所以,这事儿我真没办法不管。”
话音刚落,便听得朱高燧忽然愤怒道:“谁告诉你我喜欢她了?”
陈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