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施礼道:“这些天,儿臣同李跟随李靖身边所获甚多。”
“是么。”李世民示意李承乾继续说下去。
李承乾继续说道:“李靖虽贵为国公,但每日早出晚归,兢兢业业,父皇的命令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的能力出众,不仅将诸多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更是与军民同吃同住待人和善,深受军民爱戴。”
“儿臣回想自己,贵为太子,却做不到这般勤恳,而论能力更是相差甚远,真是惭愧万分,所以儿臣自作主张也学着军民一同吃住,共同劳作。”
“只是儿臣吃过那军民的粮食,才知道往日吃的是何种锦衣玉食,受过那风吹日晒劳作之后,才知百姓疾苦。”
说着,李承乾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道。
“回首过往,儿臣不事劳作,不养桑蚕,却能锦衣玉食,享受尊贵待遇。”
说着,他的声音低落:“儿臣受之有愧,终于明白圣人所言,理应仁待百姓,薄赋税,轻徭役,以民为本···”
李承乾虽然依旧是满口仁义,但毕竟是亲身经历过,说出口时显得更加真诚,要说哪些举措,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而李世民听着他的长篇大论,看着李承乾的手,愣了一愣,神情有些失望。
他本意是让李承乾跟随在李靖身边学一点东西,无论是谋略,又或者兵法都行。
可他不学李靖,身为太子却和民夫一样干活,那修路少了你就修不成了?
还长篇大论扯到了孔圣人,扯到了以民为本,这实在是让人无语。
至于薄赋税,轻徭役,张口说的轻松,真要这么干,那朝廷应该从哪里挣钱,这朝廷还怎么维持?
还有那水泥这么好用,怎么半句不提呢?
稍作思考,李世民便知道,李承乾半句不提水泥,大概是不想认输?
李世民面色一阵变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太子辛苦了!”
虽然太子没有达到自己本意,但能知百姓疾苦,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收获。
李世民自我安慰,或许应该多给他些时间?
而李承乾却垂下了目光,心中十分的失落。
他做了这么多,觉得自己做的够好了,可到头来连句夸赞都没有。
“太子,刚才阴大夫家中着火一案,还有长安的谣言,你知道么?”李世民思索了片刻的问道。
刚才走神的李承乾,听到李世民的问话,心中失落更甚,当即反问:“父皇难道觉得是儿臣做的?”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不太可能是太子做的,但谣言越传越广,保险起见还是提醒一声,以免出什么问题。
“朕不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想谣言越传越广,惹得天下人笑话。”
李承乾沉默了片刻,垂目道:“此事发生时,儿臣正在和李靖在一起,父皇若无其他事,那儿臣告退了!”
说吧,他施了个礼,带着委屈,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去。
“太子?”
李世民知道李承乾误会了,想要解释,却不等他说出口,李承乾就已经推门离开了。
这让他皱了皱眉,他本意只是提醒了一句,并没有不相信的意思,怎么太子这么大的反应?
“圣上,要不要喊太子殿下回来?”一旁的宦官走上前。
“不用了!”李世民摆了摆手,真的要去解释,恐怕会越描越黑:“回宫吧!”
······
与此同时,阴弘智脚步匆匆的来到了王府。
李祐此时正无聊的和梁猛飚下五子棋,一见满面红光,笑容满面的阴弘智,当即猜测到。
“舅舅,父皇让你去工部,是为了那盐吧!”
阴弘智舒了口气,朗声大笑:“侄儿猜的不错,正是为了那盐。”
“事情定下来了么?”李祐急忙问道。
“圣上金口玉言,赏赐待会就会送上门,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了。”
“那就好。”李祐松了口气,喃喃道:“终于不用担心盐里头有土了,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了。”
阴弘智很是无语,事关天下百姓,你管着叫一件大好事??
李祐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不知道舅舅升了几品官,是不是盐官??”
阴弘智摇了摇头:“圣上赏赐了万金,至于升官···只是升了个紫金光禄大夫大夫,还是文散官。”
李祐撇了撇嘴:“还是文散官,这不和没升一样么?”
李世民登基之后,经过整顿,将很多庸碌闲散的官职给去掉了。
但去不掉的,以及需要封赏的就直接列为文散官,武散官,字面意思是闲散的官员,甚至连官名都很随意,什么紫金光禄大夫,银光禄大夫。
在李祐看来,没有职权,涨的那点俸禄还不够酒楼一天的收益,这官和没升差不多。
阴弘智倒是很看得开,无所谓道。
“舅舅毕竟身份敏感,盐官这种肥差,哪里轮到你舅舅我,有官升也知足了了!”
“那倒也是。”李祐表示理解,但还是好奇的问道:“那是谁掌管天下的盐业呢?是房玄龄,还是长孙无忌?”
“都不是!”阴弘智摇了摇头:“还没商议出来!”
李祐有些惊讶和不解:“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商议出来?不会吧!?”
阴弘智笑道:“长孙无忌提出了一个很奇特的管理天下盐业的办法!”
“什么办法?”李祐不解的问道。
阴弘智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复述给了李祐。
李祐听着长大了嘴,喃喃自语:“这不是市场调节和宏观调控么?”
“什么意思?”一旁的阴弘智一脸懵逼,听不懂李祐在说什么。
“没事。”李祐随口道,心中却陷入了沉思。
市场调节和宏观调控这是啥呢?
用盐举个例子。
产盐的工坊多了,那市场上的盐就多了,物以稀为贵,盐多了那价格自然就要下降。
盐的价格下降,产盐的工坊挣不到钱,自然会想办法,要么卖到别的地方去,要么改行。
而这么一来,市场上的盐数量就会减少,数量减少,价格又会重新涨上来。
这就是市场的自我调节,市场会自动调整资源,对盐这种资源进行相对合理的配置,让盐价都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
但市场的自我调节并不完善,出现特殊情况的时候就无法进行调节,市场就需要人为的干预了。
比如出现官商勾结,囤积盐以十倍卖出的时候。
遇到这种事,那就需要上报皇帝,让皇帝下令调查,将官商通通抓起来,恢复盐价。
这类似的行为就是人为的干预资源的配置,属于宏观调控。
市场调节和宏观调控,这在现代十分的常见。
但在古代李祐极少见过,他顶多听过欺诈被抓的,至于采用立法的手段进行保护,还有市价和最高价。
这盐价的管理和调控,真是闻所未闻。
李祐十分佩服道:“能想出这个办法,真是天才啊!”
“为什么这么说??”阴弘智对于李祐赞赏长孙无忌很是不解。
李祐笑了笑说道:“这个方法不仅能够管理盐,还能管理粮食,很多东西都能采用这个办法管理!”
事实上,在现代盐,粮等生活必需品,用的也是相同的办法,因为这些必需品不能够随意涨价的,尤其是在面对灾难发生的时候。
“原来如此。”阴弘智点了点头,这不难理解。
“那这纵火的案子,父皇怎么说呢?”李祐又问道。
阴弘智摇了摇头:“圣上和杜如晦并没有给出结果,也不知道是因为牵扯太大,还是真的没有找到。”
“这样啊!”李祐皱眉思索。
“要不要舅舅我派人去查查?”阴弘智小声的提议道。
李祐摇了摇头:“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恐怕都清理干净了,想查出东西来很难。”
“那···我去谏言圣上?”阴弘智又提议道:“圣上派了杜如晦查案,一定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李祐摇了摇头拒绝道:“还是不要做多余的事,容易让人误会。”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阴弘智皱眉道,在他的印象中,李祐可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李祐沉吟着,思索了起来,他发现就算查出蛛丝马迹来,好像也没什么用。
长安就这么几个势力,人就在新贵族,旧贵族,太子,皇帝之中。
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在这个关头,李世民都很难处理,顶破天对世家贵族来个小惩大诫。
如果是太子的话,那恐怕连小惩大诫都不会有,顶多骂两句。
想到这,李祐感到一阵心累,还是幽州呆的舒服,最少不会有这么多的破事。
“能在长安悄无声息的纵火杀人,还不留下证据,能做到这几点的,恐怕也只有那几家了。”
“他们不是我们能敌对的,这是让父皇去头疼吧。”
“那···侄儿你不觉得委屈?”阴弘智小心的问道。
李祐先是一愣,随后眉头拧成川字问道:“委屈?我为什么要委屈?”
“有人窥觊侄儿,这等行为可以归为试探皇家,按常理,圣上当以雷霆之势,揪出那人,以震皇威。”
阴弘智长叹了口气:“可现在,非但没有如此,就连贼人是谁都不知道,这真是···”
李祐张了张嘴,经过阴弘智这么一提醒,他有些感慨。
“皇家可不是平常人家,父皇也不止一两个孩子。”
“他可是有八个皇子,几十个公主的父亲,更是掌管天下的人的皇帝。”
“他能派人来查就该知足了,还委屈···”
李祐摇了摇头,他又不是真的孩子,哪有这么矫情。
事实上,这么多的公主和皇子,能在过年过节见上一面,说上两句话,那就很不错了。
而像自己这种没有家族势力,普普通通的皇子,想要见李世民那更难了,受点委屈,那是在是太正常了。
李祐对此看得很开,压根没指望李世民能给结果。
“走吧!去西市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阴弘智迟疑了片刻,本想回府完善一下白盐律,但李祐提议了,还是多照顾一下,便同意道。
“正好,去看看今天的生意怎么样了!”
“昨天那么多人喜欢吃!”李祐笑道:“我想今天的生意应该会更好,不过舅舅还是要将胡椒换成银两或者铜钱才行。”
“为什么?”阴弘智对这个提议有些不解。
李祐沉吟了片刻说道:“舅舅只管换,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等来年开春自己收集了大量的花卉,研究出了香水,那这胡椒以及相应的香料的价值会一落千丈。
到那个时候要是火锅店胡椒恐怕也会一文不值,怕是坑到自己人。
“知道了!”阴弘智随口应道。
李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了进去,转而面色严肃的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舅舅一定要放在心上!”
“嗯?”阴弘智见李祐这么说,眉头一挑,认真的答应道:“知道了!”
····
很快,两人来到了长安的西市的火锅店,这里直接排成了长龙,一行人刚走近,就被队伍给拦了下来。
李祐和阴弘智一脸懵逼,赶忙说道:“还请阁下让···”
有食客说道:“让,让什么,先来后到知不知道?”
话音一落,引起了无数食客的附和。
“是啊,大家都喜欢,也要先来后到,我看你衣着得体,举止端庄,还是排队吧!”
“别想插队,没有礼貌!”
“这可是燕王殿下开的酒楼,一视同仁,别想插队···”
忽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特别的声音:“参见燕王殿下!”
李祐一愣,啥情况?自己和随行的侍卫都穿着常服,怎么会被人认出来呢?
此言一出,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食客们当场就认怂了。
有食客满头大汗,哭丧着脸赔礼到:“参见燕王殿下,草民一时失礼,冒犯燕王殿下,还请燕王责罚。”
也有食客低头行礼道:“参见燕王殿下。”
李祐咳了一声,责罚是不能的,一来法不责众,二来这些可都是食客,要是罚了他们那以后还有谁敢来这里吃饭。
不过,这认出了自己的人是谁?
正当李祐疑惑的时候,从人群之中挤出来了一个头顶白布,额头上一点红,穿着厚厚的羊毛衫的天竺人。
李祐一眼就认出了他,有些惊讶道:“萨尔曼??”
这人居然还活着?
李祐先是一愣随即赶忙和他拉开了距离,脸上有些惊恐:“站住,你别过来,有什么话你就站在那说。”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