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岚慢慢起身,似不经意瞥了台上的帝王一眼,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服坐在高座上,看着格外喜庆。
端坐在帝王身边十五六岁的华服女子应是皇后了,脸上画着与年纪不大相符的浓艳妆容,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小女儿的骄纵。
乔岚心中的第一反应是,这皇帝和皇后看着太年轻了!比她想象的年轻!
前几年京里的乱子乔岚曾听人私底下说过,说这出事的地方是皇宫里,宫里死了不少人,先帝后来如何乔岚不清楚,皇家的事没人敢往外说。
眼前陛下已经继位了好几年,还这般年轻。
倒不是乔岚对年轻人有偏见,反倒是她看过了不少史书,吸取了足够的历史教训。
作为一国之君,能撑得下去且名流千古的少年就那么几位,撑不下去的,压根在历史上翻不起波浪。
真是越来越不好说了!
乔岚心中感叹,面上不显。
坐在靠墙的位置,默默喝茶吃宴。
帝王把乔岚叫过来以后,没说其他的话,仿佛随意喊了个宾客进来。
接着宴会就开始了,不少舞姬上来献舞奏乐,期间还有些大臣站起来主动献舞,乔岚坐在几米外也能瞧见一些,大臣的舞姿自是不能跟那受过专业教训的舞姬们相比,甚是憨厚可掬。
一舞结束,舞姬和大臣们都受了封赏,有的升了官,有的发了财。看的人开心,跳舞的人更开心。
唯有那坐在帝王身边的年轻皇后,脸色看着越来越差。
乔岚偶尔瞥了一眼,闲适坐于人后喝茶吃烤肉。
冬日没什么新鲜蔬菜,席上以肉菜为主,有煮有炖有烤,每份的分量不少,旁边的位置还配上了好几碟的蘸料,有盐粒子和糖粒,其余的便是蜂蜜酱油以及一份酸甜的棕色酱汁。
乔岚看不出模样,心中隐约琢磨着,应该是梅子或者其他的果脯做的。旁边还配了好几样的果脯蜜饯。
许因为坐在内殿,沾了皇上的光,这送上来的东西多是热腾腾的。可这大冬天的,再热的菜放上一会儿都得凉,乔岚值得趁热多吃几口。
珍惜粮食,她责无旁贷!
殿内的妇人鲜少,乔岚身边坐着的多是些位高权重的大人们。
有些大人许是想跟乔岚搭话,却见乔岚一口接一口尝着桌前的菜色,一副不想与外人交谈的意思,只能拿起旁边的酒杯,无奈喝了口茶。
端坐在大殿中央位置的贺兰风独自饮茶品粥,因他身体不大好,吃不得太过油腻的食物,加上身份特殊,能让御膳房的人做那独一份的吃食
这御膳房做出来的粥自不是什么寡淡的白米粥,贺兰风偶尔拨动着汤勺,露出粥里切得极细鱼片。
贺兰风身边不乏皇亲国戚,只是他也没什么交谈的欲望,便连殿上的歌舞都不怎么看,偶尔以拳抵唇,轻轻咳嗽着,透露着一股娇弱的美感。
贺兰风和乔岚两人像是这大殿上两股奇怪的磁场,无法融入这大殿的欢祥喜悦的氛围,一左一右安静着,孤独着,低头吃着。
宴会进行到中场时,这样的沉寂氛围终于被打破了!
“朕前些日子得了一瓶好酒,这酒至于殿内,可满室飘香……”
乔岚抬头,见到自己花了三两银子买来的微瑕小白瓷瓶被太监小心翼翼捧了上来。
那瓶子买来就小,乔岚蒸馏出来的酒精也不多,两三百毫升的模样。
“……好酒难得,今儿朕高兴,便把这酒分给诸位爱卿……”
这么点酒,怎么分给这个殿里的百来人?一人沾一滴?
两个宫女合力端来个燃着炭火的小炉子,再仔细捧起白玉瓶,把瓶内的酒倒入炉中炖煮着。
后陆续走来的宫女,四位手中端着掌板,上面搁着一排小巧精致的酒杯,还有两位捧着个大壶。
这酒一掀开软木塞子,酒香便在大殿内缓缓流动,炉子火一热,酒气似乎穿得更远了,众人的目光也不再流连歌舞,一个个盯上了那炉子的美酒。
乔岚不怎么喝酒,不大懂这些北靖的喝酒方式。她看着那煮酒的炉子微微有些疑惑,她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蒸馏出的酒精度数高了,把皇帝喝出什么问题。
炭火炉子一煮,里面的酒精就飞快挥发了。
乔岚逐渐安心,却又见那炉上的铜鼎被人捧了起来,灌入旁边的酒坛子里,再由侍女一勺一勺打着酒,陆续端给殿内左右的。
先蒸发,再勾兑,乔岚彻底安心了!
这酒一路分下来,连同乔岚案桌前都分了一小杯,只有寻常茶杯的三分之一大小。
好歹是从自己这出去的酒,自己不喝一口显得怪怪的。
乔岚便捧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能尝到黄酒的浑浊与一股浓烈的勾兑酒精味。乔岚平日里没喝过什么高度酒,只感觉比啤酒烈上一些。
饮过美酒,宴席上的氛围更为浓烈,不少大人接着酒意上来祝贺帝王千秋万代,福泽延绵,大殿内的歌舞与丝竹声不绝于耳。
坐在席间不曾起身庆贺的也大有人在,乔岚自觉当起了鹌鹑,不主动说话。
饶是如此,宴会仍是进行到了夜深,众人不知是醉的还是困得,在一干宫女太监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出了大殿。
乔岚也趁机去侧殿找了王氏等人。
侧殿的氛围明显比主殿冷清了不少,丝竹奏乐声听不大真切,连烛光都暗上几分。
乔岚顾不得问王氏两人的宴会感受,带着两人直奔宫门,准备回家。
这一路上,乔岚被不少妇人喊住,提出了上门拜访的意思,顺带给段思彤送了些见面礼。
见面礼乔岚不好推辞,白拿人家东西更不好,只说等府上园子布置好了,一定请她们过去看看。
众妇人得到邀请,心满意足退下了。
待乔岚上了马车走远了,候在不远处的一辆宽敞马车放下了帘子角。
隔着厚重的帘子,隐约听得车厢上人的谈话。
“大人觉得这乔氏如何?”
“是个会明哲保身的妇人,比她那亡夫强上不少。”一道苍老的声音评价道。
“可要派人接近段家人?”
“不用,区区一介老妇,翻不出什么风浪。等她家中儿孙入朝为官了,多的是机会。”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