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能不能听话》全本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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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我举例的话,我其实也并没有你看到这么轻松。”

“我参加过数理化方面的竞赛,也参加过全封闭的集训。”说到这里,沈衍舟微妙地顿了一顿,似乎是在回忆。

片刻后,他才垂下眼,继续道,

“因为进行过长时间的、比高中数学更艰难的、以高数为目标的训练,所以再回过头来看这些,自然就觉得都是一些很小的问题。”

蒋唱晚安静地听着,听他缓慢而又平直地讲述那些同龄人看来几乎可望而不可及的事件。

不可否认的是,沈衍舟是优秀的。

在绝大多数学生都还在为高中数学而烦恼忧愁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越过高中这一局限,站在这个充满逻辑、理性,同时又对绝大部分人关上了门的神秘学科的基础上,去探索更为广阔的世界。

他们的相遇来自于孟女士的单方面介绍与逼迫,来自于开门见山的坐在桌前讲题上课,所以蒋唱晚根本无从得知他这些往事,以为他只是一个数学稍微好点,想挣点钱当零花的普通学生,自然对他没有什么滤镜。

然而机缘巧合之下,坐在午后的游乐园长椅上,听完他三言两语讲完的故事,蒋唱晚不由得对他、对从前的想法都有所改观。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尽管他已经足够简洁,只是用寥寥几句就带过,但蒋唱晚依旧能感知到,别说他和她,他就算和她班上那些顶尖的优等生,都不是一个水平。

“那你……”蒋唱晚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那你跟我上课的时候,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是个蠢蛋啊?”

天知道,她可是个连函数图像的变动都不会的数学渣渣啊。

“……”

身旁的人沉默了片刻,倏然偏开头,弯唇笑了一声。

蒋唱晚:“……”

“什么意思啊!我问你是认真的,不是让你有机会嘲笑我的意思!”

穿白衬衫百褶裙的少女大怒,两个麻花辫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晃动,连带着脑袋边上斑斓的星星发卡都能体现出她的不悦。

沈衍舟唇角快压不下去了,抬起手肘,懒懒搭在长椅扶手上,长指伸展着抵上脸颊侧,勉强挡了一点神情。

“我也是认真的。”

他说。

“没有觉得你笨。”

蒋唱晚将信将疑,“……真的?你是不是哄我呢?”

“我告诉你,我没有那么脆弱的啊,你要觉得我笨就直说!毕竟让你觉得我笨好像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以内……”

“真的。”

沈衍舟敛起那点笑意,神情认真地看着她,加重了语气。

“我这个人不太爱说谎,也觉得这些事情没必要说谎。”

“所以不管是那天在书店,还是那天晚餐时跟你妈妈说的那样,又或是现在,我都是认真的。”

“你很聪明,一点就通,只是心思没有放在这里罢了。”

蒋唱晚顿了好几秒,眨了眨眼,收回了视线,轻轻“噢”了一声。

沈衍舟没有觉得她笨。

他觉得她很聪明。

而且……

他刚刚笑起来的样子,好像很好看。

蒋唱晚偏过头去,那几个念头却根本无法控制地冒出来,像夏日里“呲拉”一声拉开的青柠汽水,泡沫密集地涌出来,把自己的心脏沾染得一片狼藉,一塌糊涂。

气氛至此,倏然安静下来。

远处的游乐设施依旧运作着,小孩子们拿着冰淇淋和氢气球,奔跑着路过面前。售卖糖葫芦和棉花糖的小推车一边叫卖着,一边路过长椅。

那是一种独属于十七岁夏日的悠闲时刻。

蒋唱晚顿了片刻,伸手指了指旋转的摩天轮,“我们去坐那个吧。”

检票,通过机关闸口,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迈步进入座舱。

稍微有点晃,蒋唱晚上去的时候略踉跄了一下,沈衍舟在身后,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伸直,在少女单薄的脊背后面张开,有力地托举了一下。

触感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面料,直接通过她的身体,轻轻地在心脏上挠了一下。

一触即分。

蒋唱晚扶住座舱扶手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才向里走去。

她身后,少年也停了两秒,收回手,背在身后,几不可察地蜷了蜷指尖,俯身进入,坐在她对面。

舱门合上,摇晃一瞬,巨大的摩天轮重新启程,从低谷而起,越过远处的旋转木马和飞椅,越过海盗船与过山车,缓慢地进入最高处。

几乎能够俯瞰整个城市的最高处。

两个人安静地相对而坐,透过因为年岁已久、已经稍有些斑驳的玻璃,看向窗外的景。

看见市中心大片大片的、属于一代人记忆的老旧家属院,看见道路旁葱郁茂密的梧桐树,看见锦江蜿蜒曲折,绕着城市而过。

“人”在这种时刻,是最渺小,最难以寻找的东西。

几乎像是一只只蚂蚁,黑黑小小的,缓慢地行进在巨大的原始森林中。

渺小,却又伟大。

能以蚂蚁之躯,建立出宏伟的奇迹。

蒋唱晚出神地看着窗外,思绪漫无目的地飘散,任阳光洒满全身。

直到沈衍舟出声,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你刚刚,”他顿了顿,“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蒋唱晚偏头,跟他对视了几秒钟。

好片刻后,她才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方才的话题并没有结束。

人和人之间的际遇有限,又囿于时机、契合度、环境等等因素的制约,能够交心的人总是很少。

有首歌唱道,“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在人与人越来越陌生,社交模式越来越固化的今天,不仅是“爱”,甚至连一次交心的聊天都是奢侈品。

一次愉快的聊天,也同样需要适宜的环境、适宜的时间与适宜的氛围。

譬如现在。

或许是午后的阳光照得人实在太舒服,或许是摩天轮摇摇晃晃的频率恰好和她契合,又或是对面少年的目光实在太清透,蒋唱晚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向人倾诉的欲望。

她垂下眼,缓慢地开口。

“你有没有看过一篇文章,叫做《夜晚的潜水艇》?”

“是篇短篇小说,作者用一种非常奇妙的叙述方式,用一些非常奇异的比喻和文字,来形容了一个人想象力的消亡。”

“一个看到纸张纹路会想起山川沟壑,看到空气中漂浮的一粒尘埃,会想到一整颗新生的、未知的星球,看到窗外漆黑的暗夜,会想象自己是处于夜晚深海的潜水艇中的高中生,囿于现实中不堪重负的压力,一些循规蹈矩、不得不走的路,而放飞了自己所有的幻想。”

“他写道,‘五十岁后,我停止了作画,也不再写诗,很多人说我江郎才尽。其实不是的。我的才华早在十六岁那年就离我而去,飞出天外了。我中年开始作画,不过是想描绘记忆中那些画面。写点诗,也是为此。’”*

“他还写,‘我一度拥有过才华,但这才华太过强盛,我没办法用它来成就现实中任何一种事业。一旦拥有它,现实就微不足道。没有比那些幻想更盛大的欢乐了。我的火焰,在十六岁那年就熄灭了,我余生成就的所谓事业,不过是火焰熄灭后升起的几缕青烟罢了。’”*

蒋唱晚一字一句,轻声细语,轻松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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