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棠看见新郎官那欢心的笑颜时,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她的心倾刻间就被揉碎了,隔着泪眼看那傻小子,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哭泣。
她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了嘤嘤哭声。
黑丫也认出了新郎官,她当然知道小棠为何哭泣。
看着班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黑丫也心疼极了,将小棠搂过来,小棠就偎在黑丫怀中抽抽搭搭。
黑丫小声哄慰着小棠:“咱们女兵要坚强。”
那新郎官当然是三傻子,他娶了美妻,衣锦还乡,鲜衣怒马,春风得意,只顾望着前方的家乡了,根本就没往路旁看,他哪能看到那个伤心欲绝的小女兵?
小棠隔着泪,望着三傻子走近,走过,然后又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花轿马车也从兵营门外经过了,新娘子还真的掀开轿窗帘,好奇地望着院门内的一群女兵。
远远地看着一群身穿军装的姑娘,她便觉得那些女孩儿全都是一副模样,她绝想不到,那其中会有她认识的人。
但是小棠和黑丫都认出她了,黑丫还情不自禁,脱口轻轻叫了声:“云娥。”
小棠抽泣着说:“她……真漂亮……”
轿窗内,云娥头戴珠冠花环,与头纱相配,恰如一朵鲜花正在怒放。
头纱半遮住头和脸,别有一番模样。
新娘子望着女兵们,她竟拿出墨镜戴上了。
有趣吗?这是民国初年流行的装扮,那就是新娘戴墨镜。
当时,受变革和外来文化的影响,人们渴望跳脱出那些传统死板的规矩和框架,戴墨镜就成了时髦的打扮。
也因此,在婚礼上,新娘戴上时髦的墨镜成了流行趋势。
黑丫紧紧搂住小棠的肩说:“你更漂亮。”
他们身后,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说得对,没有比咱们女兵更漂亮的女人了。”
她们不必回头,也知道他是谁,当然是小筐子了。
小筐子的胸已紧紧贴在了小棠的后背上,他的手也搭在了小棠肩上,只听他轻声说:“你用不着为他难受,因为你比他强得太多了,没人能配得上你。”
此时的小棠,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安慰,这样的温暖。
三傻子哪里知道路旁兵营院中有个女兵为他哭得梨花带雨?
他急着奔回家中,但又必须等着身后的婚车,那是什么心情?焦急,渴望,兴奋,却又无奈。
前方翩翩两骑迎了过来,三傻子喜出望外地叫道:“二哥!”
二舌头也叫道:“三弟,哈哈,你到了!”
与二舌头并肩驰骋而来的是一陌生妙龄女子,虽陌生,但三傻子也曾听方老牛和麻老海提起过她。
于是,三傻子先在马上抱拳道:“是美芝姐吧?”
美芝也在马背上摘下帽子略一弯腰道:“威名赫赫的方山,久闻大名,恭喜恭喜!”
然后,纵马到了婚车队前,跟方老牛、麻老海等人打招呼,并问候新娘子去了。
二舌头说:“三弟,你们慢慢走着,俺先回家告诉妈,你们到了!”
他喊一声:“美芝,你跟俺回村不?”
美芝急忙赶马过来,路过三傻子身边时一笑,“待会儿见,新郎官!”
说罢,跟着二舌头一起骑马回村,身后荡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三傻子暗叹:“挺不一般个女子。”
不久,村落已遥遥在望,还有村外的小柳河,在深秋的天空下,河水碧蓝。
他们听到了鞭炮声,还有鞭炮燃放后的一团团青烟,早有群小孩呜哇乱叫着奔了过来。
“噢,看新媳妇儿喽!”
“快看新媳妇儿喽!”
接着便起哄唱起来:
呜哇嘡,呜哇嘡,
娶个媳妇尿裤裆。
小媳妇,真是巧,
拿起针线绣鸳鸯,
绣个公,绣个母。
成对又成双!
三傻子听了,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想起上半年时,自己还和四愣子、五鼻涕和六嘎子他们在后山唱这支歌呢。
没想到才半年,自己竟真的娶个媳妇儿回家了。
押车的云松将糖块一把把撒出去,小孩崽子们捡到了糖块,便又兴高采烈地唱道:
绣花帐子高高挂,
十彩被子铺满床;
鸳鸯枕头床上放,
绫罗绸缎装满箱。
村庄越来越近了,三傻子心也狂跳起来,正所谓“近乡情更怯”。
他远远看见了妈,她在二舌头和美芝的搀扶下,正在向这边张望着。
三傻子想纵马疾驰过去,但他必须不紧不慢,跟着婚车队一起前行。
鞭炮声声,村庄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村旁矿区里,工人们也都跑到村口来看热闹了。
连护矿队的人也来了,毕竟是队长的弟弟娶媳妇儿,他们都要来捧个人场。
便在这时,矿区设备仓库旁,一个身影轻轻一闪,闪到守库房的护矿队员身后,以掌为刃,一记手刀,砍在护矿队员后脖颈上。
护矿队员未及“哼”一声,便直挺挺地栽倒了。
那人摸出了火柴。
“嚓!”火柴点燃。
只一会儿,熊熊火焰便映红了半边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