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羡再一次出现在孤儿院,是七天后,他准备齐了一应的领养手续。
以他父母的名义。
园长坐在她的专属办公桌旁,戴上了平时很少戴的眼镜,认真地审查。
资料是没问题的,但……
“君先生,按规矩,你是不符合领养条件的。”园长保持了疏离,决定先礼后兵。
君羡坐在桌子外,和园长隔了一米多的距离,他的手指轻击桌面,很有节奏。“不不柳园长,你误会了。不是我领养,是我父母。我父母一直想要个女儿,让我给留意物色。”
这样的说辞,柳园长一个字都不信。孩子天然对母亲有亲切感。那个孩子愿意与人分享爱?
“那他们为什么不现身?这样的场合,亲自来总是更有诚意的。”
君羡自然不好说,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假传圣旨。
“父母有事,子女服其劳。园长请相信,我同样带着满腔诚意。”君羡转动着转椅,往前逼近了一分,他目光灼灼,坚定不可动摇。
“园长,念念是个天才,她值得更好的教育,和更好的环境。我可以教她,倾囊相授。”
“你们也希望孩子未来过得好不是?走出孤儿院,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她成为一位受人尊重的钢琴大家。这也是南先生创立基金会的初衷吧。”
“相信我,不久的将来,事实会证明我说的都是对的。”
在君羡的意识里,早就规划了一条清晰的路,钢琴比赛,念念属于舞台,属于黑白键的世界。
园长差点翻个白眼,装啊,怎们不装了?“君羡,我不得不提醒,念念她……她是特殊的。”
天才当然是特殊的,“我对此十分认同,”他说。
半个小时后,孤儿院门岗的保安亭,一个电话打出去。
“一个准确的消息,从园长办公室流出,大钢琴家父母要领养念念。”
放下手机,今天没有戴墨镜的男子,揉揉眉心,拿出手机,也拨了一个号码。
“孤儿院那边传来一手消息,大钢琴家想领养念念。”
信息在传输中,往往会遗漏,会失真。但这一次,直抵本质。
“胡遇,你觉得,那是一个好的choice吗?”电话那头,醇厚的男声询问。
墨镜男胡遇沉吟了几秒钟,谨慎地回答:“属下不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念念喜欢钢琴。”
长长的“哦”了一声,电话那头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
“他太年轻了。”
未来有太多的变数,人心从来是最善变的。
“也太老了。相差十二岁呢,一个轮回。”
那最后的声音很轻,胡遇往深了抠抠耳朵。“所以……”最终的决定是什么?
因为君羡的到来,善念念和唐歆玥从活动室抽离。两个小女孩守在钢琴边,各自手拄着下巴。
“叔叔怎么还没来?”唐歆玥时而瞥一下小礼堂入口,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让她焦躁不安。
善念念出神的盯着黑白键,明明她一眼就能数过来88个键,可她每次都喜欢慢慢数。在这近乎充满仪式感的举动中,内心会更平静,“会来的。”
唐歆玥却慌了,眼底有了水光。他忘记了善念念不喜欢的肢体接触,来拉她。“念念,你把叔叔教的那首练习曲,再教我一遍好不好?”
善念念一个激灵,躲过了她的手。唐歆玥眼神一闪烁。
君羡教过了好几首练习曲,有斯克里亚宾的,还有肖邦的,她要学那首?善念念是问不出口的,她按照君羡教的顺序,选择第一支。
摁下琴键,她半阂着眼,认真地弹。
唐歆玥的心,一点点下沉,快要抵达谷底。
曲子没弹完,韦琳琳闯了进来,她的头上还有汗。
“念念,和我来,园长办公室。”
善念念爬下了琴凳,向着唐歆玥,“回来,继续。”
说着,她尾随韦琳琳走进园长办公的地方,看到了君羡。
柳园长蹙眉,与君羡之间隐隐暗流涌动,场面似乎有点尴尬。
君羡向她微笑。他俯下身,在念念身边,“念念,你愿意和我走吗?我说过的音乐至高的殿堂——金色大厅,我会把你送进去,让全世界在你的琴音中臣服。”
善念念露出疑惑,耳朵微微偏着,她在思索“走”的含义。
君羡苦笑出来,他太急切了,吓到小姑娘了。“念念,我是说,你愿意和我继续学琴吗?”
当然愿意,善念念点点头。
“如果想每天都学,就需要和我回家,当然未来那也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
循序渐进,徐徐善诱。
善念念听懂了。
这就是唐歆玥说的领养啊。
她没回答,却望向身旁的韦琳琳。抬眸,猫眼似的眸子闪着盈盈辉光,她说:“你能把琳琳姐,一起带回家吗?”
这样,她就不会和琳琳姐分开了。
没有人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柳园长很动容,捂着嘴巴。而韦琳琳,泪如泉涌。
君羡不想拂她的心意,让她难过,可他终究无能为力。轮到他摇头。
“我,和琳琳姐在一起。”善念念固守她的阵地。声音不高,掷地有声。
桌面上的电话铃声,适时响起。
柳园长接起。
三十秒后,她挂断电话。“君羡,让琳琳和念念说会话吧。”
把空间留给两个孩子。
君羡出了办公室。他有些懊悔,应该多给她一些时间适应,培养他们之间的信任。可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一刻也等不了。终究还是他疏忽了。
等待总是焦灼而漫长。
君羡起初站在门边,后来靠在墙上,再后来蹲了下去。
门,豁然开了。
善念念和韦琳琳,一前一后出来。
他听到念念的声音,“我愿意。”
宛如救赎。
一颗心,终于落地。
那一天,善念念离开春晖孤儿院。
在出租车的后排,她跪坐上面,和春晖的人挥手告别。柳园长、韦琳琳还有唐歆玥。
新的旅程等着她。
韦琳琳追上来,怀里抱着两本厚厚的书,dk百科。
帝京首都机场。
邵玉章还在登机口,默默地等。
“爸,走吧,他不会来了。”邵然提着行李箱,转身。
“老师,我来了。”身后踏踏的脚步声响起,气喘吁吁。
却不是君羡。
景耘宣。
失望一闪而过。终究都是他邵玉章的学生。
“我送你们去伦敦。”景耘宣自告奋勇。
“哎,那就走吧。”
那场由中国钢琴家和爱乐乐团联合的演奏会,取得了圆满成功。
景耘宣,因为和邵玉章出色的四手联弹,走进了欧洲媒体和乐评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