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
太宰治和自己的友人,相聚在一家不起眼的孤儿院里。
之所以会在这里会面,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这家孤儿院是友人工作的地方。
这是一家私立的设施,院子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收养了许多被遗弃的孩子,大多时间依靠着外界的资助和自己的工作来养活这里的孩子们。
两年前,织田作脱离港口Mafia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再之后,他来到这家孤儿院,带着自己领养的几个孩子。
他在兼职这里的老师照顾孩子们的同时,还利用闲暇时间来写。
织田作之助的太宰还不曾读到,据他本人说,真的提笔写起来,实在是超乎想象的难。
织田作领养的孩子们里仅有一个叫咲乐的女孩子,她现在年纪还小,还远远不到需要大人担心将来的年纪。
只是,孤儿院里也有比她大,现在正在上高中的女孩子。
来到这里后,织田作之助很快就和这里所有的孩子们熟悉了起来,似乎还颇受爱戴。
这样的情况下,某天,他听到院长抱怨说院内最大的孩子似乎有了男朋友。
院长很担心。
“如果被外面的小混混欺骗了怎么办啊?那孩子除了我们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对象……”
“别担心院长。”织田作安抚对方,“我会去调查一下对方的底细的。”
即使已经不当杀手,也脱离黑手党,但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很简单。
“那么,织田作你调查的结果怎么样?”听到这里的太宰治第一次朝他发出疑问。
织田作看着手里的纸飞机,语调平静:“对方很普通,没有发现除了文乃以外的交往对象。”
文乃是那名女生的名字。
太宰侧目观察了他一会,从那张平淡的面容上发现些许不对劲。
“你看起来不像是完全没事的样子呢。”
织田作沉默了一会儿,才吐露自己的迷茫:“那的确是个没什么问题的孩子,只是……将来会怎么样呢?说到底,孩子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只存在于学校吧?但是,文乃是被遗弃的孤儿,她想要爱和家。那个时候,文乃会哭吗?哭了,我和院长要怎么安慰她呢?”
“也就是说,织田作你并不认为那名少年值得信赖,对吧?”
“嗯,大概是。”
“我给织田作讲个故事吧。”
太宰突然这么说道。
织田作没什么意见:“好。”
“某一天,我捡到了一只失去翅膀的鸟,那只鸟是个纯白无垢的孩子,头发,眼睛,心,她的一切,都是纯白的。”
“我把那只鸟留下了,和她一起生活。途中,宛若白雪般纯洁的鸟,从什么颜色都没有渐渐染上了黑色,拥有了翅膀。”
“鸟儿一直沉默寡言,不过很聪明,是个脑袋很好的孩子。她没有任何的愿望,对这个世界也没有过多的好奇心,更没有善恶观念。杀人也好,救人也好,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织田作才第一次开口。
“和太宰很像,那只鸟。”。
太宰笑了下,有些怀念地说:“嗯 ,一模一样呢。”
“最后,那只鸟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创伤。她失去了可以飞翔的翅膀,失去了声音,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个时候,鸟儿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迎来了新生。”
他顿了下,似乎不太愿意提及接下来的故事,沉默来得有些突然。
织田作在等待的时间里,拆开了两个纸飞机。
“……”太宰的下颌动了动,声音低下来,“这次,她被我以外的人捡走了……”
她会灿烂地微笑,会对这个无聊的世界抱有美丽的幻想,会大声说话,会染上明媚的粉色,会穿着彩色的裙子,在蓝天下奔跑。
和他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
唯一不曾改变的是。
她还是那么喜欢他,现在也,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织田作。”
太宰垂下眼眸,眸底一片毫无欲望的空洞与死寂,“你说,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做呢……”
“那只鸟,是上次那个孩子吗?”
太宰没有否认。
织田作从中途就觉得这个故事有问题了,只是太宰治没有直接表明他有些不确定,现在,做了最后的确认。
“我对那个女孩子不是太了解,我记得,上次你说过,她被我们所有人遗忘了。”
只有拥有无效化异能的太宰一个人,还记得她。
“她会被遗忘,是因为受到的创伤吗?”说到这里,织田作斟酌了一会,仍有些迟疑地询问,“是异能力的缘故?”
“……是别的原因。”
太宰在一瞬间皱了下眉,转瞬即逝,快到不易察觉,似乎是不打算多聊这个话题。
织田作“嗯”了声,也没有继续问。
他低着头,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才抬眼看向太宰:“如果是我的意见,我觉得……为了你自己,到她的身边去吧。”
“能让你纠结到来询问我意见的地步,那个女孩子对你来说,应该相当重要吧。”
“既然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就应该让她获得自己想要的幸福。”
意料之中的答案,太宰治扬起了唇角:“那孩子现在很幸福哦,织田作。”
“你觉得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幸福吗?”织田作问。
太宰耸了耸肩,故作轻松一般。
“显而易见。”
织田作之助只是淡淡道了句:“这样啊。”
接下来他就真的彻底沉默下来,不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将刚才被自己拆掉的纸飞机,又按照原本的折痕折好,摆放在桌角。
太宰治突然开口说:“阿铃是个有些笨拙的孩子,笨拙却又很聪明。”
织田作“嗯”了声,对他这矛盾的发言显得习以为常。
明明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笨蛋,却又那么轻易走进别人的心里。
侦探社的大家也好,学校里的人也好。
让别人不由自主地为她担心,也是一种能力吧?
织田作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直白地问:“你是想去见她吗?”
太宰脸上那从容不迫的神情僵了一瞬。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太宰你说这件事,不就是因为,你想去见她,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去见她吗?”织田作很平静地分析着,表情极为认真,“如果是安吾的话,肯定会给出和我这边的不同的答案,你没有去找他,说明那个答案不是你想听的。”
如果是坂口安吾,肯定会强烈要求太宰治离那个重获新生的少女远一点。
这不是太宰治想得到的答案。
而织田作之助,会说:“为了你自己,去她的身边吧。”
太宰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或许,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墙上的钟显示着下午三点,孤儿院外的大钟表也敲响了钟声。
织田作侧目看向一言不发的太宰治:“你不离开吗?放学了。”
至此,太宰治那鸢色眼睛里被压抑的那抹平静终于破碎。
他抬手,遮住了眼镜。
“——飞蛾扑火呢。”
不管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他。
“不要闹别扭了,太宰。”织田作的口吻像是在教育邻居家不懂事的小孩,语重心长的,“你最近这几天都没怎么去侦探社吧?是害怕和那孩子见面,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吗?”
“说的好过分啊织田作。”太宰趴在桌子上却不愿与他面对面,丢给他一个后脑勺,“稍微来麻烦你几天,就这么想赶我走了。”
“没有这个意思。”织田作干巴巴的解释,“只是,你不是说那是个有点麻烦的孩子吗?要是一直见不到想见的人,小孩子都会以为自己是被丢弃了吧?”
“……这个,嘛,的确是。”
而且阿铃的话就更有这个可能了!
以前,迷路的时候找到她晚一些,她都要一声不吭地生闷气好几天。
“而且,孤儿院的孩子们也都要从学校回来了,我要去迎接他们。”织田作继续说。
“什么啊,说到底织田作就是觉得我待在这里耽误了你自己的时间对吧!”太宰大声嚷嚷,非常不讲理。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去接你的……小鸟吗?”他斟酌了一次用词,语气更加生硬了。
太宰沉默了几秒,突然坐直身体离开了他最爱的桌面,然后,他将双手插进口袋,不紧不慢地起身往外走。
“再见啦,织田作。”
最后,太宰回眸挥了挥手。
织田作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身形纤瘦的青年步调轻松惬意,和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
真的很想见那个女孩子啊,太宰。
……忘记了,本来是在同他讨论文乃的事情,什么可靠的意见都没有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