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胤礽本站在康熙桌子后方的台子前, 正弯着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钟。
之前几次来御书房未曾见到过它,想必是近日那些传教士才献给阿玛的。
想到传教士,胤礽便想到去年南怀仁跟他说, 建议他可去传教士中多与他们多相处看看,以此来提高他的口语。之前胤礽一直在愁,阿玛不会同意他主动去与他们接触,但刚刚他仔细研究着钟,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方法。
既然阿玛不让他降低身份主动去找他们, 那他便设计让他们主动来找他不就好了。
这样想着,胤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随即站直了身。刚要转身, 身后却在此时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来的好早。”
胤礽闻言转过头,是索额图与明珠。出声如此说道的人是索额图,不过想来也是, 毕竟胤礽和明珠还没熟到这份上, 明珠肯定也不敢在胤礽面前多言。
“索大人,明珠大人,都快起来吧。”
胤礽闻声转身, 他大步向前几步将两人扶起,这才又开口答道。“毕竟孤这是第一次参与,自然需早到些。”
听着胤礽的回答, 明珠闻声抬头看向胤礽。他虽从宫外的传言中也知晓太子十分得皇上的欢心, 也知晓太子殿下聪慧过人,但亲眼见后他还是觉得和传言有出入。
一个年仅几岁的孩子,做事这般稳妥, 稳重。即使是单独面对着他们这些大臣也毫不慌张,说话也知分寸,这在他们这个年纪很是少见。传言传的还是言轻了。
对上明珠那看起来颇有些慎重的神情,胤礽像是未发现他神情不对般,只是浅笑着朝他点点头示意,随即目光装作不经意间往其头上看了一眼。
这时索额图开口对胤礽说话了,听到了索额图说话,胤礽动作自然的将视线移向了索额图身上。许是动作自然,胤礽的这一番动作并未让索额图与明珠心存疑惑,甚至未曾注意到胤礽眼神的走向。
面上不显,胤礽脸上略带笑意,神情像是在认真听着索额图的话,但他心里其实在暗暗盘算着事情。
胤礽在想什么呢,他在想前几日在保和殿中看到的明珠头上的红色,原来当时他并未看错。
那日胤礽再三确认了对方头上的红色,如今再确认一遍,确认是少了。
尽管他与明珠已经许久未见面,但是在胤礽心中有一个小本本,那里面记载着如今有的,所有人头上红色的进度。
明珠的自然在其中。
以前他并没有途径去了解索额图又或者是明珠,不光是没途径,之前他对于这些大臣也不感兴趣。
毕竟他本就无心朝政,也无心继承皇位,自然不愿意花功夫去了解。
如今嘛...虽然仍对朝政没有兴趣。
但他对于索额图这个对他颇有几分真心的外家来了些许兴趣。但是外家归一码,这人,以及他身后的外家值不值得他互,又是另一码。
正好与此同时,他也刚好可以了解了解明珠,了解这个一直站在胤禔身后的外家。
思及此,胤礽饶有兴致的眯了眯眼睛。
没一会儿,内大臣处的大臣便渐渐来齐。
因为皇上还未到来,他们便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从一开始到现在胤礽身边围着的始种只有明珠与索额图。其他人像是有所顾忌般都并未上前凑过来,但模样看着却又像是十分好奇他们三人在说什么,因此他们总会时不时朝胤礽这边看一眼。
“皇上驾到—”
不久,康熙来了。随着这一声的传来,所有人都立马停下话语,朝康熙来的方向行礼。
“给皇上请安。”
在所有人的簇拥下走进御书房,在看到站在他位置前的胤礽时,康熙伸手摸了摸胤礽光亮的小脑袋。
“都到了啊,保成也来啦。”
“都起来吧。”
康熙坐上位置,开口说道。
“谢皇上。”一干人站起身,胤礽也跟着站起了身。
胤礽看向康熙。“坐,保成。”
康熙伸手拍拍身旁的小椅子,示意胤礽过来。
“是。”
胤礽闻声上前,起身坐到了康熙身旁的位置上。
“朕看近日的奏折上报大多的都是关于台湾的归属问题。许多大臣提议今年我大清便出兵去将台湾夺回来。众位大臣意向如何?”似是每次的内大臣会议康熙都如此放松,胤礽看着康熙说着说着便背靠椅背,神情放松的朝众位大臣看过去,开口问道。
似乎是担心胤礽不了解事情这件事,康熙伸手将一份奏折递到他面前,示意胤礽先看。
伸手接过奏折,胤礽低头向其看去。
他首先先注意到的是奏折最边上的名字。
施琅...?这名字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奏折不长,简洁明了。但承载的内容不少。
大意说在三藩之乱期间,在台湾自称为王的郑经,也就是郑成功他儿子,在台湾自封延平王,通过与耿精忠勾结,攻打大清的厦门、泉州。虽最终因大清平定三藩,郑经并未得逞,但他的存在以及所作所为严重干扰了厦门,泉州百姓的正常生活。
虽如今郑经已放权给他儿子郑克臧,自己则是纵情醉色,活得好不逍遥。但尽管如此,大清也不可放松警惕,因为他们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又继续攻打大清两地。
再者,三藩之前打的是兴明讨虏的旗号。郑成功原本便是明末时期的人,后期又是南明后期主要军事力量之一。一直留着前朝遗民,尤其这遗民还有自己的领地地盘,这对大清来说是个不小的隐患。
看完奏折,胤礽抬头看向底下十分安静的大臣。好像,从刚刚开始便没有大臣说话?
胤礽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康熙。
“从昆明没收的藩产都充入军饷。所以户部那边应该能抽调出一部分银子来为组织水师攻□□做准备。”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胤礽也看好了奏折,康熙便先开口开了头。
一听到康熙讲户部,伊桑阿的身躯便下意识抖了抖。他已经被搞怕了,被之前每年修筑黄河跟他要银子给吓怕了。
“皇上,户部...户部的银子恐怕不行...”
康熙刚说完,伊桑阿便小心翼翼地站出来,开口道。
以前从未有人跟他说过,当一个户部尚书会这般困难...日日被借大臣们借银子便算了,如今还变成会有好几个工程一道同他要银子。
他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都说在户部任职是肥水油田,可他做这户部尚书,没感受到这肥水油田的好处就算了,如今他越坐着位置越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个倒霉冤大头。皇上皇上他又得罪不起,陈潢靳辅如今又是皇上眼前的大宠儿,他也是得罪不起。
所有人都向他要银子,可大清每年从各地收上来的税收,粮饷就那么些。还总有些地方官仗着他们是皇亲国戚,攀着关系厚着脸皮不交税。
感受着他说完之后,御书房内便安静的不像话的气氛,伊桑阿保持着动作根本不敢动。汗缓缓从伊桑阿的头上流下,正当他觉得是不是要跪下时,索额图说话了。
“皇上,若是要攻□□,需要位将军来统领水师。攻□□一定是要在海上作战,可如今大臣中不曾人有这种经验。”
不曾为伊桑阿解围,索额图只是巧妙的又提出了另一个新问题,似乎是企图以此来将康熙的注意力转移。
“你们可听说过施琅这人?”
未直接回答索额图的话,康熙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开口朝底下的大臣问道。
“施琅...?”
众位大臣疑惑地看向对方,这是谁?他们怎从未听说过在京城中有这号人物?
“求皇上解惑,臣不知。”
见众人都疑惑不解,明珠也疑惑,他开口向康熙问道。
“施琅,前明人。先前跟着郑成功做手下,后因郑成功杀害他父亲及弟弟之大恨,施琅降清。朕这些年一直将其留在京城。此人对海上作战有相对丰富的实战经验,做将军去攻□□,再好不过。”
胤礽听着康熙的话语,意外的挑了挑眉,所以阿玛这是早就为攻□□做好了准备。就差银子以及好时机了?
在脑子里想了想,胤礽站起身对康熙道。
“阿玛,郑经之前与耿精忠勾结,如今知晓大清平定三藩,必定会有防备。再加之大清虽有水师,可都是从未有过实战经验的。施琅虽有,可那到底是之前,若是未做好充分准备,还是不可轻举妄动。”
台湾要收吗,肯定要收,但不是现在。
水师还需历练,他们大清如今的情况也还需调整。
胤礽说完,久久未得到康熙的回应。他微微抬头,余光看到康熙正在有节奏地敲打着椅子扶手的动作,立马明白了康熙正在思考他说的话。
听着胤礽稚嫩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索额图不禁转头与明珠对视一眼。
暂且不论这主意出的对与否,第一次接触朝政便敢出头发言,这已实属难得。
这件事其实康熙心中早有定论,他的决定便是一定要攻。那为何还要问呢,每次大事都必须与大臣商量后才能定夺,这是历来的规矩。
只是大臣永远唯唯诺诺,说这个不可那个不可,事情要是真按照他们说的,那便永远开始不了。
对于他们来说,不用做是最好的。
“保成说的好。”
康熙转头,目光赞许的看着胤礽。
说到他心头了,康熙原本也是如此打算。
“那便任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让他带兵开始在沿海一带做演习,开始训练。为攻□□做准备。”
康熙语气强硬的便为此事下了定夺,他叫来梁九功,让他吩咐下去。
处理外忧的动作不能慢,要让一个国家能得到好的发展,首先外忧一定要解决掉,不然留着就是一个大隐患。
既然事情已经得到解决,康熙摆摆手示意大臣们可以走了。
众人纷纷告辞。
御书房内只剩下康熙与胤礽。
“阿玛,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保成?”
顺着康熙的力道,胤礽坐到康熙腿上,看着康熙专注看着他的目光,胤礽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保成第一天参加议政,感觉如何?”伸手摸摸胤礽的头,康熙看着胤礽,柔声问道。
“还可以…”说着胤礽犹豫了下,他低头看着康熙,话语顿了顿后这才又开口。“阿玛,为何保成总感觉,做事情都是阿玛在前面拽着他们想往前走?可大臣要么不吭声不表态,要么就是连连否决,像是深怕阿玛做成什么事情…他们是都不想做事吗?”
听着胤礽的话,康熙本来扬起的嘴角抿了起来。
康熙不笑起来,神情看着有些唬人。
“所以保成以后要多同阿玛一起,治治他们。”
康熙没否认也未曾点头,他只是将头埋在胤礽脖颈间,声音略显低落。
只是这模样不禁让胤礽想歪。
莫不是每次议政,这群大臣都是这般欺负皇上,不干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