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已经许久未瞧见胤禔这般激动的模样了。
“这是怎么了?”
将怀中胤禛放下, 胤礽站起身,看着大步跑进来的胤禔,神情疑惑。
“今日你可是与皇阿玛一道出了宫?”
胤礽原本便未想过瞒着胤禔,闻言点点头, 他们确实出宫了。
今日的课堂只有他, 老师们可都紧盯着他,害得他都没法开小差。
“出宫都不叫爷。”
胤禔不满地说道。
他今日左等右等胤礽一直未来, 直到上课前他看到德柱上前跟老师说些什么, 他一问德柱才知晓,原来胤礽出宫了。
“你瞧瞧自己这几日的脸, 对我凶巴巴的。”看着胤禔脸上不满的神情, 胤礽冷哼一声。
胤禔闻言摸了摸鼻子, 也确实, 这事他理亏。前端时日, 他因为掉了牙嫌丢人,对谁都臭着脸。
“怎么?如今想通了?”
胤礽瞧着现在胤禔说话自如,不再闭口不张嘴的模样,开口调侃道。
其实胤禔也不是想通, 是佛了。昨日他受不了一直不说话,便特地唤太医来问。结果太医说, 掉牙便如同幼时长牙一般, 要持续好几年, 慢慢掉。
这胤禔怎么受得了,他总不可能这些年都不说话了,那不是要憋死他。
“想不通又如何,总不能牙没长出来便不说话了。”
提及此事,胤禔叹了口气。其实爷也还行了, 除了有时候说话漏风外,掉了牙没什么影响。再者,旁的奴才也不敢当面笑话他,暗地里的,不被他听到,他当作不知道便是了。
听着胤禔说话时时不时漏风的词,胤礽笑着点点头,随即快速低头看着胤禛,伸手将胤禛吃掉在衣服上的碎屑拍掉,用此动作来掩饰自己根本管不住的嘴角,其实门牙掉了看着也好笑哈哈哈。
但是胤礽不敢说,怕胤禔知道,气急败坏要揍他。
胤禔的目光下意识跟着胤礽的动作移动,指导这时,他这才注意到有个小身影站在胤礽跟前。原来胤禛也在这啊,胤禔低头看着胤禛。
胤禛刚刚新拿的一小块糕点还未曾用完,此时他正边啃着糕点,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胤禔看。
胤禔可不像胤礽那般对这些小孩有那么多的耐心,对上胤禛的目光,见胤禛一直盯着他,胤禔故意朝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吓他。
胤禛哪见到过这般吓人的脸,他先是愣了下,随即小跑围着胤礽绕了个圈,将自己藏在胤礽身后。糕点都不啃了,只露出两个小眼睛,时不时探出来看看胤禔。
“咦,真胆小。”
见胤禛害怕地躲起来,胤禔颇感无趣般撇撇嘴,抬起头来看着胤礽,不再看他。
小孩儿就是不经逗。胤禔心里这般想道。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没好气的白了胤禔一眼,胤礽伸手摸摸胤禛的小脑袋以示安抚。
低头看着抱着他大腿,模样可怜巴巴的胤禛,胤礽突然愣了下,好似突然明白什么般,他抬头看向胤禔。
伸手将胤禛抱起,胤礽拍拍他的背,开口问道。
“胤禛是不是饿了?去跟小棋子公公用鸡蛋羹好不好?”
不再看胤禔,胤禛似乎便不会再害怕了。鸡蛋羹是胤禛最近最爱的吃食,胤禛闻言点点头,乖乖的朝小棋子伸手。
胤礽将胤禛递给小棋子,看着小棋子抱着胤禛出门后,胤礽又带着胤禔来到寝殿,在摆摆手示意奴才们都退下,他这才和胤禔开口说起了今日在宫外发生的事情。
常宁没什么好说的,他要说的主要是聋得多。
“聋得多...?”听着这神奇的名字,胤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胤礽又提了嘴是佟佳氏之后,胤禔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哦哦,隆科多是吧?哈哈哈哈哈,聋得多,哈哈哈哈哈。”
胤礽看着哈哈大笑的胤禔,神情无奈。
怪不得他觉得这名字奇怪呢,原来人家叫隆科多不叫聋得多。
“他可曾欺负到你?”
好不容易笑完,胤禔伸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开口道。
问完他便觉得自己问了个废话,就看胤礽的模样,胤禔觉得隆科多那孙子应该是没捞到便宜。
但直觉告诉胤禔,隆科多一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幼时他与隆科多在外打过许多交道,他是个睚眦必报且极为小心眼的人。只要是他觉得好欺负的,地位比他低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会将那人踩在脚底下。
“没有,他打不过我。”
胤礽闻言摇摇头,他都没让隆科多碰到他一点。
胤禔见状点点头,放下心来。想着胤礽刚刚说的隆科多说的话,胤禔随即思考了片刻,又疑惑的问道。
“按照隆科多的意思,佟佳氏的都认为这太子之位以后会像皇位一般,是佟佳氏的。可是何缘故让佟佳氏认为这太子之位是他们佟佳氏的?是因为佟贵妃的身孕?可如今还不见得这子嗣是阿哥还是公主。”
而且如今皇阿玛还很不待见佟贵妃。
要不是因为她恰好怀有身孕,恐怕如今早被寻了个理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又或者永久打入冷宫。
“我觉得,是因为胤禛。”
见胤禔提出疑问,胤礽慢慢收回脸上的笑意,沉默良久后,缓缓的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胤禛?”
胤禔脑海里印出刚刚那小萝卜头的样子。“就他?”胤禔嗤笑一声。
那小屁孩能干嘛?
但很快,看着胤礽那严肃的目光,胤禔笑不出声了。
“保成不想坐这位置,爷也不想保成坐,但这位置无论无何是不能落入坏人的手里的。要不然别说爷,别说保成,这天下都得完蛋。”伸手挠挠头,胤禔的神情变得烦躁起来。
尤其是如今,胤礽早已三番五次的与佟佳氏结下梁子。
不过...
“胤禛如今养在毓庆宫,若真有一天胤禛当了太子,那这佟佳氏又是如何断定她就会得到益处?再者说,胤禛的生母尚在,根本轮不到她。即使不在了,就她只养了胤禛一年的恩情,怎么抵得过你日后养他十几年的恩情。即使佟贵妃想,胤禛会愿意认她?”
胤禔越想越觉得奇怪,他低头看向胤礽。
“以隆科多那脑子,他多半想不到这些事情,会有这样的想法,要么是他听到佟国维的话,要么是他在咒你。”
说到这,胤禔冷哼一声,果然他上次揍他揍轻了,隆科多居然敢趁他不在,这般嚣张。
“皇阿玛可曾知晓今日之事?”
他们两人在这里想,实属是越想越想不通,胤禔抓抓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看向胤礽开口道。
“我不知。”
胤礽闻言摇摇头。回到酒楼后,康熙未和他讨论过此事,他也没和阿玛提。
不过胤礽知晓,他出酒楼时,阿玛一定在他身边放了暗卫。但暗卫有没有与康熙说此事,胤礽便不知晓了。
“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外家,对皇阿玛管理国家会更好。再者在先前,阿玛已经为我惩罚了佟国维。我担心若是阿玛再因我的关系去惩罚佟佳氏,他们会对阿玛心寒,如此阿玛背后便少了个势力。”
胤礽沉默良久,瘫在座位上叹了口气。
“阿玛会有很多儿子,可外家却只有那一个。”
胤礽拿起茶杯,语气淡淡的,听着没什么情绪,说出来的话却让胤禔为之一怔。
再加上他又总惹阿玛生气...没了他岂不是更好?胤礽伸手把玩着眼前的茶杯,垂眸心道。
“呵!那又如何。”
瞧着胤礽周身被难过的气息环绕,胤禔冷哼一声伸手抱胸。“照你这么说,那爷岂不更是阿玛可随时丢弃的儿子?”
胤礽闻言一愣,他抬头看向胤禔。
胤禔如今已十分了解该如何安抚胤礽这时不时冒出的消极情绪。
“可...”看着胤禔这气呼呼的模样,胤礽反应过来,刚要开口。
胤禔难得出声打断了胤礽的话语。
“别可是,没什么可是。阿玛虽是当今皇上,可只要是个人都会有感情。爷就不信了,皇阿玛亲自养育你这么多年,那都没怎么相处过的佟佳氏会比你在阿玛心中重要?”
胤礽听着胤禔这夸张语气的说法,心里的难过被冲散了些,笑了。
“宫里头谁不知晓,太子胤礽在当今皇上的心中是最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宠爱无度。要是让他们知晓当事人还在这伤春悲秋的,估计人人都得朝你翻个大白眼。”
见胤礽笑了,胤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继续表情夸张的开口说道。
而此时门外。
“皇...”
伸手示意刚来到身旁的小棋子噤声,抬头又深深地看了看面前的寝殿门口,康熙这才转身离去。离去前还不忘警告小棋子,让他别多嘴与胤礽说他来过这件事。
尽管康熙一直知晓胤礽是个内心细腻又敏感的孩子,但康熙从未想到在胤礽心里会这般为他着想。
今日这件事,尽管胤礽此番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但那是因为胤礽自己上进,主动学了武。
可若是胤礽未学呢?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康熙不敢想。
康熙一直未曾直接打压佟佳氏,正如胤礽所说,一来这是他外家,有一个强大的外家对康熙来说是不一样的;二来佟国维是他生母的幼弟,生母十分喜爱他,康熙一直念着旧情,始终未对佟佳氏有什么大的动作。
伸手揉揉有些头疼的脑袋,康熙心道,如若佟佳氏乖一些,他可能还会看在他们为国的贡献上多抬抬佟佳氏的位置。
但现在看来不合适了。他们已经三番五次在他最心爱的孩子面前跳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康熙的忍耐度。
胤禔说得对,比起几乎未相处过的佟佳氏,康熙十分清楚的明白他的心是偏向太子的,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啊。
一回想他刚刚听到的胤礽低落的声音,康熙感觉自己的心甚至都要揪到了一起。
胡闹,捣乱,惹祸,康熙一直都是允许的。他对胤礽只希望他能开心长大,尽管他身为太子,可能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但康熙总是最大限度的想让胤礽快乐。小孩子闹腾点有什么?病怏怏的才不好。
想及此,康熙叹口气,只是保成能再相信他些就好了,康熙不需要胤礽这般懂事,只想他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