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芳裘一顿,面色不善地看向门口,“……谁人?!”却在看清了那张熟悉的小脸后也诧异地停了下来。越长歌适时地松口,因为要说话。她眯眸看清了门外徐徐走进来的身影以后,顿时欣然:“果然没白对你好啊小家伙,是因为惦记着为师的安危,居然敢单枪匹马闯龙潭虎穴吗?”罗芳裘轻嗤一声,“是你啊。”柳青青抿了下唇,微微垂下头。虽然是罗芳裘抛弃她在先,可看见熟悉的脸以后却还是没底气和她直视,只能任由那一道目光上下打量她。她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心里恨道,真没出息。柳青青目光游离,又飞快地瞄了一眼越长歌,那个女人还是笑得意味深长。虽说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但却让柳青青心里不知为何定了许多。她动了动唇,面色冷淡下来,学着柳医仙的神态,突然迎面直视罗芳裘道:“你放了她。”“关你一个小丫头什么事。”罗芳裘挑眉。“越长歌,”柳青青冷冷道:“她是我师尊。”“很好,找到下家了。”罗芳裘挑了下眉,不置可否,“但你也没这个实力从我手上抢走她。不是么?说这话岂不可笑?”良久的沉默。“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一场的输与赢有那么重要吗?”“得罪整个太初境,凭你一个人,能全身而退吗?!”柳青青突然扬声道。越长歌先是讶然于她的爆发,又在一旁听得笑了笑,瞧着那丫头骤然激动起来的神态,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些,虽说想要模仿那位医仙大人波澜不惊的模样,但下一句话就破功了。小没良心的。这话虽说难听,居然还是在担心她干娘啊而不是她那惨遭绑架的亲师尊。本座原来就是个幌子!越长歌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便罢,毕竟人家就是个没娘的小孩子,而罗芳裘关照她要久得多,也许是从小到大。这种感情她感同身受,因而能够理解。越长歌又一瞥那面露诧异的罗芳裘,开始若有所思。只是逆徒……你确定在这种坏女人身上能找到“娘的味道”吗?罗芳裘诧异过后,她笑了笑,似乎因这话而有所感,轻呵一声:“真是奇了怪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一辈子过得快活自在,既不求成仙,也不是善人,更没渴望什么善终。太初境得罪了便得罪了,何来什么缘由。毒蛊一术上从未败过别人,今朝难得对手,岂能留下遗憾?”“罗芳裘。”柳青青咬着牙道:“你为了柳医仙……找到我,对我好的这几年来,你你就一点,一点也没有感情吗?”她面容倔强,脸色怒红:“你轻而易举地丢了我,就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可比起在我身上浪费好几年的温情和时间,直接找几个靠谱探子不是更为快捷?!为什么?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今日来就是要问你个明白!”“我们本就不该有缘的,养天宗的小少主。”罗芳裘淡淡道:“所以别问这么蠢的话了。当时救你不过也是一时兴起,瞧着你姓柳,天赋也和那位柳医仙一样好得相似,到底让我有些眼缘,惦着些故人了。”“至于旁的,许是因为教你些术法,”罗芳裘:“也算枯燥生活中的调剂而已。没我你已经死了,这些恩情功过相抵,你有什么凑上来质问我的必要么?”越长歌一边竖起耳朵听她们二人吵架,格外有趣,可惜在床边摸了一圈,也没找出瓜子来磕。她轻叹一口气,目光投向柳青青,瞧见那倔强少女的眼角,就这样悄悄地、静谧地滑过一滴眼泪。她抬着袖子很快装作不以为意地擦了擦,底下的拳头绷紧,捏得关节发白。“是啊。那时我还小,和柳良吵了架,想要出去找娘亲。”柳青青苦笑道:“一路负气走到祭仙教的地界,懵懂无知,险些被毒瘴害死。是你救了我……可是我宁愿就死在那天,也不要面对杀我亲生父母的养天宗,还有……你。”她的神情绷住,却不再往下说,一双泪眼逐渐坚定起来,直直看向越长歌:“不管如何,我不会让你动她。哪怕你自己不要命了。”言罢柳青青立马向越长歌冲去,罗芳裘反应极快,一道长鞭如灵蛇一样窜出,捆住少女的腰间,将人一下子抽了回来。长鞭收拢,柳青青腾地一下子被捆向罗芳裘。少女双目之中却讽笑一下,趁着两人靠得极为相近,一下子抚上罗芳裘的右手,摘下了她手上本好端端戴着的纳戒。依照她原本的习惯,炼蛊必得留下些思路,那蛊毒机理的手稿就藏在其中。只要能抢了这个给柳医仙,依她的聪慧,想必能成功的可能会大大增加。毕竟蛊毒难解的第一难便是,书籍上的记载过少,平时所见所闻皆相当之少。前边柳医仙两次解蛊,都是因为见多识广加上技艺精湛,这一次的蛊毒柳青青很早便有耳闻,只可惜自己当时没有全然记住。此次罗芳裘并未借鉴前人之例改进,纯粹是自创的,因而柳寻芹正缺这一份手稿才是。她仗着罗芳裘一手得护着越长歌,心思分开便顾及不暇,一把抢了纳戒攥在手中,再一个侧身滚,便立刻出了房门。顶着狂风在空中亡命奔波起来。罗芳裘在心中啐一声该死,即刻间也飞了出去,而将越长歌丢在原地。可能两者之间还是那个纳戒比较重要。门口呼啸的风吹了越长歌一脸。她诧异地看向天边,终于回味过来。随之眉梢扬起,精神一振,连忙揣起床边上的金银杯盏出了门。虽然不好的是没拿到铃铛再跑。但是路就在眼前,不跑白不跑呢。113第114章 越长歌这一路出门,只见四周都是高山。林木葳蕤,瘴气弥漫。往下一看见不着底,往前一探脚却踩中云。此处真乃是藏尸的好地界,属于杀了丢下山崖都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地步。越长歌揣着那金银杯盏,一路轻巧地快速在林中穿行。正当终于翻下一座山时,却隐约听见了一些争执的声响。也不知道是因为她顺了人家的杯盏,这老天秉持着一报还一报的缘故降罪于她,还是单纯地流年不利越长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女人。罗芳裘解决得倒还挺利索,一手拎着被鞭子捆成筒的柳青青,徐徐冲越长歌走来,冷笑一声:“打算去哪儿?”没想到逆徒这么逊色,才一柱香没有的功夫就被捉了回来。为师对你太失望了。越长歌目光沉痛地盯着柳青青。那少女面色微赧,嘀咕了一声:“是你自己跑得慢。”废话,为师没有修为能跑得有多快?!“你家杯子脏了,这儿有条河。本座特地来帮你洗洗。”当罗芳裘面色愈发不善时,越长歌迅速举起手中的杯盏,轻轻一弹。她翘起眉眼一笑:“乃是好杯。这声响泠泠,动听得很不是……不劳你动手!本座自己回去便罢,真是怕了你了。”越长歌默默地转身,从善如流地又上了一座山,被罗芳裘丢到熟悉的床板上,力道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温柔。折腾一圈回来了,仿佛无事发生。但也不能说毫无变化,可悲的是,身旁的囚徒多了一位。柳青青也被捆着,就在她身旁,师徒俩大眼瞪小眼。罗芳裘将越长歌丢回去以后,又将柳青青的手拽起来。没成想那丫头倔得很,一掌心捏得死紧死紧,把纳戒稳稳攥在了里头。“松开。”罗芳裘冷冷道:“你不想要这手了吗。”“……放了越长歌,你还能有退路。”柳青青依旧是苦口婆心地劝她:“等柳医仙把蛊毒研究出来以后再杀过来,她能放过你么?”“都说了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矫情什么。”罗芳裘蹙眉:“真是奇怪。死了我又不会牵连在你头上。松开!”“你当所有人都同你一样吗?”柳青青攥紧了手中的纳戒,因为太过用力,锋锐的棱角割破了她掌心的肌肤,从指缝中汩汩流出,落在地面上触目惊心。“很好。非得挡我的道对么。”罗芳裘终于失了最后一分耐心:“你是想找死吗?!”她掌心之中的灵力聚拢,将手覆盖在了柳青青的头顶。这一击下来避无可避,对于柳青青来说宛如泰山压顶,粉身碎骨是必然的结果。柳青青梗着脖子,咬紧牙关。平时瞧着逆徒还挺机灵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在她干娘面前,就仿佛脑子不大灵光。越长歌轻叹一口气:“青青,你把纳戒给她。”柳青青闭上眼:“你动手就是了,罗芳裘。当年救我的命,我今日还给你也无可厚非。”越长歌对罗芳裘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你将她关在此处,纳戒不一样也丢不了么。”罗芳裘眉梢微蹙,掌心的灵力光芒亮了一亮,自缝隙中逸散开来。仿佛随时就要碎掉她的天灵盖。柳青青在此等威压下,忍不住身躯的颤抖。她的手上依旧流着血,有些无力地放松了一些,尽量体面地迎接自己的死亡。她等了许久。但罗芳裘没有动手。威压自头顶上撤开,柳青青才疑惑地睁开眼,迎面一掌便扇在她脸上,将人打得伏倒半边去。“滚。”趁着她脑子嗡嗡响,罗芳裘强硬地掰开她的手,将纳戒取回重新带在手上。目光嫌弃地瞥了柳青青一眼,又将她提着衣领子拎了起来,拽向门边,没什么好心情地扔了出去。她阴着一张脸坐回原处,本想倒点茶水喝,结果一摸杯子才发现那玩意还揣在越长歌手里,心情愈发地不爽。越长歌掩唇而笑:“看来还是舍不得啊?本座原以为你无半点人性呢。”罗芳裘不再理会越长歌,只听着外面的声响寂静了很久,又爬起,一瘸一拐地向着外面走去,直到再听不见什么。柳青青捂着破皮的嘴角,去了祭仙教一趟。因为她在这儿混得眼熟,路上的教众无人拦她,反而在朝她打招呼。柳青青扯住一个祭仙教手下,问:“教主呢?我要见她。”该教众道:“教主她老人家近来闭关了。小小姐有什么事不成?”“罗芳裘她抢了太初境的长老,还正是大婚之时,你们也不想祭仙教受到牵连对吗。”柳青青:“不想的话就赶快把教主请出关。”“此事当真?”教众一惊,连忙便领着柳青青去了祭仙教的闭关处。还未靠近,柳青青便嗅到了一股子香味。那并非是浸人的芬芳,而是炸物的油脂香气。教众仿佛没嗅到一样,低眉顺眼地在门口拜了几拜,唱道:“教主”里面一片寂静,只是咀嚼的声响一停。其间传来几声女子的轻咳,下一瞬又道:“本座在闭关,何事?”教众如实相告。下一瞬,那大门飞敞开来。里面露出一个身着深青藏蓝交错衣裳的女子,配色好像一只孔雀。她双眸明丽,生得面善。如果抛却手里正捏着的一串儿炸蜘蛛,恐怕会显得更加庄重一些。那便是祭仙教的教主,名为花轻竹。她早年很擅长蛊毒,晚年不知悟出了什么道理,如今更擅长厨艺。柳青青面露诧异。花轻竹笑了几声,“小青青,你多久没来了啊。来来来,正好本座新尝试了孜然烤蜘蛛的做法,你赶快来尝一尝。”柳青青:“教主,你不是在闭关吗。”花轻竹吃着串串儿:“刚才出关了。”“教主,刚才如她所言,罗芳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