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打下吴人县城才给粮食?那时候咱们早就饿死了,你们太欺负人了!”当木将等人听到德嗒王府下人出来告知他们的回话后,立刻气愤的围了上去,木将的儿子木山更是跳起来大骂。
那下人阴阴一笑道:“木将头人是怎么教儿子的?连大王的话都敢不听了?”说完,手一挥,顿时几十个手持刀枪的黎人士卒围了过来,冷冷的兵刃对准了这些亚尖黎。
木将见状脸色巨变,急忙一把扯住自家儿子道:“大王的话我怎么敢不听,就依您说的,等打下吴人县城再给粮食。”
“阿爸!”木山急道:“咱们整个村峒织了半年的布就这么没了,没了粮食怎么活啊!早知道还不如卖给吴人。”
那下人闻言脸色一变,厉声说道:“好啊!你们敢投吴狗,咱们大王可就说了,要是木将头人敢卖给吴人,就拿你们全家祭旗!”说着就要让手下士卒动手。
木将大惊,挥手就是一个大脚把木山踹倒,上前一阵乱踢,骂道:“你这兔崽子疯了!敢这么说话,你要害死咱们亚尖黎吗?还不向大人赔罪!”
说完,狠狠心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塞到那下人手里,低声哀求道:“小兔崽子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您大人大量,就别跟小孩子计较了。”
那下人伸手掂了掂金子,挥手示意士卒们不要动手,再用手轻轻拍打着木将的脸颊道:“还是你木将头人懂点事,我今日心情好,就放了你们一码。记住咯,大王吩咐,你们亚尖黎准备好人手粮食,等大王出兵,就跟着一起攻打吴狗。到时候要是你们有了差池,仔细你们的小命。”
“是是是,亚尖黎一定准备好粮食人手,等候大王召唤。”木将一脸赔笑着说道,转身拉起儿子木山,带着族人离开了王府。他也不敢在黎母山停留,直接带着族人就往亚尖赶回去。
那下人看着木将等人离去的背影,轻蔑的一笑道:“这帮低贱的贼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想要粮食,屎你要不要?要不是看在你这老东西还识相的份上,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祭旗。”
说完,又掂了掂手中的金子,吹了声口哨,施施然转身进了大门。
木将一行人匆匆离开黎母岭,一路闷头急笨,直到晚间来到一片山林,木将看看身后没人追来,才让大伙坐下歇息。
刚坐下,木山便埋怨父亲道:“阿爸,刚才你为什么不争一下,去找德嗒大王说理?咱们没了布匹就换不到粮食,没有粮食会饿死人的。”
木将靠坐在树下,叹了口气道:“混小子啊,刚才要不是我赔罪说好话,不要说回去等着饿死,咱们这些人当场就会没命了。”
木山惊道:“怎么会这样?德嗒大王不是说要保护咱们黎人,要咱们黎人跟着他对付凶恶的吴人吗?怎么他反而抢了咱么的布匹,还要杀了咱们?会不会是那个王府下人要贪咱们的布匹才这样说的?”
“王府下人胆子能有这么大?敢在王府门口明目张胆的抢咱们的布匹?”木将冷冷一笑道:“德嗒大王变了,原先他虽然仗着人多,到处打不服气的村峒,但还算是公平,不会白拿咱们的布匹。没想到如今他强大了,连脸都不要了,不但要明抢,还要咱们都做他的奴隶。”
“那咱们怎么办?阿爸,真的要跟着他去打吴人?”
“打吴人?他是猪油蒙了心,”木将不屑的说道:“他根本不知道吴人有多厉害,阿爸听美辉那边的人说过,吴人有仙法,掌心雷一出,炸死一大片。据说几个月前林邑国几千人攻打忠义县,那县君马淳一个人就把他们炸死了一半,还有一半都在美辉那边的矿上做苦工呢。”
“啊?一个人杀了上千人,那得多厉害?阿爸,那你为啥不把咱们的布匹卖给吴人?是吴人比德嗒大王还坏吗?”
“这倒没听说吴人做了什么坏事,不过当初不是德嗒派人来说吴人是要来抢咱们财物,抓咱们去做苦工才不敢去忠义县那里换粮食的嘛。哪想到先被德嗒给抢了。”木将有点悔不当初的说道。
“那您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办?要不去投靠吴人吧?”
“先回去再说吧,先不急投靠吴人,万一吴人真的是要咱们给他们做苦工,那后悔可就晚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全峒搬到南边山里去,躲过这阵再说。”木将实在也有些举棋不定,投靠吴人他不敢冒险,跟着德嗒明显是送命题,还是躲起来看看情况再说。
一行人紧赶慢赶,饿着肚子走了五天才回到家。
一进村,木将就感觉村里情况有些不同。好些孩子手里拿着一些精巧奇怪的玩具四处打闹,路上走的女人们也好像戴着没见过的头饰,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看到木将他们回来,孩子们高兴的围了上来,一个七八岁的黎人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竹制小风车,献宝似的对木山说道:“木山哥哥,你看这个风车漂亮吗?”
木山拍拍小女孩的头,勉强笑笑道:“真漂亮,阿珍,这是谁给你做的?你阿母吗?”
小女孩阿珍拍着手咯咯笑着说道:“木山哥哥,你猜错了,这是吴人货郎送的。这些货郎哥哥可好了,送了我礼物,还会唱歌跳舞,他们唱的歌可好听了,还教了我很多,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吴人货郎?”木将在旁听得一愣:“吴人货郎哪里来的?”
小女孩阿珍说不清楚,只是翻来覆去说那些吴人货郎对他们小孩很好,唱歌很好听这类的话。
这时木将的老婆带着村里的妇人也闻讯过来迎接他们。
看到木将一行人空着手一副狼狈的样子,木阿嬷上前问道:“老头子,你们这是怎么了?被强盗抢了吗?”
木将阴沉着脸道:“是被强盗抢了,差点连命都没了。”
“不会吧,老头子,咱们这里到黎母山不过几百里地,到处都是咱们黎人村峒,怎么会有强盗?德嗒大王不管吗?”
木山恨声道:“阿母,就是德嗒这个强盗抢走了咱们的布匹!”
“啊?怎么会这样?老头子,到底怎么回事?”木阿嬷更奇怪了。
“别说了老婆子,你去把族老们都叫来,我有事要和大伙商量。”木将压抑不住怒气的说道。
没过多久,村峒里几个族老就来到木将家船型屋里。木将把在黎母岭的遭遇跟大家详细说了一下。木阿嬷惊道:“德嗒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还是咱们黎人的英雄,咱们的大王吗?怎么连黎人自己的东西都要抢?”
一个族老,木将的二叔疑惑的问道:“会不会是德嗒大王底下人要贪咱们的布匹,故意这样说的?”
木将叹道:“二叔,我木将也是走过许多村峒的人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们明目张胆的在大王门口抢咱们的布,要是没有德嗒的命令,当他是死人吗?”
另一个族老,在亚尖黎当中年龄最大,算起来还是木将的姑婆,她皱着眉说道:“老婆子相信阿将,黎人不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了,这天要变了。”
木阿嬷问道:“那咱们怎么办?没有粮食大伙怎么活?”
二叔道:“阿将,要不我老头子去求求德嗒,借点粮食,当年我和他阿爸也有点交情,去求求他或许会给点粮食。”
“二叔,德嗒要集中粮食人马攻打吴人县城,是不会给咱们粮食的,他还要咱们出人出粮帮他打吴人,这是要逼咱们去送命啊!”
“那你说怎么办?”二叔问道。
“我想带着族人迁往南边,谁也不帮,大不了去海边捡椰果捕鱼,总能找到点吃的。”
“不行啊老头子,”木阿嬷反对道:“咱们村峒那么多老人孩子,一路上野兽蛇虫就能要了一半人的命。再说咱们黎人没有疍人捕鱼的本事,就靠那些椰果怎么能吃饱?”
“走也不行,打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木将悲从中来,几十岁的汉子,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热泪纵横。
“我们去忠义县,投靠吴人。”一个沙哑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啊?”众人惊讶的向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正是木将的姑婆。她用拐杖顿了顿地面,又一次坚定的说道:“我们去忠义县投靠吴人。”